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鹤词这几日当真一个头两个大。
将军把他这里当了慈幼院,一个二个全要过一遍他的手先教一遍。
这边一个小符迟迟教不好,那边又来一堆山匪。
一个比一个难管教。
江鹤词原本白天指挥后勤,已经够疲惫了,没想到晚上……
唉……
小符姑娘先说,她是会医术的,学了好几年呢。
于是江鹤词就放心把小符姑娘放到了老鞠那里,没想到才一天老鞠就把人退了回来。
说是太菜了,给人包扎收不住力道。
想想在战场上,一个个将士被抬着来,是要有非常快速的包扎技术,和冷静的处理头脑。
这个小姑娘,容易急,一急力气就贼大。
老鞠是真怕到时候,将士们胳膊腿儿没断呢,生生被她给折断了。
江鹤词只好生生给人家道歉,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坐在临时搭的床板上勾着手指。
小姑娘的脑袋垂得很低,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小牛犊。
“我跟……跟张文渊学的,每天都练……”小姑娘快要哭出来了。
“原来是张师兄啊……”江鹤词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哦,明白了。”
“他医术不行,山里有口皆碑。”
在帐篷里美美睡着的张文渊,突然就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喷嚏给震醒了。
小符下意识觉得,这么说张大夫好像不道德,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大概,真的这事儿怪到张文渊身上,比怪到她身上好吧。
“江长史,我……我还会算账,要不让我试试其他的吧?”小符提议道,她真的急于找到自己的位置。
听说粮车五日后便会跟上了,倒时她再没找到可以做的活计,只能遣返回去了,她没几天可以争取了。
江鹤词沉吟片刻,“好吧。”
反正管后勤的是他,给小荷姑娘的妹妹在后勤安插一个职务,也不是不可以。
……………………
“江长史,我们陌刀队今天怎么没干面馍馍啊?”陌刀队队长来找江鹤词。
“对了,我就说我们战锋队怎么多了两大袋子干粮。”战锋队的拍了拍这个满眼是火的队长肩膀,“对不住哈,兵蛋子们食量大,那两大袋子都给吃了。”
江鹤词倒吸了一口气,眼神冷得就跟杀了十年鱼差不多,看向了抓着头算账的小符。
小符惊惶地看过来,她在小酒楼里算账是没问题,因为酒楼小事务少。她就算算得慢一点,也能稳住情况。
可是军营里不一样,一顿就是三万多张嘴。
本来江鹤词让小符来处理一下士兵们的口粮分配问题,这活计不重也不难。
若是一个专门管粮草的属官,根本不需要怎么算,闭着眼睛就能分好了。
可小符不一样,她初来乍到不说,为人憨厚老实,但缺乏急智。
一下子让她处理三万多张嘴的问题,她手忙脚乱,加上时间紧急之下,就硬是出了差错。
其实如若给她足够时间,小符是能够做好做对的。
但行军打仗,要做后勤,大多就是看的急智。
江鹤词叹了口气,默默叫来属官,走转腾挪间,给这件事擦好了屁股。
他走到小符面前,摇了摇头,“别算了,你不是这方面的料。”
小符的手一抖,豆大泪珠盈满眼眶,她死死低下头不让江鹤词注意到,深深逼自己吸了回去。
她知道这次是她犯了大错,如若不是军队有余粮、如若不是江鹤词有办法——
她是要挨军棍的。
她憋了憋,直直说了一句:“好。”
她颤着手,规规矩矩交还了账本。
“再看看吧,你到底还会什么,能做什么。”江鹤词没有太过叱责,他明白这时候叱责无用,“再过三日,实在没找到,你还是回去吧。”
“你把那小酒楼经营得挺好的。”江鹤词感叹,“没必要来这里吃苦,知道吗?”
“嗯……”小符垂着头,“江长史,对不起……”
过了半晌,她又小声而真诚地道:“谢谢您。”
……………………
累了一天,江鹤词简单洗漱后,便和衣睡了。
他们行军路上,每一次睡眠都很宝贵。
大半夜的,他猛然又睁开了眼睛。
云州的风呼呼垂着帐篷,他总感觉有哪里奇怪。
于是他转过身,下一刻他在黑暗里看见一双锃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啊!”江鹤词短促叫了一声,连忙点火,“怎么是你?”
油灯亮起,他看到壮壮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显然,他喊出声被吓着的时候,对方似乎也被吓着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江鹤词心头发紧。
他下意识的揽衣,捂住衣襟。
小姑娘不语,只是盯着他,舔了舔嘴唇。
江鹤词登时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身子:“你有话好好说,别做这个动作!”
谁知,壮壮的小姑娘动了,身体前倾,脸色潮红,手中动作,像是在掏什么东西。
江鹤词大骇,心底思索着自己怎么能够躲过这一朝。
他甚至连喊不喊人都想过了,毕竟对方是小荷姑娘妹妹,喊人的话人家名声全完了。
不喊的话,按照她一拳可以打两个他的武力差距,他就完了。
谁知小姑娘掏了半天,掏出一个似模似样的陶罐出来,规规矩矩摆到他面前。
“您……您晚上起夜吗?”小姑娘弱声弱气闻。
江鹤词:“?”
“起好了,我帮您倒……”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很擅长这件事,她连忙又道:“我在韦府搅了四年的粪,我做得可好了。”
“真的……这次真的不会再给您添麻烦啦……”
说着说着,小姑娘眼泪花花又起来了,鬓发落下,侧脸在灯光下看上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原来是来讨好他的,江鹤词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愧疚了一瞬,是他把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想成了这样,他一个二十几岁的老男人真该死。
“这样吧……”江鹤词肯定不能起夜,更不能叫她倒夜壶,不过他想到了有一个好主意:“明日在下要去教那群山匪规矩。”
他看着小符姑娘那健壮的肩膀:“那群山匪桀骜不驯、极难管教,小符姑娘明日帮我压阵可好?”
小符一听,连忙欢喜点头:“好嘞,我可以,我力气大着哩!”
其实江鹤词也没有小符跟那群人对垒的意思,只是他琢磨着小符一个小姑娘在那里立着,这群老大爷们也不太好意思太过闹事。
可他没想到,小符接下来,会给他那么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