梦里一片繁华。
有梁小贵只在书上听说过的明亮电灯,灯光璀璨,他坐着柔软的沙发,桌上的杯子里还盛着葡萄酒,满桌的佳肴,屋子里香气扑鼻。
他从来没这么舒服过,睡着了嘴角都带着笑。
直到“砰砰砰——”的巨响。
剧烈的拍门声骤然响起,让他的美梦像破灭的肥皂泡泡,‘啵’一声烟消云散!
他哆嗦着从床上坐起来,带着薄怒大喊:“谁啊?”
该死,是谁在扰他清梦?
这时梁明洲已经披上外衣,先一步打开门:“叫魂呢,大半夜拍什么门?”
他本该是在许家的,但小叔赚钱了,他得帮着藏钱,就回来住了几个晚上。
开了门正要骂,结果一个沙包大的拳头迎面打来,直击他面门!
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白一霖闪身进屋,用脚关上了房门,冲上来也给了梁小贵一拳!
“你大爷,你敢骗老子?”
他扯着梁小贵的衣领,反手又甩两巴掌,把梁小贵打的耳朵嗡嗡响,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老弟你干什么,好端端的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骗子!”
白一霖现在的样子,说一句狼狈也不为过,他没戴那斯文的眼镜,头发还乱糟糟,身上的棉袄甚至没拉好,棉裤和鞋子还被雪水浸湿了!
跟从前那个在银行上班的体面年轻人,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他还有些哆嗦,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癞子头杀过人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拿你当老哥带你赚钱,你反过来害我?”
梁小贵身躯猛地一沉:“你,你怎么知道……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白一霖掏出一份报纸抽在他脸上:“你自己看,癞子头都吃花生米了,我看马上就要轮到你!”
“轰!”地一声。
他脑子炸开一道惊雷,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
被打的梁明洲从地上爬起来,抓过报纸摊开:“癞子头供认不讳,包括杀人,投机倒把,还供出了相关几人……”
“嗬,他把我们供出去了!”
他瞪着眼,呆如木鸡:“那我们岂不是完了,接下来怎么办?”
“啪——”
白一霖抬手给他一记耳光,低吼着:“喊什么喊,你是想把所以邻居都吵醒,让人来抓你吗?”
梁明洲马上捂住嘴,却控制不住的发抖,像是恐惧渗进了骨子里,他求救的望向梁小贵。
“怎么办?小叔,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你快想想办法啊。”
昏暗之中,报纸上癞子头被抓的照片显得那么清晰!
看到这的梁小贵没法冷静,咬着牙硬给了自己一耳光,才道:“是我对不起老弟,你要怪就怪我!”
“但现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必须现在就跑,不然等人来抓,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紧抓着白一霖的手,半是害怕半是威胁:“老弟别忘了,这里面也有你一份,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没被抓,老弟你也不会有事,所以现在,我得赶紧走!”
“对,赶紧走!”梁明洲如梦初醒,哆哆嗦嗦的开始收拾东西。
白一霖一巴掌拍在额头,手从头发上抓过,一脸暴躁:“都这时候了还拿东西,带上钱就够了!”
“你们想死我可不想,现在都听我的!”
梁小贵心头窃喜,他就知道白一霖比他们更惜命:“那就按你说的,明洲,咱们拿上钱就走!”
“好好好!”
梁明洲点头如捣蒜,拿上钱后顺便把自己裹得看不清脸。
推开门,又下雪了,寒风还在刮,昏黑中夹着苍茫,除了风声再没别的动静。
白一霖跳出门:“快,都跟上!”
叔侄俩屏住呼吸跟着跑,心里直打鼓,埋着头扎进黑暗,身后的寒风呼啸,扫荡进他们人去楼空的屋子。
“老弟,我们现在去哪?”
“跟我去火车站,明天就有一班北上的列车!”
“北上?怎么不南下!”南边更好做生意。
“你南下找死?”白一霖训斥一声。
叔侄俩马上缩起脖子,不敢再说话,今天的白一霖一改往日的斯文,变得像一点就炸的炮仗。
不过北上就北上吧,这叫反其道而行,抓他们的人应该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可还没坐上火车,两人就被敲了闷棍。
“咚”,秦霄丢下石头,用脚把翻着白眼晕过去的梁明洲翻过来。
梁明洲昏迷不醒,此刻甚至有一抹殷红顺着额头流到耳朵。
敲晕梁小贵的白一霖看到这,上去再补两脚。
什么畜生,就敢肖想他表妹,还敢骗他!
踹完他蹲下,从叔侄俩身上扒拉下藏赃款的布包,一打开,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钱,有绿票子,有大团结,还有些散钱,这段时间赚来的,和以前没洗白的黑钱都在这。
把人敲晕,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露天的站台冷得能结冰,“呜——”
此时,一辆绿皮火车鸣着笛声呼啸而来,车头冒着白色的蒸汽,上面巨大的红色徽章显眼,车身上还有喷着漆的双语,两种语言分别代表‘京市’和‘远东’。
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哐当声,最后缓缓停下。
两人费了点力气将被绑成粽子的叔侄俩扔上货物车厢,直接用草席一盖。
秦霄收回视线,从收缴来的布包里掏出两卷绿票子,递给帮忙的两个洋人列车员,用俄语道:
“这两个犯了杀人罪,找我帮忙偷渡去你们那边,你们帮帮忙,在路上解决了他们。”
洋人把钱塞进口袋:“没问题,但是得出了国界,不然不好处理。”
出去了才死?
秦霄眉头一皱,转念一想又松开,死外头也好,省的玷污了脚下这片土地。
“好,两位同志辛苦,一路小心。”
很快,这辆开往远东的列车卷着风雪离开,汽笛声在寒风里炸响,伴着铁轨的声音,这好像是一曲欢快的歌谣。
直到最后一节车厢出站,白一霖才松了口气。
上了这趟车,梁家叔侄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市,更别想打扰棠棠。
他久违的笑出声,突然,肩上就一沉。
原来,是秦霄把收缴来的赃款挂在了他身上,还道:“这钱你拿着吧。”
白一霖嫌烫手,忙递回去:“可别,这钱太不干净,不如交上去支持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