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眼前这个偏执到发疯的女人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温柔贤淑的妻子了。
她疯了。
早就疯了!
深吸了一口气,李鹤一根根掰开纪明棠紧握着她的手腕。
同时一把夺过纪明棠手心的玉佩。
“你要自欺欺人,我不拦着,但也请你别拦着我找的女儿。”
说完,李鹤大步朝前迈开。
纪明棠看着李鹤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小跑的背影,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凭什么责怪她。
他们凭什么指责她!
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她怎么会将五岁的宝珍和晋儿丢给婆子看顾。
说起来那婆子还是李鹤那边的人。
谁能想到那婆子看着可靠,结果却卷钱跑路。
陆绾宁身为长姐,照顾弟弟是她理所应当的。
她该庆幸丢的不是晋儿!
可凭什么。
凭什么最后所有的错都成了她的。
凭什么她要忍受父亲母亲的责怪,要忍受公婆的指责。
第一次见到陆绾宁,她是想认这个女儿的。
可谁叫她顽劣不堪!
她竟然抢淑月的未婚夫婿,给淑月的未婚夫婿做外室!
这让纪明棠感觉恶心。
后来看到陆绾宁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欺负的那么凄惨。
她不过是随手教训了她一下。
她呢,反手将她的婆子打了不说。
还投靠了她纪明棠最厌恶的女人……
是陆绾宁先对不起她这个做母亲的。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不起陆绾宁半分!
她没错。
她才不会认这种败坏门风的女儿!
……
店外。
谢执扶着陆绾宁刚要上车,就见李鹤急匆匆追了出来。
“殿下,陆姑娘,且慢。”
陆绾宁回头,疑惑地看向追出来的李鹤。
李鹤看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陆绾宁眼眶一阵湿润。
他没办法说出让陆绾宁别去和纪明棠计较这种话。
这对陆绾宁来说,不公平。
他见过一个人生活的女子有多么艰难,尤其还是一个长得这般貌美,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女子。
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瓣:“你,这些年在外面受委屈了。”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陆绾宁看着站在马车边,仰着头,一脸无措的中年男人。
她偷偷看过谢执和这些大臣们议事。
这位首辅大人一向沉稳,哪怕是再棘手的事情,他三言两句间也能平缓解决。
很有魅力。
可就是那样能说善道的人,此时说话却有些磕巴,甚至声音里能听出明显的紧张……
陆绾宁不知怎么一下就红了眼眶。
她笑着道:“劳您挂心,我过得很好,我有一位疼我的养母,来到上京城后,又有幸认识谢郡主,您应该听说了,她认我做了干女儿,入了族谱。”
“薛家的三位兄长以及姊妹待我也都很好。”
“当然,待我最好的是殿下。”
谢执听陆绾宁前面说那些话还有些酸溜溜的。
听到最后这句后,嘴角怎么都抑制不住地上扬。
李鹤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哦,这个你拿着,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要是嫌脏,丢了也行,我,我重新给你雕一块,回头给你与殿下做新婚贺礼。”
李鹤将那块岫玉玉佩递给陆绾宁。
陆绾宁有些犹豫地看着那块玉佩。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必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接了这块玉佩,和捅破那层窗户纸也没什么区别了……
犹豫间,谢执已经伸手替陆绾宁从李鹤手里接过那块玉佩:“绾宁面皮薄,孤替她谢过李首辅了。”
“李首辅闲来无事可以多来东宫坐坐。”
李鹤原本对谢执这个女婿是不满意的。
太阴鸷,杀人如麻。
他的宝珍香香软软,花儿一样娇柔,跟在太子身边多危险。
可看到谢执对陆绾宁的呵护,又见他主动提议帮他和女儿联络感情。
李鹤心中那几分不满瞬间消散。
杀人如麻怎么了。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守住宝珍,让宝珍不被欺负。
至于阴鸷……
只要不在宝珍面前阴鸷就够了。
坐在马车里,谢执将玉佩在陆绾宁面前晃了晃:“真不要?”
陆绾宁抿唇:“你觉得我该要吗?”
“纪先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她偏心,我也讨厌李晋。”
“这有什么,你只认李首辅这个父亲不就完了。”
“当然,绾宁如果不想认,那咱们就不认。”
陆绾宁从谢执手里接过玉佩。
她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我……不知道怎么与他相处……”
那些儿时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
但陆绾宁依稀记得父亲希望她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姑娘。
像母亲一样知书达理,温雅贤淑。
她不知书达理,也不温雅贤淑。
她睚眦必报,谁欺负了她,她便要十倍百倍的让人还回来。
她废话多,琴棋书画一样不通。
总之,大家闺秀四个字和她陆绾宁毫不搭边。
装她都装不出来那种。
“我可能和他期许的女儿不一样,还是算了吧,他与我相处久了,一定会对我失望透顶,还不如不认……”
“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对你失望透顶?”
“陆绾宁,你的自信去哪里了?”
被谢执捏了脸,陆绾宁气鼓鼓道:“我的自信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
“比如?”
“比美!”陆绾宁两手托着下巴,像托着花骨朵的花萼。
谢执屈指抬起陆绾宁的下巴:“的确貌美。”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吻住陆绾宁柔软的唇瓣。
……
李家。
纪明棠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鹤:“你要把我送回老家?”
“这么多年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要如此羞辱我?”
李鹤将另一张纸拿出:“你也可以选择签下和离书,我这些年挣下的财产分你一半,你回扬州,足够你找一个……”
李鹤话没说完,纪明棠一把扯过那张和离书,她三两下将和离书撕碎,一把扬在空中。
碎纸片纷纷扬扬落下,她赤红的眼睛带着歇斯底里:
“你休想就这么休了我!”
“我给你生儿育女,这些年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你用不着我了,就想把我送回老家,让我颜面丢尽。”
“你休想!”
她逼近李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就是想着撵我走好认回那个败坏门风的东西,休想!”
李鹤这些年一直对纪明棠多加忍让,他想着纪明棠不容易,想着纪明棠也因为丢失女儿夜夜在房里抹眼泪。
可是这一刻,李鹤说不出的心寒。
“纪明棠,那是你的亲生女儿,。”
李晋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争吵的父母,根本无法消化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姐姐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吗?”
李鹤懒得再配合李晋演戏:“那不是你姐,你姐叫陆绾宁。”
李晋迟钝的大脑转动:“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陆绾宁才是我姐……”
“骗人的吧!”
“肯定是骗人的!”
“对,一定是骗人的!”
“她怎么可能是我姐,那我都对我姐做了什么?”
李晋回想起自己一次次将陆绾宁逼上绝路,那张脸瞬间惨白一片。
李鹤的反应很快:“你对你姐做了什么?”
李晋一向是怕李鹤的,他下意识开口:
“是,淑月妹妹,淑月妹妹说,陆绾宁抢了姜玉衡,给,给她灌了绝嗣汤,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她就是个可恨的外室,我,我要是知道她是姐姐,我不会逼她自毁容貌,不会逼她在腊月跳进湖里……”
“我不是故意欺负她的,爹,是淑月……”
话音未落,李鹤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李晋的脸上。
纪明棠显然也愣住了。
她呆呆你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你和淑月给她灌了绝嗣汤?”
李晋第一次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有,有苏若惜的主意,我,我当时没多想。”
纪明棠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李晋快步扶住纪明棠:“娘,娘你没事儿吧!”
纪明棠被扶到太师椅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她仍旧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淑月那么天真可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绝嗣汤……
那是说,她从此以后都不能怀孕了吗?
她目光环视一圈:“晋儿呢?”
“晋儿呢!”
他刚刚说的都是骗她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