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溯利用触手作为支点,在没有角度的平面上奔跑着。她踩着琉璃般的黑夜,奔上大厦的最顶层。夏溯透过窗户观察屋内,所有领袖都被捂住嘴,被藤蔓绑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五个绿植看守。
夏溯一拳打碎玻璃,尝试用触手插进绿植的茎,将它们钉在地上,只成功钉住两个。夏溯翻身进屋,把卷在身后的两人甩向绿植,两人扯下一个绿植的花瓣,相互配合,成功将它拿下。夏溯被另外两个绿植左右夹击,本来想用触手把自己抬起来,躲过冲击,却没料到其中一个喷出了酸液。
夏溯急忙用触手挡在身前,她看见触手表面的银色皮层快速溶解,接着就是剧痛。一个绿植趁机绑住她的脖子,就要将其扭断。夏溯急忙亮出臂刃,上挑,及时割断了藤蔓。
夏溯注意到正是不会吐酸液的绿植的藤蔓缠着领袖。她等绿植主动伸出藤蔓攻击,一下抓住藤蔓,上面的毛刺扎进手掌,她却使劲一拽。随着尖刺陷的越深,绿植也被拽到夏溯面前。
夏溯另一只手笼住绿植的花丝,在手掌上缠上好几圈。就在身后另一个绿植喷出酸液的瞬间,她忽然蹲下,手死死抓住花丝。酸液直射进绿植的嘴里,它的茎剧烈扭动,花瓣被烫出好几个洞,没了动静。夏溯的手在最后一刻抽回,虽然沾到了一点酸液,不过只是小伤。
夏溯转过身和刚刚杀掉同伴的酸液绿植面对面,就在她思考如何出手时,霄蘅从后面绞住了绿植的茎。夏溯趁此机会,向前冲刺,利用奔跑的速度,用臂刃划过茎。绿植瞬间被割成两半,砸在了地上。
此时所有领袖已经松绑。
不等他们劫后余生,放松一下,夏溯就站在会议桌最前端,两手撑着桌子。
“你们之中有一个卧底。”
这些领袖瞬间凝固了,他们顿时从共患难的同胞变为敌人,相互审视。
夏溯心里知道这些人多半没体会过多少肉体的痛感。她走向离她最近的人的身侧,看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轻摆了下头,他的手背就被触手戳穿。
那人痛嚎一声,蜷缩身体想抽回手,却被夏溯摁着不放。
夏溯不慌不忙的坐在桌子上:“你是卧底吗?”
男人连忙摇头否认:“我不是。”
夏溯就真的将触手抽出,尾端沾染的血迹十分醒目。在场的所有人在看到后纷纷畏惧的低下头。随着一声惨叫,触手扎进了另一个人的手背。
夏溯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桌上,看着手被扎穿的女人:“那是你?”
冷汗顺着女人的额头流下,她忍住眼泪,声音因为疼痛和恐惧变得尖细:“不是我,我保证。”
夏溯又收回了触手。
触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血液啪嗒一声被甩在墙上,像是墙被撕开一道口子。
夏溯无奈的笑了笑,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不急,我们一轮一轮来。”
语毕,触手就已经又插进一个领袖的手心,他闷声摇头,痛的弯下腰去。
问了将近一圈,不出夏溯所料没人招认。就在夏溯看向最后一个人时,他率先发话了。
男人站起身,直指斜对面的另一个男人,厉声道:“是他!我曾经见到过他偷偷和绿星联系。”
触手在半空停住了。
男人松了口气看向夏溯,果然她正扭着头盯着刚刚被指控的男人。
男人感觉手背一阵剧痛,钻心刻骨的痛从手臂散布全身。他低吼一声,用另一只手握住被扎穿的手的手腕。
他不解的怒吼道:“我说了是他,不是我!”
夏溯把头转了回来,收回触手,不等她开口,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惊。
就在夏溯愣神的瞬间,原本正低头颤抖的男人将她吞进了嘴里。
夏溯看见,男人手背上的洞没有绽开血肉,而是绿色。
皮肤下隐藏着一根根交错的茎,那些茎迅速伸出芽头横跨过伤口,扭动着就把洞填好了。
男人在看到夏溯惊讶的刹那,头皮裂开,一直从头顶裂到脚跟,像是用刀从中间劈开了一样。涌出的不是血和内脏,而是茂盛的枝叶。
嫩绿的茎和叶子从皮肤下爆破而出,粗长的根扎进水泥地里,而男人原本的脸皮飘到了地上,露出一颗五角紫花。
五片巨大的花瓣张开,里面像是婴儿皮肤般红润的线条翻出,一条贴着一条,形成圆形,从花心一直扩到花瓣最边缘。它弯下茎,花瓣覆盖住夏溯,然后猛地收紧,将她吞进了嘴里。
所有人惊恐的看着在面前爆开的同胞,还有这个巨型绿植,接着仓皇逃向大门。大门却早被绿植用根堵住。他们只能无助的看着绿植,但它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扎在原地。霄蘅和总指挥此时挡在绿植前面,神经紧绷,摆出防御姿态。
夏溯被裹住时,其实反应过来了,她伸出触手想要撑开花瓣,却被花瓣上一层黏滑的厚膜阻挡,触手根本没有可以支撑的点。
夏溯整个人倒着被困在花苞内,她用触手,用臂刃都划不开这层膜,这种湿润的液体像是可以缓解动力。在夏溯把臂刃压在膜层上向下划动时,膜层的液体就会包裹住刀刃,吸收一大部分夏溯的力量和刀刃的速度。
随着脑部充血和频繁的攻击,夏溯逐渐体力不支,脑袋昏昏沉沉,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溶液在花苞内升起,夏溯的额头已经浸在了湿黏的液体里,像是有一把镰刀在一层层刮掉她的皮肤和肌肉。是花苞的消化酸液。
酸液散发着一种浓郁的甜味,过不了多久就会盖过她的头,令她窒息而亡,身体变成一摊极具营养的血水。
夏溯不断朝着一个地方挥舞触手和臂刃,虽然膜层可以吸收大部分力量,但还是有一小部分造成了伤害。就在她奋力挥砍后,一个细小的裂口出现了。
酸液在此时即将漫过鼻腔和嘴唇,夏溯深吸一口气,拼命挥舞身上所有锋利的武器划向裂口。
夏溯的意识逐渐模糊,有什么东西在搔痒自己的口鼻,引诱着它们打开吸进空气。可是夏溯依旧屏着气。要是她现在呼吸,灌进来的就会是带有腐蚀性的酸液,自己就会从内到外烧穿。她听着胸膛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大,那种慌乱和憋气的痛感,从肺部和心脏扩张到全身。
夏溯手臂上的动作愈加缓慢,到最后彻底停止。
她无力的泡在酸液里,感受着身体各个部位慢慢溶解,和脏腑里膨胀到要爆炸的呼吸欲。
直到最后,连感受死亡的能力也被剥夺。
安咎捏着刀柄猛力向下砍去,花瓣立刻裂成两半,酸液顺着开口涌出。宿罗不顾酸液的腐蚀性,把手伸进花瓣的裂口,拖出了夏溯。
杰克看着没有呼吸的夏溯开始抢救。
夏溯忽然抽动,大吸一口气,连着咳嗽好几声,躺在地上拼命吸气。她看着杰克那对蓝色的眼睛,呼吸逐渐平复。
杰克松了口气,扶起夏溯。夏溯半搭在杰克身上,看到是朋友们一下放松许多。
安咎看着在门口缩成一团的领袖们:“我建议你们立刻部署一个作战计划。”
虽然是建议,但他的语气不容拒绝。那群人只好再次回到会议桌前,和霄蘅,总指挥一起商讨出一个作战计划,并立即执行。
夏溯此时已经缓过劲,她低头看着脚下已经被扯烂的绿植,无法想象它是如何一直潜伏在地球上,作为一名联合国的领袖它知道所有秘密。她转头看向旁边裂成两半的人皮,倒是有一点没明白。
夏溯疑惑道:“绿植不是不会说话吗。”
“一群狡诈的废物罢了。”
宿罗不甚在意的踩上绿植的尸体。
夏溯蹲下,看着连接花苞的茎脉若有所思。
她用臂刃割开茎,一条声带被绑在内部,与复杂的纤维和神经扭在一起。
夏溯惊讶的看着暴露在外的声带,这应该是被杀掉的领袖的声带。夏溯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人体居然可以和绿植结合,这是个神奇乃至于激动的发现。可是同样证明绿植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秘密,更加危险。
安咎看着夏溯手中的声带:“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绿植早就渗入了地球,悄无声息了绑走了其中一名领袖,使用他的肉体作为实验对象。地球上可能还潜伏着别的卧底,或许是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国家级别的领导者。甚至有可能是我。”
夏溯相信安咎和杰克,宿罗的体质让他没办法被绿植代替。她明白安咎是在警醒自己,从今往后与绿植的斗争中不能相信任何人。
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一同帮助军方清理掉地球上残余的绿植,幸亏它们并不了解地球,在失去卧底通风报信后很快落入下风。
第二天傍晚,联合国再次召开会议。这次他们邀请了夏溯他们一起,因为夏溯一行人同样登上了绿星,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所以准备采纳他们的建议。
所有领袖在会议室里开启了一段唇枪舌战,两方阵营分别为守护地球,和主动攻向绿星。
“真啰嗦。”
宿罗倚在窗边,照常看不惯联合国。
这次夏溯也同意宿罗的想法,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她扭头看向杰克和安咎,安咎向她点头示意,杰克只是看着她,夏溯读懂了他的意思。
她从窗边的阴影中走出,踏入了会议室中央的光圈。
“我建议我们攻打绿星。”
房间内顿时安静了,所有人转头看向夏溯。有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但夏溯冷硬的气场更为强大。
一个男人发话了,他双手握在一起:“区区一个角斗士如何知道哪种方案对人类最有利?”
夏溯没有生气,脸上没有表情:“我如此建议,是因为我断定绿星一定会趁我们薄弱的时机再次攻击。虽然我们目前控制住了地球的局面,但伤亡惨重,社会混乱,第二次进攻地球必定沦陷。”
“如果我们现在派遣队伍去进攻绿星,那地球就会变得极度脆弱,不能冒这个风险。”
另一个女领袖站起身,反驳道。
有好几人纷纷点头,支持这个观点。
灯光打在头顶,夏溯的面孔淹没在阴影里。她不准备让步。
“我也同意你的观点。”
现场所有人一顿,接着夏溯话锋一转:“但我们必须在绿星攻打第二次之前率先进攻,否则地球遭受不住,不论你派不派遣士兵都一样。说不定它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最后一句话夏溯轻轻放下,却重压在联合国心头,她听到好多人都焦心的吸了口气。
“我有一个方案,你们可以派少量士兵进攻,其余的人留守地球。”
夏溯提议道。
“那派去的士兵不就是送死吗?”
瞬间有人反驳,其他人也觉得这个方案不可行。
“如果我们可以说服髅骨星的谔知来帮忙,就会赢下战争。”
夏溯说的斩钉截铁。
“况且,我们也会去的。”
她回头望向窗边的三人。
“那我们该如何说服谔知?”
一个领袖再次逼问。
“我们只需要把在绿星上录的那些植物发给他们。”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谔知贪婪的一面历历在目。
接着他们开始小声讨论,最后由一位年长的男人发言:“很好。联合国批准这项行动,我们会派遣五分之一的士兵协助。同时发送信号给髅骨星请求帮助。”
夏溯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凌晨,夏溯四人和联合国允诺的五分之一士兵就已登上了飞船,正在前往绿星的路上。
同时联合国发来消息通知,谔知愿意协助人类。总指挥和霄蘅也一同前往。
总指挥在上飞船前特地叫住夏溯:“巴奈特。”
他伸出手。
“夏溯。”
夏溯握上他的手。
巴奈特有力地握了握,便离开去带领军队。
夏溯目送了他一段,她接收到了巴奈特手下张扬的力量。
巴奈特此时在部署计划:“我们的计划是攻下绿星表面,谔知将会协助我们。”
他的目光眺望向飞船一侧的夏溯四人:“同时夏溯,杰克,安咎,和宿罗将会攻下绿植的养殖场。”
巴奈特浑厚的声音响彻机舱:“致人类亘古不变的胜利。”
战争开始。
地球和绿星这两颗极为相似的星球都想将对方占为己有。
人类和绿植展开战斗,可惜人类数量悬殊,没打一会就被压制。幸好这时谔知登上了绿星,可毕竟是在绿植的主场,遍地的植物,双方实力均衡。
夏溯已经带着朋友们潜入养殖场,这里并没有绿植看守,四人分头开始一个个摧毁植物。
安咎斩断又一个试图缠住自己脖子的植物后,发现周遭的气氛不对,过于幽静。他回头寻找朋友们的身影时,只看见杰克。夏溯和宿罗不见踪影。
围着养殖场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任何人。就在安咎思考该怎么办时,宿罗的呼救声传入耳畔。安咎和杰克立刻在眼花缭乱的植物里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在一朵没有花苞,只剩下长着刺的茎的绿植下看见了宿罗。两人跑上前,离宿罗越来越近。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听着都有点不像他了。
杰克刹在花面前,蹲下想去拉宿罗,却突然顿住了。他刚想后退,脚下就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杰克坐起身,看着将双腿绑在一起的根拖着自己向前。他的手指被梓铁覆盖,撕开棕色的根,重新站了起来。
面前的宿罗早已不见,安咎眼睁睁看着宿罗的五官错位,扭曲,最后变成另一张人脸。他一下认出来了这张脸,就是初次见到卧底绿植时它的脸。
安咎和杰克纷纷想到,在地球代替了领袖的绿植是杀了原本的人类,拿走了他的声带才能发声。但刚刚这朵花居然可以发出宿罗的声音。
杰克猛地把它压在地上。安咎站在绿植旁边,看着它想用身上的刺割开杰克却无济于事。
根据人类的研究,绿植是有痛觉的。
杰克用手撑开花瓣,伸手握住一颗花药,接着一拔,花药连带着花丝被扯出。他看着身下的绿植急切的转动着茎想要反击,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花药和花丝被一根根拔掉。
“他们在哪?”
绿植刚开始一直拒绝透露,但是随着所有花丝都被拔掉,茎上的皮也被剥开,杰克一根根挑出内里的神经和纤维,它最终妥协。
杰克稍微松力,绿植挣脱出来一片叶子指向地面。杰克和安咎刨开绿植指向的位置,土壤下竟然是一片海,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不见夏溯和宿罗的身影。当两人意识到自己被欺骗时已经晚了。
湿漉漉的绿植缠上脚腕,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安咎下沉到海里。他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直接拖入水中,猛地扒住洞口,才勉强挂在水面。绿植的力量还在加大。
杰克眼疾手快抓住安咎的手,也被拽着向前。安咎整个人淹在水里,只有两只手在水面被杰克死死握住。杰克逐渐抵抗不过绿植的力量。
“松开一只手。”
安咎示意杰克。
杰克了解安咎是一个沉稳的角斗士。每一个行为都是经过最理性的推断。于是他选择相信安咎的判断。杰克松开安咎的一只手。安咎的身体又往水里沉了一截,他用松开的那只手拔出剑,砍向缠住脚踝的绿植。
水中阻力较大,安咎还是成功割开绿植,杰克看准时机把安咎拽出水面。两人立刻退后,远离水面。杰克看向刚刚问话的绿植,发现他自断茎,自杀了。
“夏溯和宿罗大概率是被绑到海底了。”
安咎眼看杰克走近水面,立刻拉住他:“不能冲动。我们不知道海底有什么。如果连我们都被绑走,那地球上的人类更没办法拯救夏溯和宿罗。必须谨慎行事。”
安咎不想这么说,但他必须把所有可能都列举出来:“可能夏溯和宿罗已经死了。”
安咎明显感觉到杰克的情绪在波动。这位镶嵌着海蓝眼睛的角斗士从不把情绪宣之于口,但这次杰克不再压抑内心的愤怒。
“我也不想这么揣测。我和你一样,都无比希望两人还活着。”
安咎能看出杰克很纠结。他望着水面,感性告诉他立刻跳下去救夏溯和宿罗。理性在劝慰他不能冲动。杰克深呼吸,最后选择听从安咎的建议,谨慎行事。
安咎放下拦住杰克的手。
“我们自以为了解绿植。实则一无所知。夏溯和宿罗被抓进海底,像你说的,我们不能跳进海里一探究竟,很有可能丢掉性命。可这又是唯一的线索。”
杰克重新拾起那份冷静。
安咎开始思考:“还有一个方法。我们再找一个绿植,拷问夏溯和宿罗的去处。”
“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