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酣战,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纵使戎族人多势众,也无法突破将军府精锐布下的军阵。
雪车上,陈无邪目光移开,落在黑暗处,心道一声:“来了!”
突然,数条人影,幽灵似的出现在雪车四周,扬手便洒出一片暗器,咻咻地朝宋楠子打去。
宋楠子静立雪车上,她好似看不见这些暗器一般,动也未动,但在她四周,却有数位高手拔地而起,或用剑或用刀或用鞭子,将铺盖而来的暗器一一打落在雪地上。
徒然来袭的高手也不在意暗器是否建功,在暗器发出后,立即拔出剑来,向宋楠子扑杀过去,瞬间就与雪车周围的高手战在一处,厮杀在一起。
宋楠子面对四周的刀光剑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如此胆魄,便是男儿也比不上,令人敬佩。
陈无邪目光从宋楠子身上收回来,朝旁边的巴三山和曹雄笑道:“两位不去帮忙?”
“小姐带出来的高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区区几个蟊贼,足以应付。”曹雄淡淡一笑道。
陈无邪摇摇头,道:“可不是几个蟊贼,而是一群啊!”
陈无邪话音才落,黑暗中又出现十多位穿白衣的蒙面人,他们的白衣在雪地里,十分有掩饰效果,令人无法分辨是白雪还是人。
十多位蒙面人,全部朝宋楠子杀去,似乎是和她有着天大的仇恨,悍不畏死。
雪车旁,赶车的仆役、侍卫,纷纷拔刀出鞘,迎向十多位蒙面人,谁也想不到,那些看着不起眼的仆役、下人,竟都是武林高手假扮的。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们很奇怪。”陈无邪点点头,望着白衣蒙面人在“仆役”、“侍卫”的反击下,节节后退,笑道:“他们不会是被擒的那一批各派精英吧?”
曹雄不说话。
林如烟小声道:“那好像是天剑派的《断水剑法》,他用的是烂陀寺的《六贼刀法》……”
陈无邪仔细一看,他对《断水剑法》不熟悉,但对《六贼刀法》却不陌生,他曾在花和尚法能身上得到过《六贼刀法》的秘籍,揣摩过其中的刀意。
烂陀寺的武功秘籍,多数需要研习佛法,才能真正入门,旁人就算得到,没有佛法心境,也修炼不到高深处,强行修行,只会走火入魔,落下残疾。
从《六贼刀法》来看,烂陀寺的武功杀心极重,需要佛法化解杀气,常人习练,不知缘故,最后只会被杀心影响,变成嗜杀的魔头。
“啊……”
蓦然,一道及其璀璨的剑光闪耀而过,旋即,就见一个白衣蒙面人倒地身亡,从那仆役之中,飞出一个面如星月的老人,他手中无剑,却连出辣手,并指如剑,内劲化为剑气,如暗器般迸射而出,连续三指,就有三个白衣蒙面人惨死。
“天剑派七剑之一的心剑小儿,什么时候也沦为镇北将军府的走狗?”
一阵震耳欲聋的怪笑后,黑暗里,飞出一个红发鸡冠头的怪人,他穿着一件彩色的外袍,凌空飞来,宽大的衣袍鼓胀。
“赤发老仙!”
心剑老人倏然转身,两道剑气迸射而出,点向红发怪人。
红发怪人面对心剑老人的剑指,不闪不避,双掌一抬一送,两道排山劲气,挟着阵阵的雷鸣之声,直朝心剑老人拍去。
剑指、掌风碰撞,狂猛的劲风倒卷,四周的白雪纷乱,靠得近的白衣蒙面人和“仆役”,都被这股气劲震开。
“好好好,心剑小儿武功进步了,再接老仙三掌!”
赤发怪人在半空犹如巨鸟,双手连拍出三掌,每一掌拍出,半空就显现一个红色的掌印,三掌拍出,三个掌印来势汹汹,一掌比一掌迅疾,一掌比一掌刚猛,竟在最后融为一掌,有半个人的身子大,好似磨盘,当空盖下。
心剑老人衣袍无风自动,身上迸射出凛然的剑气,虽未拔剑,却有剑气横空,斩向赤发怪人。
轰!
心剑老人被赤红掌印打中身体,从半空跌落,摔进雪地里,地面轻轻摇晃,就好像一颗巨石砸进水中,激起大浪,雪花震起三丈高。
“赤发老怪,休要猖狂!”
仆役之中,又有两道身影飞起,刹那间两柄利剑犹如毒蛇出洞,在悄无声息中已然刺到赤发怪人胸前。
“太阿之后,天剑派一代不如一代,三脚猫的功夫,也出来献丑?”
赤发老怪口中怪叫着,袖袍翻动,用力一拂,两柄利剑就被彩袖扫开一边。
“给老仙再回去修炼几十年再出来!”赤发怪人又是两掌拍出,打在两人身上。
这正是他卸去两人力道,一口气还未缓上来的时候,两个天剑派的前辈,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掌落下,灼热的气劲撞进体内,四处破坏,各自吐出一口鲜血,摔进雪里。
“好深厚的内力!”陈无邪不由吃惊。
要知道无论是心剑老人,还是后面出手的两人,都是天剑派老一辈,是剑圣太阿的徒子徒孙,论武功,绝对不弱,论剑法,那也是天下一绝,此人竟能轻而易举的击败?
“阿弥陀佛,施主下手未免太狠毒,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三道身影迈步而出,一人出拳一人出掌一人出刀,招招狠辣,但他们脸上却一副悲天悯人之态,目光如水,庄重肃穆。
“哈哈哈,烂陀寺的和尚也来插一脚?”
赤发老怪大笑着,落在雪地上,手掌通红如火,彩衣飘飞,与烂陀寺的三僧拼斗。
“这赤发老仙是何来历?中原竟无这号人物?”陈无邪望向巴三山。
巴三山肃然道:“此人是血衣婆婆和绿衣仙童的师父,他年岁极大,传闻跟百年前的太阿剑圣一辈,为人善恶不分,喜怒无常,喜食人心,视杀人为儿戏,是雪原中有名的凶残人物。”
林如烟蹙眉,道:“如此邪魔,中原武林不管?”
曹雄嘿嘿冷笑,道:“中原武林内斗还来不及,怎么会跑到冰天雪地里多管闲事?而且,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虽不是先天,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先天,大门派的先天高手都是宝贝,生怕出意外,哪儿敢来雪原?更何况,在中原人看来,这些雪原戎族,都是野人,异族,被杀了是活该,谁会管他们的生死?”
“雪原人也是人吧!”林如烟不忍道。
巴三山冷淡道:“雪原人是人,但戎族就不见得是人,他们除了长得像人,行为、习惯跟野兽一样,吃人肉喝人血,饿极了,连父母子女都吃,你跟野兽说人话,如何说得通?只有把他们打服了,打怕了,他们才会敬畏你,”
陈无邪瞥他一眼。
巴三山揉揉鼻子,道:“不用那么看我,我是雪原人,但不是戎族。”
陈无邪望向开始溃败的戎族骑兵,在数次冲杀无果,损失三百多人后,戎族骑兵呼喊着逃走。
军阵精锐没有追杀,他们损失也不小,半数人死在戎族悍不畏死的冲锋下,还有七八人重伤,二十多人轻伤,没有受伤的则反扑向雪车,救援宋楠子。
“三个小秃驴,老仙先放你们一马,不与你们玩了!”
眼见大势已去,赤发老仙长啸一声,蓦然拍出三掌,分别与烂陀寺三位大师硬对一掌,将三人打飞出去,他自己则踉跄飞起,掠向雪原,而活下来的四五个白衣蒙面人也四散而逃。
一场夜袭,来得快,去得快,寒风呜咽,似乎在替雪地上的四百来具尸体而哭泣。
宋楠子终于从雪车上下来,亲自替受伤的军阵精锐疗伤。
“辛苦了,好好养伤!”宋楠子不顾手上和溅在名贵狐皮披风上的鲜血,用她的素白手帕,替军卒绑好伤口。
“保护小姐是我等职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军卒大喊,他眼含热泪,他从未想过,如此美丽高贵的女子,竟有一天会和他如此接近,他的心在火热,在跳动,他甚至觉得下一刻去死都是值得的。
宋楠子微微一笑,走向另一个士卒,她所过之处,士卒露出感激、敬佩、炽热等等复杂情绪交织的目光。
“这是一颗七绝丹,请给心剑前辈服下。”宋楠子又取出一枚丹药,递给天剑派的张林。
七绝丹是江湖上的疗伤圣药,能炼制它的七绝老人,已经在五十年前死去,可以说,七绝丹是用一粒少一粒,便是大门派里,也不见得会有七绝丹,可谓珍贵之极。
心剑老人硬挨赤发老仙三掌,五脏移位,受伤极重,七绝丹能护住他的一口气,如此大恩,让天剑派众人感激不尽。
除七绝丹外,宋楠子又拿出几瓶疗伤丹药,此外,还有雪参、鹿茸等补足元气的药物,可谓准备充足。
以情动人,以利动人。
便是假扮仆役、侍卫的武林高手也被宋楠子的关心和亲切打动,纷纷欢呼,从失去袍泽、同门的悲伤阴影中走出来,尽得人心。
没有什么是比患难更能见真情的,江湖汉子更是性情中人,面对宋楠子这等美人,如此行动,哪个还能生气?
就算之前对将军府的不满和怨气,也都消散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