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旁,齐青霞高谈阔论,他学识渊博,精通百家,却不恃才傲物,说话时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显出深厚的学问修养。
若不是陈无邪知晓他的身份,怕会以为齐青霞是个名士,而非武林高手。
不过,据陈无邪所知,武林高手,在庙堂为官的不在少数,不提凌如玉、莫大先生,蜀国的棋圣李师佛、楚国的琴圣牡丹仙姑,新晋先天儒书生林浩然,还有许多武林侠士,都有不俗的学问,智计百出。
因此,陈无邪才会说江湖和庙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
齐青霞是个健谈的人,一盘棋下来,陈无邪收获不小,对天下局势,清明几分。
“承让!”齐青霞笑道。
“没有,没有,明明是齐教主让我!”陈无邪摇头笑道,对自己输给齐青霞并不介意。
他和齐青霞棋艺相差甚远,齐青霞数次让子,不让他输得太难看,虽然齐青霞让得隐晦,但陈无邪还是感觉得出来。
武功可以一蹴而就,但学问、知识就需要时间慢慢积累,即使是生而知之,几年不学,也会泯然众人。
“陈少侠练武之余,可以多读书,涉猎琴棋书画,天地有大道,有至理,读书、下棋、弹琴、丹青,可以窥天地道理,这样的道理,对武学亦有帮助!”齐青霞道。
陈无邪颔首,抱拳道:“多谢齐教主指点!”
“哎,指点谈不上,这不过是我的一点体会。我与你一见如故,比你虚长几岁,若不嫌弃,叫一声齐大哥就行!”齐青霞道。
“齐大哥!”陈无邪依言道。
“哈哈,好,贤弟稍坐,大哥有份礼物给你!”齐青霞爽朗大笑,轻轻拍手。
隆隆马蹄声骤然响起,远远看去,烟尘飘飞,片刻间,二十余红甲铁骑疾驰而至,高头骏马,骑兵威武,气势不俗。
“皓皓大日,煌煌天圣,拜见教主!”
红甲铁骑纷纷拜下。
齐青霞微微颔首,自有一股威严。
铁骑上前,他们的马背上挂着一颗颗脑袋,解下后,堆积成京观,将近三十多颗脑袋,鲜血模糊。
齐青霞面色如常,指着那些脑袋,道:“贤弟,这些宵小之辈,都是打算浑水摸鱼的,想要对贤弟不利!”
“哦?”
“那三人,高家三兄弟,燕地出名的恶人,那两人,秦山双凶,没少做坏事,喜欢掳掠女子,抢夺民财,这些都是小人物,但小人物做起事来,反而更令人厌恶,他们不守规矩,不择手段。”齐青霞道。
陈无邪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错,就是他们在四处传些流言,说什么得魔刀者得天下,还有魔刀在贤弟之手的消息,亦是他们传开的!”齐青霞道。
陈无邪挑眉,齐青霞真是好手段,先兵后礼,考虑周全,难怪能在飞仙门打压下,活得有滋有味。
江湖之中,打打杀杀只是一部分,没有武功,却在江湖上名声远播的大有人在,有的人凭武艺立足,有的人凭智慧立足,名门大派的掌门,武功不见得是最高的,但一定是最能让门派生存下去,再不济,是能够守成的。
懂得用武,而不懂智慧,只是莽夫,不足为虑,像齐青霞这样,武功又高,还聪明绝顶的,方能左右逢源,在武林之中壮大发展。
齐青霞替陈无邪除掉这些人,无论真假,陈无邪都得承他这个情。
“齐大哥相信他们的话?”陈无邪道。
齐青霞哈哈一笑,道:“自是不信,若能得一刀就能得天下,那百年前太阿剑圣为何不一统天下?”
百年前的太阿剑圣,江湖、人间威望强盛到极点,许多人都觉得若他愿意,定能一统天下,但太阿剑圣却在成为宗师之后,登仙而去,留下一段传奇,至今仍有人在传颂。
“治国不是练武,需要的是智慧,而不是蛮力!”齐青霞道。
陈无邪淡淡一笑,道:“齐大哥还有一事,不知是何事?”
齐青霞肃然道:“我想借贤弟手中的魔刀一用!”
顿了顿,齐青霞又道:“贤弟不要误会,我并非贪图魔刀,而是本教弟子在坤元山内,发现一处秘境!”
“秘境?”陈无邪挑眉。
齐青霞微微颔首,道:“那处秘境可能是数千年前的仙人所留,本教花大力气探索,奈何秘境内有一只异兽,此兽形似马,却头生尖角,口有利齿,四蹄粗大,披着鳞甲,刀剑难伤,本教不少弟子死在此兽蹄下,因此,我想借贤弟手中魔刀,破此兽鳞甲!”
“天圣教中,难道没有名刀、名剑?”陈无邪诧异。
齐青霞摇头道:“本教有名刀落日、名剑旭日,却都无法斩杀此兽,我听闻魔刀神异,不弱神剑,应该是比名刀、名剑更强一筹!”
陈无邪解下腰间的刀,放到桌上,平静道:“其实此刀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但齐大哥需知,魔刀魔刀,既然为魔,就不会为人所掌握,此刀的魔性,非一般人能化解,一旦此刀反噬,无人能压制,它杀人越多,魔性越重,最后沦为刀魔,只为杀生而存!”
“贤弟能压制魔刀的魔性?”齐青霞没有去拿刀,而是问道。
“不能!”
陈无邪笑了笑,道:“我拿到此刀之后,没用过几次,最近一次,还是在遇上毒蝎子的时候。”
“我和他交过手,毒蝎子的春雷剑的确很霸道!”齐青霞微微点头。
因为他和毒蝎子交过手,所以知道能杀毒蝎子的人定然不俗,才会有先兵后礼的两手准备。
“齐大哥试试看,要是能压住刀中魔性,大可以将刀拿走,若不能,那就没有办法!”陈无邪道。
“好!”
齐青霞作为天圣教教主,自然有着傲气,不会被陈无邪三言两语吓退,他起身拿过魔刀,缓缓解开上面包裹的青步,首先露出的是赤红骷髅头组成的刀柄,那空洞的骷髅眼,射出道道红光,仅此气象,就已经说明此刀的不俗。
“好凶的刀!”
齐青霞同修《火焰刀》、《大日剑经》,号称刀剑双绝,在刀法上,亦有独到之处,何况,手中还有落日这样的名刀,见识不俗,只看刀柄,就有凶煞戾气扑面。
“魔刀出鞘必见血,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陈无邪提醒道。
齐青霞点头,手掌握在刀柄上,没有拔出魔刀,他闭目而立,身上气势时而翻腾,时而平静,时而炙热,时而冰冷。
陈无邪坐在石凳上,喝着清酒,不甚在意,在上次柳云在被魔刀所杀后,他就知道不是谁都能掌魔刀的。
名刀、名剑之所以不同凡俗,皆因其有种种妙用,而神剑之所以是神剑,那是因为神剑有灵。
魔刀亦是有灵,想要用它,还需要得到它的认可,否则,只会被其所杀。
黄昏落日,倦鸟归林,秋风之中,一片肃杀。
齐青霞缓缓睁眼,眼眸之中,赤红魔光一闪而没,吐出一口浊气,将魔刀扔在桌上,如避蛇蝎,摇头道:“此刀不该存世!”
想起那一波波的魔念冲击,齐青霞犹自心悸,在握上魔刀的刹那,他的心中就有无数念头出现。
夺刀杀人!
称霸天下!
美人环绕!
等等幻想,扰乱他的心境,还有一重重的杀意,以前的仇恨浮上心头,若非他学识渊博,素来注重修心,怕是真会被魔刀的魔性所侵蚀,做出夺刀之举,一步步被魔刀勾起的心中恶念占据,最后迷失心性,成为杀人魔头,堕入魔道。
这是一柄勾人入魔的刀!
“听说此刀是以血炼锻法锻造的?”齐青霞将魔刀还给陈无邪,见他一脸平静的将魔刀挂在腰间,暗暗惊奇,他清楚魔刀之中蕴含一股魔性,常人莫说触碰,看一眼都可能会被魔刀所迷惑,生出夺刀恶念,给陈无邪带来诸多麻烦。
“嗯!”陈无邪点点头。
齐青霞摸着下巴,道:“我听过此法,据闻此法乃是千年前的修罗魔宗所创,那时候,天下如现在,一分为三,却是由三位宗师把持,修罗魔宗之主修罗王手里,就有一柄魔剑,乃是以血炼锻法锻造,以人血锻刀,伤天害理,不为世间所容,修罗王踏入仙阙后,修罗魔宗四分五裂,血炼锻法亦是失传,易家家主天纵之才,可惜走上魔道,竟重现此法。”
“不过,纵使是血炼锻法,也锻造不出如此凶煞的魔刀!锻造此刀之物,一定不寻常!”齐青霞道。
陈无邪想了想,道:“听闻是一块域外魔铁,当年易家家主得到此铁后,才兴起锻造魔刀的想法,那时候慕容无双和易家家主是好友,事发之后,暗中将此铁隐藏,后来从易小蝶口中得到血炼锻法,方才锻出此刀。”
这些是易小刀跟他说的,在他离开太易城时,易小刀找他喝过酒,现在,那个手握纱衣的少年,应该进入刀林了吧?
“原来如此!”
齐青霞叹道:“看来锻造此刀之物,本就是魔物,其凶其邪,非常人能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