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道上,树叶随风而动,发出簌簌响声。
天边浮现鱼肚白,渐有红光出现,
陈无邪望着朱八、朱九挤眼泪,暗暗好笑,两人倒是演戏高手,配合无间。
他却不点破,恼道:“世上竟有如此恶贼,真是该杀!”
“公子说的极是,奈何我们兄弟武功低微,只能来此劫其兵饷,可惜,没办法救得朱家庄的百姓。”
朱八大义凛然道:“不过,若是公子愿意出手,一定能诛杀此僚,解救朱家庄的于水火之中!”
“对,若是公子愿意出手,我们兄弟愿效犬马之劳!”朱九也道。
朱老伯在旁摇头冷笑道:“公子,不要被他们兄弟给骗了,这两兄弟不仅好赌,还喜欢行骗,不少初到朱家庄的人,都被他们骗过,朱家庄有首童谣,宁信山里有老鬼,莫听朱家兄弟两张嘴,他们不过是害怕公子,又害怕此事被朱老爷知道,从中挑拨离间,朱老爷为人正直,岂会与强匪勾结?他家公子都还在强匪手中呢!”
朱八不满,振振有词道:“朱老伯,我们兄弟坑蒙拐骗不假,好赌也是真,可有害过命?没有吧?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明辨是非的,我们说的是真是假,他自会分辨。朱家公子被强匪绑走,不过是朱老爷的苦肉计,说不定朱公子正在山上好吃好喝,好睡着呢!”
朱老伯冷哼一声,冷静下来,他就不相信朱老爷会勾结强匪,只是朱家兄弟说的也是事实,半信半疑。
陈无邪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朱老爷就那么放心把银子交给外人来运?”
“这……”朱家兄弟迟疑。
陈无邪笑道:“你们怕是被人骗了,棺材里装的,不一定是银子!”
“不是银子?”朱老伯惊讶。
朱家兄弟亦是吃惊。
陈无邪翻身到牛车上,手掌在左边那口棺材上连拍八下,八根五寸棺材钉突的飞出,陈无邪再一掌拍开棺材盖,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满满当当的碎石头。
“啊?真不是银子!”朱老伯大惊。
陈无邪如法炮制,拍开另一口棺材,里面还是石头,这一下,连朱家兄弟都跪不住,倏然站起,脸色难看。
“难道是翠红骗我们?”朱九冷道。
“只怕她也是被人骗了!”朱八皱眉道。
“这,这,这如何是好!”朱老伯捶胸顿足,道:“若里面真的是银子还好,还能和朱老爷有个交代,现在银子变石头,如何敢再运到朱家?”
陈无邪却没有意外,道:“老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
“不知道!”老汉摇头。
“那就简单,我把棺材盖上,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把它运到朱家就行!”陈无邪说着,已经将棺材盖上,将棺材钉原封不动的钉回棺材。
“可是,要是朱老爷打开棺材,发现里面没有银子……”朱老伯担忧道。
“呵呵,要是老伯真不知道里面有银子,朱老爷看见棺材,就一定不会打开棺材,因为他要你送的,本来就是两棺材石头!”
“啊?可是朱老爷为什么要让我送两棺材石头呢?”朱老伯疑惑道。
朱家兄弟也是一脸不解。
陈无邪摇头道:“这就要问朱老爷了!”
朱家庄坐落在山、河之间,依山傍水,景色优美。
朱家庄里,不是人人都姓朱,这是句废话,但朱家庄九成的家业,都姓朱!
朱老伯赶着牛车来到朱家大院,护院看见两口棺材,颇为不喜,谁家无缘无故被人送两口棺材,都不会高兴。
朱老爷却很高兴,让护院将棺材抬进去,风韵犹存的朱夫人恼道:“老爷莫不是傻了,看见两口棺材,笑什么?麟儿还在开山虎手里呢!我苦命的孩儿……”
“哈哈,好夫人,不急,不急,送棺材,岂不是送官财?送官送财,老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麟儿自幼娇生惯养,也该出去吃吃苦头,你放心,开山虎要敢伤他一根指头,老爷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朱老爷开怀笑道。
朱老伯拿到朱家的赏钱,见朱老爷真如陈无邪所说毫不在意棺材里的东西,不由感叹世上奇怪的事情太多,富贵人家的生活,不是他这种平头百姓能理解的。
“朱老爷经营着庄里的酒肆、赌坊、勾栏、酒楼,县里收税都要过朱老爷的手,俨然是朱家庄的土皇帝,这里的人,老到八十老叟,小到三岁稚童,没有不认识朱老爷的!”
朱八、朱九小心翼翼的跟在陈无邪身后,他们虽也有些武艺傍身,但在江湖人眼里,实属不入流,陈无邪要杀他们,不比捏死蚂蚁难多少,二人能在朱家庄坑蒙拐骗,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
陈无邪小露几手武功,在二人看来,比庄内朱老爷家那个幕不知强多少。
朱家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里已经是西原境内,靠近蒙府少梁县,庄内经常有行商和江湖侠路过歇脚,若非有如此油水,梁子山中,也不可能出现三支强匪。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陈无邪腹中饥饿,就走进街旁的酒楼,点了几个菜,两壶酒。
酒楼掌柜看见朱八、朱九,再一看陈无邪,不禁摇头,又一个被朱家兄弟蒙骗的。
不过,大家都是朱家庄人,虽是不耻朱家兄弟为人,但酒楼掌柜也不愿意揭穿,得罪二人,反正只要不骗到他头上,他是不会管的。
朱家兄弟拘谨的站在桌旁,两眼盯着桌上的酒菜,使劲咽着唾沫,陈无邪却好像没有看见,只顾自己吃喝,等他吃得差不多,才似乎想到身边有人,让二人坐下。
等二人吃完,外面淅淅沥沥的飘起雨来,片刻间就变成瓢泼大雨,冷风呼啸。
“快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朱八说道。
朱九也道:“怪不得朱老伯要戴斗笠披蓑衣,原来早料到今天会下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酒楼外,秋雨伴着凉风,行人对这突如其来的雨水和凉风毫无准备,要么以袖遮头,要么快步疾跑,在风雨里穿行,雨水顺着青石街面流淌,不一会儿就聚成小溪。
随着寒风吹来,陈无邪想起现在已经八月中旬,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佳节,太易城刀林重开之日,不禁感叹时间如流水,眨眼间一年就过去,自己似乎还是一事无成,茫然不知前路。
“唉,下雨了,是不是该找点乐子?”朱八叹气,两只手掌揉搓着。
“是啊,是该找点乐子,要不然太无聊了!”朱九也叹气,两只手掌揉搓着。
陈无邪看他们一眼,就知道二人赌瘾来了。
就像酒鬼离不开酒,色鬼离不开女人,赌鬼,当然离不开赌,朱家兄弟不是赌鬼,却偏偏爱赌。
赌瘾来了,就像酒鬼想喝酒,拦也拦不住。
“怪不得没有女人愿意嫁你们!”陈无邪摇头道。
朱九道:“不然不然,公子怎知没有女人愿意嫁给我们?在我们赢钱的时候,大把女人愿意和我们睡觉!”
“不错,我们赢钱的时候就是大爷!”朱八点头。
“输钱呢?”
“输钱的时候,我们就是混蛋、败类!”朱九道。
“那是赢得多还是输得多?”陈无邪又问。
朱八叹道:“赢的时候如流水,输的时候如水流,我们不是庄家,自然输多赢少!”
陈无邪问:“庄家经常赢?”
朱九道:“庄家若是经常赢,哪儿还有赌徒上门赌?赌徒好赌,却不是傻子!但天下的庄家都一样,稳赚不赔,若是庄家都能赔,那就没人开赌坊了!”
“不错,赌是天下第二最易赚钱的行当!”朱八点头。
“那第一赚钱的是?”
朱九笑道:“第一赚钱的,自然是青楼勾栏,裤子一脱,往床上一躺,双腿一张,钱就到手了,公子说简不简单?赌徒赢来的钱,十有八九还是要落在她们手里,等你没钱了,笑脸变冷脸,等你有钱了,冷脸变笑脸,可偏偏男人就好这口!”
“被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试试赌的感觉,不如我们去赌上一把?”陈无邪笑道。
朱八、朱九相视一眼,皆是笑起来。
“那感情好,有我们兄弟陪着,公子保证不会遇上猫腻,全凭手气说话!”
陈无邪道:“这赌还有猫腻?”
“赌可是一门学问,里面的猫腻,大着呢!我们兄弟在里面摸爬滚打三十年,才摸出一些门道,有些庄家在骰子里灌银、灌铅,还有的以手法换牌,花活多的是,若不是行家,绝对看不出来,公子有我们兄弟护着,保管不会遇上猫腻!”朱九拍着胸口保证道。
赌坊离酒楼不远,而赌坊对面就是青楼,赌坊、酒楼、青楼,就好像难分彼此的亲戚。
它们本来就是亲戚,因为它们都是朱老爷的!
赌坊外面本该有魁梧的大汉守着,可是因为忽然下雨,他们也进里面躲雨了。
陈无邪和朱家兄弟进去时,他踮起脚,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不远处一张赌桌。
赌桌旁围着十多人,个个屏住呼吸,有嘟囔“大”的,有自语“小”的,就连守门的大汉都捏着手心,轻呼“小、小、小”,似乎他说小,开出来的骰子就是小。
赌徒都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