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身上没有铁链之类的东西束缚行动。

    她试图从缸里挣扎着爬出来。

    没想到,刚抬起脚,便疼得直接跪在漆黑毒液里。

    好似被剔骨剜肉,吸髓抽元。

    全身上下青筋暴起,经脉鼓胀。

    因为全身都泡在毒液里,身上的痛苦越演越烈。

    直到皮肉被泡得涨成一个皮球,再次飘在水面上。

    扶箬意识昏昏沉沉,时不时撞到琉璃缸。

    偶尔她会趴在边缘,观察周围情况,试图寻到那老毒物的踪迹。

    可除了比她大好几倍的各种盒子罐子之类,这里空空如也。

    直到一只带毒的耗子从扶箬眼前爬过,扶箬亲眼见到琉璃缸吞了那只老鼠。

    她才发现这东西居然是个灵器。

    凡人界灵气稀薄,多数人就算能修炼,也都止步于炼气期。

    灵器动用一次,要消耗大量的灵气。

    这是凡人界修者调动不出来的量。

    而且灵器比法器更难炼制,极为罕见。

    凡人界炼器师几乎绝迹。

    这里有的只是锻造师。

    许多锻造师修为都刚刚步入炼气。

    能锻造出法器就已经是天赋异禀。

    法器虽然只是比寻常武器多了些灵性,威力比之灵器也天差地别。

    但它只要一点灵气就足以调动。

    对修炼者的要求极低。

    扶箬因为修习傀儡一道,顺带涉猎了炼器。

    她先前炼制过法器,大概在此界法器等级里处于中等。

    不是因为她天赋多么高超,是她的修为比寻常锻造师高太多。

    源辰界因为灵气限制,全盛时期才勉强和修真界资源最贫瘠的小世界相提并论。

    所以这里很难孕育出炼器师,炼器师的传承几乎为零。

    但人族确实是一个充满智慧,生生不息的种族。

    他们创造出锻造师这个职业。

    锻造出了更适应此界环境的法器。

    扶箬在这个世界见到的宝贝里不是比法器更高档一共就这几个。

    一个是焚阳剑,那是一把强大的灵剑。

    一个是宗冶给太岁拿来裹球用的仙锦。

    这是第三个。

    琉璃缸不知是那老毒物从哪里得来的。

    装了毒液之后,还能调整温度。

    里面时而天寒地冻,将毒液连蜘蛛身体一道冻成标本。

    时而烈火焚身,毒液如煮沸的开始不停滚动冒泡。

    扶箬在蜘蛛体内,不知道被炼化了多久。

    毒液熬干再加入新的。

    一缸又一缸。

    那老毒物觉得差不多的时候,还会调整新的配方。

    有些时候会身体奇痒,有些时候会完全失去知觉,但大多数都是疼得肝颤却又昏不过去。

    十年后。

    扶箬体内的生机早在三年之前就被彻底消耗干净。

    但老毒物已经将鬼蛛的身体炼化为真正的蛊。

    她现在不是活物,不需要生机了。

    虽然魂魄意识还在,但已经被三界六道除名。

    死后不入轮回,直接魂飞魄散,身陨道消。

    扶箬缩在这具小小的蜘蛛躯壳里。

    望着眼前数不尽的毒虫,开始一轮又一轮厮杀。

    从毒性微弱的天然毒虫到后面成精了的毒虫,甚至还有被炼化的小虫妖。

    扶箬记不清她杀了多少虫子。

    到最后,那老毒物已经没有蛊虫可给她杀。

    她成为了万蛊之王。

    老毒物的计划成了。

    他兴奋地围着鬼面蛛打量。

    又过了几日,带回来一堆灵草。

    “待我体内的毒转移到那只蛊内,我就可以摆脱这副长不大的躯体。”

    “这毒如此厉害,那只蛊吸收以后只会更强大。”

    他日后就是西海五毒岛真正的五毒之王!

    可惜,他算尽所有,唯独算漏了那毒竟然如此强悍。

    鬼面蛛确实能承受得了那些毒,可已经被炼成毒蛊。

    吸收的毒素都会转化为她的实力。

    她短短一息,实力跃过数阶,比他还要高出一层。

    那一日,鬼蛛终于大仇得报。

    但老毒物也在死前拉着她与这座岛共沉西海。

    扶箬泡在腥咸的海水里,一边担心体验完之后要面对什么厉害妖物。

    一边感受着这具身体不甘又无奈的心情。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生生死死。

    执念不灭。

    她想要活着,想要重见天日。

    昏暗的海底,那只蜘蛛彻底闭上眼,陷入沉睡。

    一只小龟缓缓睁开眼。

    “小师妹……”

    水面波涛涌动,一点乌色乘风破浪,直奔某座坍塌的岛屿。

    “噗--”

    扶箬神识归位,下意识朝着空气里吐了一口。

    等她记起所有,慢慢整理好思绪。

    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考验磨难。

    是她自己主动过去体验的。

    扶箬揉了揉被海水灌满的喉咙与胸腔,心中的压抑和焦虑稍稍散去。

    “呼--”

    “差点以为忙碌这么多年要白干了。”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扶箬坐到石凳上,脑中还时不时闪过那只蜘蛛痛苦的一生。

    太苦了。

    从生到死,都没有真正畅快的活过。

    万般皆是命,百味全是苦。

    “娃娃,你醒了?”

    石桌上茶具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太阴从中出现,悬在半空看着她。

    扶箬随手从桌上取了一杯凉透的茶灌下。

    冰凉的触感从嘴滑到胃里。

    整个人都跟着清醒了不少。

    扶箬问道:“这鬼蛛是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太阴不甚在意道:“忘记了。”

    “从生死簿里随便抽的,应该有个几千年了吧。”

    这么久了吗?

    难怪版图和现在差别很大。

    扶箬:“你知道当年西海的蝎子岛,现在在哪吗?”

    太阴顿了一瞬:“是那只鬼蛛最后葬身的地方。”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他眼睛一眯。

    “娃娃你该不会同情心泛滥,准备去西海救她一命吧?”

    “她早死了,别白费心思了。”

    扶箬:“我出来时特地看了一眼,她的生死簿上那抹红色里还掺杂了一缕黑。”

    “她应当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太阴想让她体验这只蜘蛛的一生,是为了让她更好领悟生死还有命运。

    但真要耗费时间和精力去寻找,他并不赞成。

    “时间太过久远,就算当时有一线生机,她在西海海底沉了五千年,现在也该死透了。”

    “五千年啊,人间沧海桑田,你再去,也不见得岛屿还在。”

    “你的付出和收获大概率不成正比,甚至毫无所获。”

    扶箬:“我意已决。”

    “等我处理完鬼城的事情,就出发前去西海。”

    太阴还想再劝两句。

    发现她已经打开识海外的屏障,等着他吞噬神识。

    他的娃娃和他一样执拗。

    不在意,不被她看到的也就罢了。

    一旦入了眼上了心,十头麒麟也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