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山庄,麒麟谷内。
苏厚一句话,竟引得众人拔刀上前,气氛凝重。
“做什么?贵在前,岂能拔刀,都给我退下!”韩平黑脸一冷,厉声喝道。
锵锵锵!
众护卫收刀退下。
韩平看向苏厚,脸色转晴,笑道:“我就是韩平,不知小兄弟有何指教?”
苏厚正不知所措,还要开口说话,苏然踩他一脚,使劲一瞪,惶恐低声道:“没有指教,没有指教,我家阿弟不懂事,惊扰韩先生,还望恕罪!”
苏厚哼了一声,嘟嘟囔囔,显得很委屈。
韩平何等人物,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不要怕,若是我韩平有什么对不住小兄弟的地方,有什么得罪之处,尽管说来,若是有错,我定当向小兄弟赔礼道歉。”
苏厚看看苏然,却不敢说话。
苏厚堂堂九尺有余的男儿,竟对一个弱女子唯唯诺诺,令众人很是不屑,露出轻视之意。
陈无邪上前一步,朝韩平抱拳行礼,然后道:“韩前辈,此事却是因我们而起。”
“哦?这位公子是!”韩平打量。
“在下陈无邪!”
“是你啊!”韩平一点儿也不奇怪,似乎早就知道陈无邪,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
“正是!”陈无邪猜测在山门前报出名字时,就有人先进来禀报,韩平知道自己到来,并不意外。
“你说事情因你们而起,是什么事?”韩平问道。
陈无邪就把窝棚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一一二二。
“唔!”
等陈无邪说完,韩平点点头,朝左右道:“把唐风给我带上来!”
苏厚、苏然一脸惊讶,陈无邪、宋楠子则若有所思。
便见被苏厚一棍打到胸口的唐老四被两个护卫拖到韩平身边。
唐老四看一眼陈无邪他们,立即低下头,露出恨色。
“跪下,我问你,陈公子说的可属实?”韩平喝道。
“属实!”唐老四跪着道。
“很好,我让你在城外负责保护那些旅人的安全,你竟贪图小利,仗势欺人,让韩家蒙受不白之冤,罪大莫及,你虽不是韩家之人,但事关韩家,按韩家家规,该受三刀六洞之刑,你可有话说?”
唐老四道:“无话可说!”
“很好,取刀来!”
旁边护卫递上一柄尖刀,刀刃雪白,寒芒烁烁。
两个护卫将唐老四扶起,在旁按住。
韩平取过刀,看向陈无邪、苏厚几人,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家规该有族长执行,开宗祠,聚族人,当众行刑,以儆效尤,但现在族长不在,而且,唐风不是韩家之人,我也无权处置他。不过,他在大梁城为非作歹,作恶多端,又冲撞几位,不加以惩处,外人只当东阳山庄蛇鼠一窝。如此,就由几位来执行处罚,也好让人知道我东阳山庄恩怨分明,绝不姑息养奸!”
韩平话语铿锵,大义凛然,让之前觉得东阳山庄不过如此的苏厚从心底生出一股敬佩之情,更对自己的无礼感到愧疚,在韩平的目光下,无地自容。
“请!”
韩平递出尖刀。
夜风轻拂,吹动衣袍,院门之前,气氛异样。
刘传风站在旁边,笑嘻嘻的看戏。
三刀六洞是一种很轻也很重的惩罚,就看用刀的人怎么下刀,在哪个位置下刀,你要是三刀扎在腿上,在床上躺两三个月也就好了,你要是三刀扎进心脏,那真的就得躺一辈子。
韩平望着陈无邪,他的脸是严肃的,那种严肃,就像铁面无私的判官,让人无法反驳,就好似陈无邪不扎这三刀就是罪过,就是对东阳山庄的无礼。
他为什么望着陈无邪?
唐老四得罪了四个人,“葛凉”、陈无邪、苏厚、苏然。
为什么韩平只看着陈无邪呢?
也许是因为四个人里,只有陈无邪用刀。
宋楠子用剑,苏厚用棍,至于苏然,她那柔弱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让人怀疑她连刀都握不住。
而陈无邪是江湖武林皆知的刀道新星,能在太易城那个刀法大城里得到尊重,说明他的刀法在江湖上,已经数一数二。
陈无邪接过那柄尖刀,刀长尺半,刀刃薄而细,锋利无比,吹毛断发。
这种刀,是专门用来行刑的,三刀六洞、凌迟、割喉,能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请!”韩平让到一旁。
陈无邪走到唐风身前。
唐老四抬起头,硬气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来吧!”
他推开两边的护卫,扯开身上的外衣,露出精赤上身,咬着牙齿。
陈无邪看了眼韩平,这是一个选择。
他这三刀下去,那就是恩怨两清,之后再找唐老四麻烦,就是不给东阳山庄面子,韩平可以出手帮忙。
他若不扎这三刀,那就是心里还有介怀,要跟唐老四不死不休,而东阳山庄给足陈无邪面子,在道义上,已经站住脚跟,韩平再帮唐老四,那就是自家人帮自家人,外人无话可说。
无论如何,东阳山庄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真真是妙!
“好!”
陈无邪笑着,抬手出刀,就见刀光亮起,灿烂刺目,等光芒消失,陈无邪已经退回原位。
韩平哈哈一笑,道:“好,好刀法!把他带下去!”
“不用,我自己走!”
唐老四推开护卫,朝旁边走出三步,魁梧的身躯忽然颤抖,砰的跪在地上,他的大腿、腰腹、胸口,裂开六个口子,喷出六道血雾,吓了众人一跳。
“还愣着做什么?带走!”韩平冷喝。
两个护卫急忙上去,将唐老四拖走。
韩平转头笑道:“这样的处置,几位可满意?”
“都说东阳韩家大公无私,恩怨分明,百闻不如一见,佩服,佩服!”宋楠子抱拳道。
“之前是我无礼,向韩先生赔罪!”苏厚惭愧道。
“哎,都是韩平的错,才让他在外面做坏事,今日要不是你们,还不知要酿成多大的祸端,今后我一定严加管教。里面已经摆好酒席,给几位接风洗尘,里面请!”
“请!”
火红的灯笼在黑夜里格外明亮,烛光闪耀的大厅内,摆好一桌好酒好菜。
酒是东阳山庄自己酿的无名酒。
菜是东阳山庄自己种的家常菜。
当你尝过天下最好喝的酒,吃过最好吃的菜后,偶尔尝到一口苦酒,吃到一口家常菜,你就会觉得,原来这才是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酒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两个陌生的人,很快变成无话不说的朋友,能让胆小的人变得大胆,能让羞涩的人变得开放。
三五杯下肚,之前紧张、凝重的气氛就全都消失了。
苏厚不再拘谨,左手鸡腿,右手鸭腿,嘴里还有猪腿,吃相难看,却也不在乎,他似乎很久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饭菜,以至于碎嘴的他都没嘴来说话。
苏然小口嚼着,却也吃得很快。
只有经常吃不饱的人,才会吃得很快,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吃下最多的东西,然后饿上几天,再吃下一顿。
不愁吃喝的人往往喜欢细嚼慢咽,优雅的享受食物,就像韩平、宋楠子,他们几乎没有动筷。
没有动筷,不是说他们不吃,而是每吃一口,就要嚼上一会儿,慢慢品味。
当然,也有陈无邪和刘传风这样的另类,他们也吃得很快,却不像苏厚、苏然是为吃饱而吃,而是纯粹享受食物的美好。
有时候一顿饭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吃过饭后,陈无邪他们被安排到单独的小院,院里正好有四间厢房。
夜,幽静。
风中带着淡淡的幽香。
庭院里种着花草,风吹在叶上,簌簌的响,衬得夜晚更幽静更冷寂。
咔!
屋门轻响,一阵散发幽香的风吹进来,乌云遮住月亮。
一个黑衣人走进屋内,走到床边,他握着一柄黑色的刀,没有半点光芒,缓缓刺下,在最后又变得极快,可以听到刀尖钉到床板,“哆”的一声。
黑衣人徒然后退,以比来势更快的速度,向门口掠去,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黑衣人不得已回头拍出两掌,他的掌风带着淡淡的幽香,就跟院子里的花香一样。
砰砰!
两掌之后,黑衣人借力飞出屋门,在黑夜里几个点地,跃过高墙,消失不见。
月光重新出现,陈无邪立在门口,凝望着消失在黑夜里的那道身影。
“看来你不是很受欢迎!”
旁边的房门打开,衣着整齐的宋楠子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明媚的眼中,似乎不见了以往的清冷。
“你不睡?”陈无邪看她一眼。
“睡不着,你不也没睡!”
“我睡了!”
陈无邪关上房门。
“真没意思!”宋楠子也回到屋里。
陈无邪坐在床上,静心宁神,默默运功。
咔!
他的屋门再度被推开,他动也未动,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
“你走错屋了!”陈无邪睁开眼睛。
内功精深的人能够视夜如昼,无惧黑暗,陈无邪虽然还做不到那个地步,但也比普通人强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