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外。
韩盈彩衣飘带,人比花娇,微微笑着,遥指前边:“顺着这条路,你就能遇上苏厚。”
“告辞!”
陈无邪抱拳,转身离开,等看不见陈无邪的背影,韩盈的笑容消失。
“你真舍得放他走?”林间树后,转出一个宫装美妇,眉目与韩盈有几分相似,风韵更足,却是东阳夫人。
“舍得!”韩盈淡淡道。
东阳夫人蹙眉,道:“你不会对他动了真情吧?”
“他是个没有心的男人,多么可悲!”韩盈轻叹。
“没有心?人没有心,怎么能活?”东阳夫人不解。
韩盈转身,淡淡道:“人若没有了感情,岂不是没有了心?活着的身体,也就如行尸走肉,与死人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感情?”
“他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快乐,没有害怕,这样的人,就像冰冷的石头,不会对任何人动情,他冷得就像是冰,唯独不像他自己,一个没有自己的人,哪里还有心?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是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的,他越是多情,就越是无情。他活着,却早已死了!一个死了的男人,留下他有什么用?”
东阳夫人盯着她,冷冷道:“你和他相处不过两个月,就如此了解?一个女人,只有在动心时,才会去了解一个男人!”
“他就像一条孤狼,没有方向,没有希望,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随波逐流的走着,冷漠麻木,真是可悲!”韩盈叹息。
“你不该动心的!”东阳夫人冷道。
韩盈撩起被风吹乱的发丝,微微一笑:“我这个月天葵未至!”
东阳夫人一愣,旋即惊道:“什么?你难道没有服药?”
“七月就没来,我没有在意!”韩盈幽幽一叹。
“七月?”
“难道是那晚?”
韩盈苦涩点头,道:“就是花谷那晚,百花迷魂酒冲散药效,而且,他那晚也受百花迷魂酒的影响,没有守住元阳,事后我也没有在意,竟出现意外。”
韩盈知道陈无邪有固阳之术,他们有过数次鱼水之欢,陈无邪却都锁阳未失,唯独花谷那晚……
东阳夫人脸上表情丰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陈无邪竟能在韩盈身上一箭中的,是该说陈无邪命好,还是福大?
“只是天葵未至,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喜?”东阳夫人小心地问。
“喜脉!”
东阳夫人一阵眩晕,有点站不稳。
韩盈难得见到东阳夫人狼狈之态,心情竟是极好,微笑着:“很可能是男孩!”
东阳夫人狠狠剜她一眼:“你想生下来?”
韩盈轻抚小腹,微微颔首:“我想要个孩子!”
东阳夫人和她对视,好一会儿,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六!”
东阳夫人唏嘘,道:“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还记得你和玉儿小时候……”
“娘,韩玉不是他杀的!”
东阳夫人脸如冷霜,目光怨毒,道:“玉儿因他而死,杀子之仇,如何不报?”
韩盈与她对峙,冷冷道:“可是你不敢杀他,你怕,你害怕被那个人报复,所以你让我接近他,想要用《天魔迷魂大法》控制他!”
“不错,我要慢慢折磨他,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怀上他的骨肉……”
东阳夫人忽然拍手笑起来,道:“不错,你该将孩子生下来,将他养育成人,再让他去找陈无邪报仇,让他们父子相残,最后再告诉他们真相,岂不比杀死他更令人痛快?”
“不,他是我的孩子!我要带他离开,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而不是生活在仇恨之中!”
“你为了他,竟不愿听娘的话?”东阳夫人脸色一变。
韩盈冷道:“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我的孩子!”
“好,好,好得很!”东阳夫人骤然出手,玉掌拍向韩盈。
韩盈彩裙飘然,也拍出一掌,两掌相对后,韩盈飘忽后退,如蝴蝶般落在三丈外。
“娘,不要逼女儿!”
东阳夫人怒目而视,韩盈执拗对视,半晌,她喟然一叹,道:“你走吧!”
“女儿不孝!”韩盈行礼,飘然离去。
东阳夫人注视着韩盈的身影。
“捕风,捉影!”
两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从林中走出,恭敬行礼。
“盯住她,不要让她出什么意外!”
“是!”
两人悄无声息的远去。
山道上,远远的陈无邪就看见两匹马,而苏厚正在树下睡觉,鼾声如雷。
“怪,真怪!”
陈无邪打开马背上的包袱,里面的东西,一件也未动过,不仅如此,还多出一幅地图。
仔细一看,原来是仙家秘府的地图,不过,上面的仙家秘府,却不是韩盈带他去的那里!
他皱着眉头,韩盈前后变化,未免出人意料,只能感叹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一脚踹在做白日梦的苏厚身上。
苏厚迷糊的站起,等看见陈无邪,方才清醒。
苏厚说那晚被抓后,就被关在密室之中,并未与地灵教的人有太多接触,昨夜他被人放走,让他在这里等陈无邪。
“公子,你伤势好了?”苏厚还记得那晚陈无邪鲜血淋漓的模样,那样重的伤,起码要休养一年半载吧?
可是现在陈无邪生龙活虎的,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让他暗暗称奇。
陈无邪笑了笑,翻身上马,道:“好得差不多,走吧,去天剑山!”
天剑山位于西原、燕地交界,连绵群山之间,突兀拔起二十四雄峰,并称二十四天剑,其中主峰就是天剑锋。
自太阿剑圣名扬天下后,天剑山就成为剑道魁首,老辈有三位剑老,中年辈有七剑,唯独小辈,至今没有出头的,少数几人,比下有余,比上不足。
天剑山脚下,有一仁义庄,庄内住着的,要么是附近的百姓,要么是天剑山弟子的家眷、亲戚,多多少少与山上沾亲带故,因此武风强盛,来往的也是江湖豪杰,庄上人人都会几手剑招,就是田间的农夫,闲暇之余,谈论的也是江湖大事。
陈无邪和苏厚牵马进庄,在路边酒肆坐下,点两壶好酒,四盘炒菜,两碗米饭,就听邻桌的少年在讲半个月前,赵国军队在齐地惨败之事。
齐地宋轩称王后,得到齐国遗老遗少、东海大营、红巾贼、魔宫的支持,攻陷赵国与齐地的重要走廊西峡关,再陷霍家堡,两条路一断,就将赵国大军拦在齐地之外。
赵国调兵遣将,想要夺回西峡关,大将邓先为主帅,与齐军交战,三战三胜,大破齐军,笑言齐军不过土鸡瓦狗,不值一提,第四战时,齐军诈败,邓先穷追不舍,被齐军所杀,主帅一死,赵军士气大衰,被齐军追杀三十里,死伤惨重。
邓先败后,赵国四面皆敌,竟无力再战。
雪上加霜的是,蜀军出剑阁后,在棋圣李师佛的调兵遣将下,将云间府十万守军分而化之,孤立无援的云间府,被迫向蜀军投降,云间府陷落。
不过,赵国并非毫无胜机,南面长江之北,上将军凌如玉击溃北上楚军,将楚人赶回江南,取得大胜,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在这样的战争局势下,赵国各地都有土匪、强盗、义军揭竿而起,虽有各地府卫、军队镇压,但长久下去,怕是要出大乱。
几个年轻人谈天说地,几杯酒下肚,舌头就开始发麻,不住吹嘘,各种留言传闻。
一人道:“你们可知西原强匪毒蝎子死于何人之手?”
“嘿嘿,此事还用你说,我们早就听说了,就是死在风流公子陈无邪手上。”旁边几个同伴笑道。
那人眼珠一转,嘿嘿笑道:“不错,你们可知此事是谁传出来的?”
众人一愣,却是不知。
“不知道吧?”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谁?”
“毒蝎子五当家,孙鹤!此人却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毒蝎子死后,他提着毒蝎子的脑袋,去西原领赏,还盗取毒蝎子的财宝,有了万贯家财!”年轻人冷哼道。
“此人该杀!”
“背主求荣,该死!”
年轻人们一阵义愤填膺,吵闹一阵,那人又道:“听说那风流公子能杀毒蝎子,凭的是一柄刀!江湖上,不少高手都在找他!”
“什么刀?”
“一柄魔刀!”
“去年太易城的那柄魔刀,听说被无情剑谢小双带走后,就再没有出现,莫非是被风流公子所得?”
“不错,那柄魔刀就在陈无邪手上,无情剑早就被他所杀!”
“奇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同伴们惊讶道。
“你们出去外面走走,能听到更多,我也是在大梁城听到的,据说陈无邪嗜杀成性,心狠手辣,刀下绝不留活口,不知多少人,死在他的魔刀下。”年轻人叹道。
“年轻人,乱嚼舌头是会惹来横祸的!”忽然,从酒肆角落里,传出一个冷飕飕的声音。
“谁?”
几个年轻人扭头看去,就见角落酒桌上,坐着一个满头乱发的大汉,他穿着开襟上衣,露出铜色胸膛,脸庞红润,鼻子大而红,浑身酒气,竟比酒肆内的酒还有浓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