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这一晚上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梦里先是她与林书勇和林书元在田地里放纸鸢的场景。

    而后,美好的场景转瞬即变。

    她孤身一人躺在小巷中,手脚尽数被折断,痛不欲生。

    长大成人的林书勇和三丫手牵着手,冷漠的从她面前走过。

    “书元间接性因你而死,你怎敢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你活该下地狱!”

    “不……不……”

    由于太过真实,她直接从睡梦中惊醒。

    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还没完全亮,四周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不远处却生起了一堆火,守夜的石头与林书勇、林书元围火而坐,三人不知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除了他们,其他人还在睡梦中。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三个人齐齐朝她看了过来,见她醒了,皆面露慌色,紧张的拉开了距离。

    石头试探性的问道:“婶婶,是我们的说话声吵醒你了吗?”

    “你们说什么了?”宋婉清定了定心神,“我就是习惯性醒得早。”

    石头肉眼可见的放松下身体,“那婶婶我带书勇和书元去附近逛逛,早上走走有助于强身健体。”

    说完,他尬笑两声,给两个孩子使了一个眼色,三人鬼鬼祟祟的离去。

    宋婉清心里清楚孩子们这是在为她准备惊喜。

    但一想到梦境,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林书元也平安健康的活下来,为何她还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究竟只是一个单纯的梦境,还是另有深意?

    宋婉清心乱如麻,索性倒头躺下,准备再睡一觉,想要看看这回还能梦到什么。

    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陆陆续续的有人醒来,沈春芽惊呼一声,“婉清,石头和书勇书元呢,怎么不见了?”

    “他们去附近溜达了”,宋婉清有气无力的道。

    沈春芽仅存的一点困意都吓没了,“能行吗,万一遇上坏人可咋办?”

    “有石头在呢”,宋婉清毫不在意的道。

    石头这段时间勤学苦练,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石头有分寸,不会带他们去太远的地方的。

    若是出了事,只要喊人,她们就能听见了。

    沈春芽不满意她的回答,瞪了她一眼,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没再多说,挽起袖子去淘米做饭了。

    趁着大伙儿整理草席的功夫,宋婉清便把昨天绕路的想法说了一遍,结果自然是全票通过。

    能多节省一点时间,就能少遭一点罪,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清楚。

    早饭依旧是小米粥,粥香的味道渐渐的弥漫开来。

    附近的难民们闻着味道,看着手里的糙面馍馍,黑了脸。

    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本以为自己在难民里已经吃的算是够好的了,可直到看到这群人的出现,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哪里像是难民啊?

    就算是城里人,也没有天天吃小米的啊!

    张昌平站在石头上,伸长了脖子,“婶婶,石头哥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呢,都要吃饭了。”

    “不用等他们”,宋婉清往他手里塞了碗米粥,拉着他围着火堆坐下。

    她正准备喝粥,突然发现碗里竟然藏着三个荷包蛋,只有上面一层薄薄的米粥。

    她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沈春芽,“娘,这……”

    沈春芽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娘怎么会忘呢?只是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委屈你将就将就了,等咱们到衢州安顿下来,娘给你做一大桌子的饭菜补偿你。”

    宋白青和宋喜歌也笑着,依次将手里煮熟的鸡蛋放在了她旁边的草席上。

    “婉清,生辰快乐。”

    “二姐,新的一岁,我祝你才高八斗,福运亨通,桃花朵朵开,多子多福……”

    “啊,大姐,你打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这些都是我在书里看到的……”

    他们自然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在沈春芽煮饭的时候,便提前嘱咐了。

    所以其他人的都是荷包蛋,唯独他们两个是煮熟带皮的鸡蛋。

    宋婉清很快意识到,她碗里的三个荷包蛋,其中两个是沈春芽和宋成风的。

    她的家人,并没有因为今日是她的生辰,就把她的吃食做的与别人不同。

    而是,将原本属于他们的那一份,给她。

    让她不同。

    宋婉清鼻子一酸,强撑着笑道:“不就是个生辰,搞得这么正式干嘛……”

    话未说完,她的眼睛突然被一双小手蒙住。

    两道稚嫩嗓音,同时响在耳畔,“娘,生辰快乐。”

    手松开,一个纸鸢和一捧花束映入眼帘。

    花束歪歪扭扭的,但每一朵花都盛开着。

    不同颜色的花互相交错。

    初升的太阳照应在花瓣的露水上,让人不用靠近都能闻到那独属于大自然沁人心脾的味道。

    她心里因梦境而产生的阴霾,也似被净化了一般。

    此刻只余感动,再无其他。

    宋婉清湿了眼眶,将林书勇和林书元一并拥入了怀中,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倒是顾盼儿红了眼睛,哽咽的道:“我说这段时间,这两个孩子天天采野菜干嘛,现在看来,就是为了买纸鸢吧……”

    许万里替她擦去眼泪,目光闪烁。

    同是有子女的人,见到这一幕,他们难免的将自己代入进去,幻想月牙长大后的场景,感同身受。

    除了他们,就属宋喜歌触动最深了。

    她默默的走远,瘦削的肩膀不断颤抖,泪水滚滚而落。

    沈春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满眼心疼的看着她。

    三个孩子中,宋喜歌原本是让她最放心的,却没料到,如今却成了最让她放不下心的一个。

    “都怪我和你爹当初没替你把好关,让你嫁给了姓栗那个混蛋……”

    “娘,你说什么呢”,宋喜歌擦掉脸上的泪,“当初他确实真心实意的对我好,谁能想到一成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了身孕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要怪,只能怪他太会装了。”

    “我和孩子的缘分太浅了,就算非要把他生下来,我也没有独自把她养大的能力,还要仰仗着家里……”

    沈春芽把她抱在怀里,她不介意帮扶宋喜歌。

    但她私心,也是不想有这个带有栗家血脉的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