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绾宁将饭菜放到桌上,跟着前面上菜的婢女一同离开。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东宫的饭厅,宽大的桌子,精致金贵,却透着沉闷的摆件,陆绾宁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审美,还不如她家六郎!
想到谢执,陆绾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
那人如今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在了吧……
他有让人找自己吗?
应该不会吧……
毕竟自己在书信里已经将事情交代得很清楚了。
她自从进了东宫,还没出去过,赶上休息日也是在院子里喝茶陪郑嬷嬷下棋。
她臭棋篓子一个,但郑嬷嬷愿意让着她。
她玩得倒也开心。
正想着,就听饭厅里的管事婆子叹息一声:“把饭菜都撤了吧。”
陆绾宁一愣。
不是,她还没见着殿下见膳堂用饭呢,怎么就撤了呢?
不过陆绾宁也知道,在府里当差,最忌讳的就是多嘴。
跟着前面的婢女将碗碟撤下后,还没从饭厅离开,陆绾宁就听见前面的婢女窃窃私语起来。
“从今早就是,摆了膳也不见殿下来膳堂用膳。”
“今天中午要不是那贱婢撒了殿下一身的汤,说不准殿下就用膳了呢。”
“我觉得未必,你们没敢抬头,我可是瞧见了殿下的脸色,只怕就是坐下也吃不了两口。”
“殿下不是赢了皇后娘娘了吗?还有什么烦心事?”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我倒是知道一点,我姐姐在殿下身边当差,他说殿下心情很差,也不上朝,百官们现在都跪在东宫门外,请殿下上朝呢?”
……
陆绾宁听着婢女们八卦的消息。
眉头忍不住皱起。
这太子殿下也忒不靠谱了吧!
好不容易斗赢了皇后,怎么就开始摆烂了呢?
六郎跟着这样的主子真的能得一个锦绣前程吗?
等等,怎么又想到聿玄了!
不是说好绝对不会再想他了吗?
不想了不想了!
她现在该想的是,待会儿把食盒还回去后,去哪家制衣铺子买棉衣棉裤!
她还是第一次在上京城过秋季,没想到一入深秋会这么冷。
几场雨下来,温度一降再降。
哪怕是中午,风一吹都透着一股凉意。
她怕冷,前几日便穿上棉裤了。
只是太子府发给下人的棉裤一点都不好看。
就算是穿在里面,陆绾宁也觉得难看。
要是六郎在的话,肯定会笑话她!
陆绾宁的脚步猛然顿住。
怎么又想到六郎身上去了?
说好了要忘掉了,脑子你能不能争气一点!
再想他我真的要生气了!
真是的!
六郎是给他的脑子种过蛊吧?
吃饭会忍不住想到他。
睡觉也会忍不住想到他。
现在连空暇时间都要占有。
烦死了!
陆绾宁将食盒放下,去旁边是盥室换了衣衫,将衣服交给冯大娘后,这才回去。
昨日发了月例银子,今儿刚好休沐。
从放银子的小匣子里拿出两块碎银子,陆绾宁将小匣子锁上。
她没动底下的银票。
银票的数额太大,不如直接去钱庄取一点零碎的银子用着方便。
反正只要带着印章,随用随取。
用过午饭,陆绾宁手里的银子直接花得只剩两个铜板。
肉真好吃!
拎着一袋肉松酥饼进了钱庄,陆绾宁将自己印章递了过去:“取十两……唔,二十两吧。”
多买几身衣物,而且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合适的首饰,嬷嬷说了,她们在太子府当差,虽然不允打扮的花红柳绿,但也不能一点都不打扮。
秋天皮肤干燥,夏天的那些膏子轻透,要换一换。
熏衣服的香料也要买一点。
说不准二十两也不太够呢……
都怪六郎。
她从虽然也喜欢享受,但绝不会如此奢靡!
由奢入俭难啊。
正想着,就听柜台先生温声道:
“姑娘,这印章是您本人的吗?”
陆绾宁刚要点头,想到自己出门特意装扮过,此时顶着的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遂摇了摇头。
“我朋友的,她有事不能来,让我来帮忙取一些银子。”
柜台先生缓缓点头:“是这样的,我们这里非本人从账户取银子,是要多两道流程的,而且二十两也不是个小数目,能请您到楼上雅间稍等片刻吗,待会办理完手续,我会去楼上找您。”
陆绾宁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那好,你们快一些,我待会儿还要去成衣铺子买东西。”
她前脚一走,后脚柜台先生蹭的一下起身。
他直去了三楼,敲响了掌柜的房门。
“掌柜的,有人拿着陆姑娘的印章,来取钱了。”
话音未落,房门从里面拉开:“本人?”
柜台先生摇头,将刚刚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同时不忘将印章递给掌柜的。
不管楼下那人是不是陆姑娘,她一定知道陆姑娘的信息。
想到殿下的命令,柜台先生心中一阵激动。
掌柜的同样激动:“先稳住她,我回来之前不许她离开!:”
话未说完,他捏着那枚印章便往东宫方向跑去。
陆绾宁坐了一刻钟。
吃了一盏茶,点心吃了两块。
陆绾宁正无聊的厉害,倏然听到旁边雅间里有人正在谈论季淮序。
她倒是不想偷听,只是对方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昨日那场订婚宴可真是隆重呢。”
“我听说上京城一半的权贵都去了,谢瑶可真幸福。”
“谁说不是呢。”
“季少卿的聘礼给得也够体面,我昨个数了数,整整五十抬呢!”
“那礼单念了半个时辰都没念完。”
陆绾宁一愣。
原来六郎和谢瑶已经订婚了吗?
原来,认识一个月就可以订婚,那成亲呢?
是不是也近了。
也是,如今太子殿下赢了皇后。
六郎升职的事情板上钉钉。
那自然也该考虑成亲的大事了。
毕竟,他也不年轻了。
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眼睛为什么还是那么酸?
心也撕裂一般难受。
陆绾宁艰难呼吸着。
她忽然不想取钱了。
也不想继续逛街了。
她想回东宫,想找郑嬷嬷,她想薛芙,想义母了……
低着头,眼泪很快模糊视线,陆绾宁抬手,手背从脸颊抹过。
才将眼泪抹去,视线来不及变得清晰又被新的水雾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