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翰林,请坐。”贾母满脸笑容,语气热情。

    “多谢老太君。”

    沈俯肃然端坐。

    “宝玉!”贾政大喝了一声。

    贾宝玉踏着四方步走进荣禧堂,对着沈俯毕恭毕敬执礼。

    他内心厌恶科举,只有浊臭逼人的俗物才会追求功名利禄!

    然而,就是那般沽名钓誉的官场禄蠹,却受到追捧,连林妹妹都不知廉耻当众给那厮搂抱。

    只笑她有眼无珠!

    只笑她作贱自己!

    包括祖母和父亲,都被那厮身上那层皮给蒙蔽了!

    既然如此,那我麒麟儿要大展神威,让姊妹们刮目相看,让母亲大人引为荣耀!

    待我贾宝玉蟾宫折桂那一天,我要那厮无能狂怒,嫉妒得脸庞扭曲,我要林妹妹哭着道歉!

    “贾公子,壬辰殿试策问,你有什么见解?”沈俯随意问道。

    贾宝玉回过神来,表情有些茫然。

    贾母笑容僵住,看了一眼沈翰林,见沈翰林表情怪异,她立刻打圆场道:

    “沈翰林,宝玉在斟酌措辞。”

    沈俯继续问道:

    “策问题目是什么?”

    贾宝玉低着大脸盘,不吭声了。

    沈俯心中有底。

    连上一届殿试的策问题目都不知道,这还准备明年科举?

    “无知业障!”贾政勃然大怒,气得面色阴沉,恨不能拿棍棒伺候。

    “贾大人。”沈俯面带笑意,毫不介意道:

    “我听说令子聪慧机灵,只是抗拒科举经义,只要稍稍指点,定能考上功名。”

    “翰林院堆案盈几,待年后,我会悉心指导贾公子。”

    受大人物相托,他不能拒绝,况且能跟国公府搭上关系,他也乐见其成。

    贾政松了一口气,立刻催促道:

    “孽子,还不跪下拜师!”

    沈俯忙不迭起身阻拦,笑着推却道:

    “我只年长十余岁,咱们暂且以兄弟相称。”

    收这么个弟子,怕是要败坏名誉,在朝廷最清贵的衙门任职,名誉胜过一切。

    “仰山兄。”

    贾宝玉嬉皮笑脸,恭敬执礼。

    “宝弟。”沈俯笑着回礼。

    贾母见状,乐得合不拢嘴,仿佛宝玉胸间挂着大红花,跨马游街近在眼前。

    “政儿,还不摆宴!”

    贾政闻言安排奴仆设宴款待。

    为了拉近关系,他满脸自豪道:

    “仰山,我给你介绍另一个儿子。”

    岂料。

    “不必了!”沈俯断然拒绝。

    一来锦衣卫都是不择手段的鹰犬,他向来鄙视唾弃,完全不愿接触。

    二来这位贾副千户气焰嚣张,得罪了同党派的大人物崔阁老,他更要避而远之!

    看着沈俯果断的态度,贾宝玉昂着脸盘,恨不得到处宣传。

    满身清气的麒麟儿就要跟清贵之人为伍,哪像那厮成日打打杀杀肮脏不堪,他配让翰林院高看一眼吗?

    低贱的东西,靠着运势走到今天,仍旧难入流呐!

    真正厉害的读书人,见都不想见你!

    而我却能称兄道弟。

    这便是差距!!

    傍晚。

    贾环散衙回府。

    刚走到仪门处,就见贾政贾宝玉满脸笑容,相送一位身子消瘦的儒雅青年。

    许是风寒侵体,青年说两句话不停咳嗽,脸色涨得通红,都快喘不过气来。

    “宝玉,快取一件狐裘大衣!”贾政连忙吩咐。

    贾宝玉撒腿就跑。

    青年从袖中取出一个泛黄葫芦样式的药瓶,往嘴里倒两粒药丸,这才慢慢恢复寻常,略带歉意道:

    “惊扰了,在下从小得了血壅病症,所幸两年前求得良药,虽不能彻底痊愈,但服药后与常人无异。”

    隔着很远,贾环凝视着青年。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手里的泛黄葫芦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