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绾宁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些话,你不该同我说,而是该告诉母亲。”
“母亲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兄长若没同薛大人一起隐瞒她,母亲不会责怪于你。”
薛柏堰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我……不敢。”
“父亲与皇后的事情,我早就知道……”
“父亲说他会同母亲解释,我便没再插手,甚至几次替父亲遮掩。”
他不是白眼狼。
自小,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带大。
是母亲在他摔倒的时候,搀扶起他,问他摔没摔疼。
也是母亲,在他生病出痘时,没日没夜地照顾。
还是母亲,会见不得别人在背后嚼他舌根。
……
没有父亲,或许不会有他薛柏堰。
但没有母亲,绝对不会有今日的薛柏堰。
陆绾宁看着薛柏堰:“那薛大人与母亲和离,你会跟谁。”
“若母亲要我,那必然是母亲。”
“若母亲不要你呢?”
“她仍旧是我的母亲。”薛柏堰语气坚定。
“既然如此兄长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她是你的母亲这一点不会变。”
“你若怕她伤心难过,便不要将时间都扑在公务上,多陪陪母亲,相信母亲会更开心。”
“恐惧无法改变现实,但行动可以。”
薛柏堰比她聪明一百倍,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该明白的。
“我下午还要回去练琴,就不陪大哥喝茶了。”
说完,陆绾宁起身离开。
“绾宁。”
走到门口的陆绾宁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薛柏堰。
“你有什么恐惧的事情吗?”
“从前有,而且很多。”
在扬州的时候,她怕自己一辈子都是贱籍,怕她一辈子只能同花楼里的姐妹一样,被当做物件一样,用过之后便狠狠抛弃。
后来胭脂楼被烧,母亲与胭脂楼的姐妹一同葬身火海,她怕自己没法替她们报仇。
后来被姜玉衡灌药,她怕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后院,她爬墙逃走,被姜玉衡抓住打断腿,锁在床上,那时候她也是怕的。
“现在呢?”
“现在也有啊。”陆绾宁笑容依旧灿烂。
“我说了,恐惧和害怕无法改变事实,生活是自己的。”
“大哥还有什么问题吗?”
薛柏堰看着陆绾宁:“没了。”
“那我走啦,大哥你记得结账~”
薛柏堰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跟我一块出来,我难道会让你花钱?”
他知道陆绾宁是好心逗逗他,让他没那么压抑。
的确,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他活了这么多年,可不能输给一个尚未嫁人的小姑娘。
……
谢执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陆绾宁正在练琴。
弹棉花一样的声音仿佛在挑战耳朵的底线。
谢执进屋:“在弹什么?”
“《凤求凰》啊,听不出来吗?”陆绾宁鼓起腮。
“你再仔细听听。”
谢执倒吸一口凉气:“先别弹了,这么好的琴,落你手里,算是……”
“得遇明主。”陆绾宁抢先回答。
谢执换好衣衫从屏风后绕出:“换一个。”
“天生一对。”
谢执沉默地与陆绾宁对视。
良久,谢执认输般错开陆绾宁视线:“你开心就好。”
陆绾宁看着谢执离去的背影,幼稚地做了个鬼脸。
末了看着琴谱上那首小调,继续练习。
先生说,这是最适合她练习的曲子了。
等练好这个再教她练第二首。
陆绾宁磕磕绊绊将那曲子又弹了一遍。
正想着,就见谢执抱了一把七弦琴进来,坐在陆绾宁对面。
陆绾宁知道,这是要给她开小灶的意思了。
她急忙将曲谱递给谢执。
谢执只看了一眼,便将谱子丢在一旁:“你的基本指法都不对,先不练曲子,先练指法。”
说话间,他重新给陆绾宁演示了一遍。
陆绾宁看得认真,只是手和脑子却仿佛是两个单独的个体。
眼睛也看了,脑子告诉她学会了,一上手,白瞎……
瘫在琴上,陆绾宁食指拨着琴弦:“难怪我娘当初不让我学琴,原来是早就看出我没天赋了,这比练字难好多。”
“都是时间堆出来的,没什么差距。”
“若是不喜欢弹琴,可以不弹。”
“真的?”
谢执也知道她连起来是真吃力:“懂就够了,不需要精通。”
“不过尽量会一样乐器不吃亏。”既然身处权利漩涡中央,那日后各种宴会少不了明枪暗箭。
贵女们最喜欢拿才艺压人。
有一技之长傍身,不至于受气。
“会一样乐器就可以了吗?”蔫吧的陆绾宁忽然振作起来。
谢执点头,从陆绾宁那突然兴奋的模样看得出,陆绾宁身上藏着他不知道的绝技。
“绾宁会什么乐器?”
说起来他真的很好奇陆绾宁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唢呐。”
谢执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良久,艰难挤出一句夸赞:“这可真是和你的人一样,让人惊喜啊。”
陆绾宁超强钝感力发作,盘着腿,身体像是不倒翁,轻盈地摆动着:“惊喜吧,我还有很多惊喜你不知道呢~”
“比如呢?”
谢执看着她傻乐的模样,有一点心痒。
他顺势将陆绾宁揽进怀里,手指搭在陆绾宁纤细的柳腰上。
陆绾宁仰起头,眨着星眸,贴着谢执耳朵用两个人的声音道:“我来月事了。”
谢执正准备探进陆绾宁衣衫的手停住。
陆绾宁笑着倒在谢执怀里:“是不是很惊喜。”
接下来七天,她都可以不用伺候六郎了。
想想就超级开心。
谢执摸着陆绾宁的小腹,来月事便说明还没怀上。
沈默的药,还没起效果……
“你不高兴?”陆绾宁发现谢执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只有那只比他大一圈的手不停摩挲着她的小腹。
她握住谢执的手,脸上笑容收敛。
“我该高兴?”
陆绾宁躺在他怀里:“可这也不能怪我。”
谢执手指摩挲着陆绾宁的唇角,淡淡应了一声。
“没有怪绾宁的意思,毕竟绾宁还有手和……”
他按在陆绾宁唇瓣上的手指倏然用力,粉嫩的唇瓣霎时间如摸了胭脂般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