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情!
跟随陈无邪起兵的老辈,大多已经去世,至于活着的,也都是老家伙,顶不上用,基本赋闲。
相比陈无邪任用外臣,陈平安更喜欢任用内臣,他以陈平法等兄弟为将、为官,予以重任。
不能说他任人唯亲,而是秦国皇室根基薄弱,在他上位之后,几次遭到门阀、世家为难。
任人唯贤需要看情况,陈无邪任用徐继业,是因为徐继业属于“外来者”,没有根基,不会对皇位造成威胁,不会出现臣子代君的乱政,陈平安面临的局势则不同,门阀、世家相互勾结,军将、勋贵持功傲君,这样的情况下,最放心的当然是身边的亲人。
可以说,现在的秦国,已经不再是陈无邪的秦国,而是陈平安的秦国。
有着徐继业打下的根基,秦国今非昔比,一入关,就给蜀国一个下马威。
陈平安登基后,有皇后宋青鸟的搭线,赵、秦两国的关系一直很好,此番赵、秦联手,一国攻楚,一国攻蜀,各取所需,约为同盟。
世间轮回,春夏秋冬,自有定数,而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四年前,冬梅、夏竹,相继病逝。
三年前,秦倾心、春兰安详死去。
司徒晴终究没能走出自己的“箭道”,去年冬天,回西原看雪的她,染上风寒,葬于冰雪之下。
时间啊,多么无情!
摇晃的藤椅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摇啊摇。
婴儿闭着眼睛,砸吧嘴,梦呓着似的哼着什么。
她慈祥的目光,就像冬日里的阳光,能融化积雪。
“盈盈姐,你看他多可爱!”
藤椅旁,站着个中年美妇,典雅端庄,唯有眉头的几道皱纹,说明她年龄已经不小。
她逗弄着婴儿的小手,笑得像个少女。
“来,叫奶奶!”
老婆婆摇摇头,笑道:“眼睛都没睁开,叫什么奶奶?你啊,怎么就长不大呢?”
“哪儿有,长不大的是白姐姐,七八十岁,还跟二十多岁一样,都没什么变化,我也老了!”
芈鸾撅起嘴巴。
“她是媚女,体质特殊,容颜永驻,我们可比不上!”
“你们两个,又在说我坏话呢!”
屋外进来个妩媚年轻的美人儿,笑声清脆,如银铃般,身旁是病怏怏,似乎没什么变化的陈无邪。
“平顺的孩子?”
“嗯!”
已是老婆婆的陈盈盈望向白素素,道:“怎么样?”
白素素摇头苦笑,道:“还是不行,先天,可望而不可即,我也放弃了,与其苦苦闭关,还不如享受现在,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活得多久,而在于活得开不开心,自不自在,有没有意义!”
“难得白姐姐会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芈鸾惊讶。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哇……”婴儿大哭。
陈盈盈责怪的看二女一眼,道:“不哭不哭……”
等侍女将婴儿带回他母亲身边,陈盈盈打个呵欠,摇头道:“素素说的话也对,活着要有意义,没有意义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不如,我们去江湖走一遭,在这儿岛上呆着,人都要憋坏了!”芈鸾道。
三女望向陈无邪。
陈无邪笑道:“好啊,你们想去哪儿,我陪你们!”
“太好了!”
芈鸾笑起来,想了想,道:“先去齐国,我想看摩云山!”
“去北域雪原,我想见识下神女宫,再回东阳山庄看看!”陈盈盈叹道。
东阳夫人死后,东阳山庄衰落,名声不在。
白素素耸耸肩,道:“我随便!”
“咯咯,那说定了!”
于是,江湖上,人们见到了一个古怪的组合,一个中年的病书生,一个老婆婆,一个中年美妇,一个二十来岁的美人儿。
他们武功高得出奇,那些打美人儿主意的,无不死于非命,渐渐的,再无人敢打扰他们。
陈无邪和三女,慢慢悠悠的走着,游览过摩云山、大野泽,拜访徐晏故居时,意外见到年迈的李柏舟。
李柏舟是赵国继凌如玉之后的又一位名将,破齐之战,就是他指挥的,后来赵国陷入困境,也是李柏舟率军和楚、蜀周旋,立下汗马功劳。
而他的同窗好友仇生秀率军攻楚时,过于骄狂,落入楚军埋伏,刎颈自杀。
说起来,李柏舟和陈无邪,还算是师兄弟的关系。
故人相见,难免回忆起曾经,桃园的往昔,历历在目,而李柏舟灭齐后,娶月琴为妻之事,亦广为流传。
原来,李柏舟一直钟情于月琴,奈何月琴眼中无他,此女心高气傲,一定要嫁给一位天下出名的英雄豪杰,最后被李柏舟打动,成就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比起李柏舟的痴心,陈无邪显然就是反面教材,被年轻一辈认为是老魔头,至今还有他的一些风流韵事流传,当然,多是什么欺男霸女的故事。
如今,李柏舟功臣名就,辞官归家,过起徐晏的养老生活,和月琴相守,怡然自得。
雪原神女宫,留下足迹,归途之中,陈盈盈终究没能再看一眼东阳山庄。
陈无邪将她葬在东阳山庄,她虽然改姓陈,但心底一直是韩家的人吧?
烂陀寺,大雄宝殿,佛音绕耳。
陈无邪见到出家为僧的陈平禅,他法号了禅,是烂陀寺了然的师弟。
“没想到,释行、苦信大师一语成谶!”陈无邪感慨。
他当初从陈平顺那儿得知陈平禅剃发为僧之事后,亦是震惊,陈平禅自幼调皮,闯过不少祸,跟佛家的清净禅定,扯不上半点关系。
陈平禅淡淡一笑,他很平静,泰然处之,似乎看淡一切,道:“经历得多了,也就看透了,悟透了,放下了!”
“放下!谈何容易!”陈无邪摇头笑道。
“父亲心有执念!”
陈无邪叹息,道:“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不甘,不忿,不愿,纵有执念,又如何?”
“父亲的执念,不止于此!”
“不错,我要登仙阙!”陈无邪目光坚定道。
“执念太深则为魔,一念起,念难断。这是烂陀寺珍藏的一截佛骨,据传是第一代禅师坐化后留下的骨舍利,戴在身上,安心宁神,心魔难侵,也许对父亲有用!”
佛骨似乎是手指的一段,被红线绑住,好似项链。
“若无执念,人与魔何异?”
陈无邪摇头,却还是收下佛骨,挂在胸前。
离开烂陀寺,白素素不由道:“真没想到啊!”
“就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就被那群秃头带坏了!”芈鸾摇头。
他们回到秦国,见了孩子们,还有一些故友。
现在,陈无邪已经是儿孙满堂,连重孙都有了,好不热闹。
梅园,陈无邪祭奠众鬼女。
回忆当初,若非她们拼死,与鬼主同归于尽,很难说陈无邪能不能顺利突破先天。
“师父!”
再见到阿木勒,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孙女都出生了,对于将他带出南岭的陈无邪,阿木勒一直很尊敬,再次相见,不禁哽咽。
“嗯!”
陈无邪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样的!”
“还是比不上师姐!”阿木勒不禁羞愧道。
“她不同!”
陈无邪摇头,夏侯凰儿踏入先天后,数次找他报仇,都被陈无邪击败,越挫越勇。
阿木勒也已经摸到先天的门槛,踏过去,就是先天,但这一步,难倒多少天才俊杰?
“多出去走走!”陈无邪也没有突破先天的窍门,那种境界,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或许是可以描述的,只因为他境界不够。
“是!”
“那我呢?师父还欠我一百串冰糖葫芦,什么时候还?”旁边古灵精怪的辣手仙子阮小青对此耿耿于怀。
“一百串冰糖葫芦值钱,还是阿木勒值钱?”
阮小青想了想,认真考虑后,道:“阿木勒值钱!”
“那不就得了,我已经把阿木勒还给你,他比一百串冰糖葫芦还值钱啊!”陈无邪一本正经道。
“……你是在狡辩!”阮小青气呼呼道。
陈无邪老神在在,道:“当初你们硬闯东阳山庄,被东阳夫人和夏侯凰儿困住,还是为师救你们出来的,一百串冰糖葫芦,就当救命钱吧!”
“师父就徒弟,天经地义好不好!”阮小青翻白眼。
阿木勒在旁直挠头,他可是被阮小青吃得死死的,而阮小青在江湖上有辣手仙子的外号,不仅手辣,胆子也大,能和陈无邪对呛的,也就只有她了。
“对了,提起冰糖葫芦,当年青水阁灭门,是不是蓝渊做的?”陈无邪问道。
“嗯,他曾遭人追杀,被我娘所救,为了报恩,答应我娘替她做三件事,我娘便借他之手,报灭门之仇。”
“原来如此!”
陈无邪点点头,没再追问,往事早已被人淡忘,青水阁灭门之事,鲜有人提及。
陈无邪问起,仅是有些感慨。
飞仙门。
冰雪大殿,施灵招待陈无邪他们,丁素月已经故去,他也没再续弦,看着身边的人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那种感觉,能让人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