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面孔,略带几分熟悉的眉眼,看得叶晚竹一愣。
下一刻,那人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扫,上前两步,单膝跪在高台之下。
“末将幸不辱命!”
昭德帝今日也是盛装出席,不怒自威的脸上此时微微现出一抹笑意。
“希越辛苦了,这一战,你居功甚伟!”
“末将不敢揽功!”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话,叶晚竹悄悄往陈夫人身边靠去。
“这位就是安王世子?”她的声音很轻。
陈夫人也动作很小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道朝高台上方看去,除了帝后二人外,昭德帝身边还设了一张坐席。
面白而虚胖的安王正坐在上面,捂着心口,眼眶微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昭德帝做皇子时行十,前面几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为了皇位无所不用极其,唯有二皇子天生体弱,胸无大志,只想混混日子。
无奈先皇当年属意三皇子为储,大皇子年长不忿,蓄意出招,倒是夹在中间被无辜波及了的二皇子险些丧命。
他吓破了胆子,大病一场险些去了半条性命,醒来便哭着喊着要去别苑静养。
这一静养就是七八年,养到皇子们八败俱伤,养到潜龙的十皇子才能兼备被先皇看见,养到新皇一道圣旨发往别苑,封了唯一的兄长为安亲王。
彼时安亲王已经人过中年,在别苑娶妻生子,被昭德帝派人将一家请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
谁知刚住进修葺一新的安王府几日,九皇子尚存的余党入京生乱,险些一刀将出宫探望安王的昭德帝砍成两段!
幸亏有侍卫在场,昭德帝保住了性命,风波过后,安王也立刻带着全家收拾东西,又回京郊的别苑去了。
按照安王的说法,那就是他和京城八字不合,昭德帝有心还记挂着他这个兄弟,他不能反而害了圣上的性命。
至于民间的传言……那就是安王的胆子又被吓破了!
总之,安王长居别苑,没再回京,倒是安王世子孟希越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了排兵布阵的本事,夺下某年京城演武的头名后,被昭德帝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将军。
五年前大梁南北边境先后发生叛乱,北狄来势汹汹,昭德帝点了几支兵马亲自带兵北上,孟希越则主动请缨带兵去了南疆。
如今孟希越不仅得胜归来,还降服了南疆,众人看着这位安王世子的眼神都带着钦佩。
昭德帝和安王世子并未说得太多,夸奖封赏过后便让世子与入殿的几位将军落座,转而又和南疆使团的使者们说起话来。
两国有意交好,这回打的便都是官腔了。
叶晚竹等了半晌,任凭昭德帝和使臣们一套一套的吹捧夸奖之词从耳中滑过,终于在听到“宝贝”二字时重新打起了精神。
那南疆使臣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大梁话,一样一样地从箱子里将宝物拿出来展示。
南疆虽是小国,但位置气候都与大梁大不相同,生产的东西更是天差地别。
箱子里的宝物大多是殿中众人从未见过的,一时间,殿上议论纷纷,十分热闹。
叶晚竹也跟着一同伸长了脖子,只是十分的精力最多有四分在眼前。
“……陛下,还有一物,是王妃特意嘱咐我等,要送给大梁的各位娘娘们的。”
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到这么一句话,叶晚竹的双眼顿时猛地亮了起来!
她不错眼珠地盯着那已经所剩无几的箱笼。
高台上,皇后和娘娘们也颇为好奇地看了过来。
只见那使臣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打开来一看,里面是——
“此乃琉璃珍珠粉,是由南疆特产的海水珍珠磨制而成,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那珍珠粉不同寻常,在点着烛灯的大殿中也散发出幽幽的柔和光芒。
皇后妃嫔,还有殿中诸位夫人小姐们越发好奇,叶晚竹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她前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南疆使臣还送来了什么琉璃珍珠粉!
可看这些使臣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显然没有再呈送的意思。
前世那名声响彻京城的草药去了什么地方?
难道是她听错了,亦或是阮莹莹等人故意戏弄于她?
“王妃?”
书画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晚竹回过神,发觉众人已经落座,也连忙跟着动作。
稀里糊涂地坐下,叶晚竹满脑子想的都是草药和夏铃的商队。
商队几日前出发,这会儿应该刚离开京城地界不久。
是要把人叫回来,还是让她们继续去南疆打探情况?
叶晚竹难得举棋不定。
实在是这琉璃珍珠粉出现得太过奇怪。
席间的热闹又继续起来,陈夫人几人忙着讨论珍珠粉,倒是没发现叶晚竹这格外的沉默。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昭德帝安排了大梁的歌舞奏乐,南疆使团也早有准备,奉上一曲舞蹈,殿中热闹的气氛越发欢欣。
叶晚竹思考后打定了主意,刚定下心神,又忽然感到一阵被窥视的异样。
她本能地抬起头朝来处望去。
远处对面的坐席上,几位大人正忙着觥筹交错,似乎并没有朝女这边看来的意思。
再远处的过道上,有几位将军模样的人,步履匆匆,似乎是要朝大殿之外而去。
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目标,叶晚竹还要继续搜寻,殿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叮呤咣啷,似乎是酒壶落地的响声,还伴随着几人撞在一起的低呼。
殿中跟着一静。
“怎么回事?”
昭德帝放下酒杯,皱眉不悦地朝外看去。
殿门外的动静却还没完,几个小太监撞在一起,滚成一团,将通往大殿的路堵了个结结实实。
几人又窸窸窣窣了片刻才恢复安静,而后一道高挑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玄袍金蟒加身,谢无咎旁若无人地走到大殿中央,这才朝昭德帝躬身一礼。
“微臣来迟了,手下笨手笨脚,惊扰了陛下和各位使臣的兴致,实在对不住!我自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