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人脑子嗡嗡的转着，猛地一跺脚，大喊一声。
“高会计，麻溜过来。”
高会计一头雾水的冲进厂长办公室。
听着梁有为的交代，自己也是瞪圆了眼珠子。
拿着包就跑进了会计室。
会计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就是一扇很厚重的大铁门。
进去之后，高会计就在里面拨着算盘珠子，声音噼啪作响。
至于算的啥，里面的人不清楚，外面的人也不清楚。
梁有为做完这些瘫在了藤椅上，斜眼看着夏德生。
“这位老板，别绕弯子了，说吧？”
夏德生呲牙笑了。
“梁厂长别见怪，我是大泉村的夏德生。”
“我打探到消息，乡里面想填上大集后面的大土坑。”
“如今我得到了一手消息，那个大土坑要填上。”
“地虽然是公家的，我有信心能拿下那里的产权，要求就是我把那里填平了。”
“钱我用的差不多了，勒紧裤腰带也拿不出，所以这些租产车翻斗车的钱我是没法子了。”
“乡里的机械厂有这些家伙事，工钱可以先垫上，你可以应付那些工人，然后把这些车辆低价让我用。”
“我也省了一笔开销，这是双赢的买卖。”
这一番话说完，梁有为脑子转的极快。
他也做过生意，里面的门道是摸得清。
现如今的机械厂举步维艰，债台高筑。
他也想着把这厂子干下去。
这些车辆若是不用的话，就是放在那里放烂了。
要是能接上这笔买卖也不差。
何况夏德生的钱可以用来给工人发工资。
如夏德生所说，里面都是自己的好处。
夏德生又抛出自己的第二招。
“咱这合同也可以写的清楚，要分成两份。”
“第一份合同是如何用这些车子，梁厂长，这车子就走你们厂里的账。”
“当你们这些工人没什么活的时候，就来这里帮忙，厂里照发工资。”
“我给一部分钱当工资帮你们补亏空，至于每天多少工钱，咱商量着来。”
“第二份合同，你要写明负责整个填埋的工程，保证一定做完了。”
“若是我不给工钱没法周转，你们可以停手。”
梁有为盯着烟灰缸琢磨半晌，和夏德生商量了很多细节。
他也做了让步，这些工人在上班的时候也可以帮忙。
工资按照厂里的最低价。
多日欠薪，他们的工钱已然压得很低。
即便如此，也比种地的农民强上不少。
又能保证把他们的欠薪补上，这些工人肯定不会有意见。
梁有为也曾见过那个土坑，算计了一下整体的用量。
外面的行情填满整个大坑少说十万。
按他们工厂的工资走，最多四万，夏德生在负责一部分欠的薪水。
生意做上，整个厂子也有工作欠的薪水也有着落。
梁有为又看了看夏德生，他二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夏老板，合同可以签，可这钱粮周转的事儿，你咋个盘算的？”
梁有为把搪瓷缸子往办公桌上一墩，缸底积年的茶垢跟着晃荡。
夏德生掸了掸的确良衬衫袖口，眼皮子都没抬。
“梁厂长把心揣肚里，工钱拖欠不了。”
梁有为心中仍旧觉得不大安稳，探着身子，手指头往乡政府的方向比划了下。
“不是我多嘴，您这路子……”
“哪儿都趟得动吗？”
他越琢磨越觉着这夏德生是号人物。
能直接跟乡政府搭伙做土方买卖的，哪个不是手眼通天的角色？
夏德生咧嘴笑了，眼缝里露出点狐狸似的精光。
“我跟您掏下心窝子，眼前这门路，还没定下来。”
“我都要拿着您这份合同才能去乡政府拜菩萨烧香。”
梁有为手里半截烟灰掉在水泥地上。
好家伙！
夏德生玩的是一手空手套白狼！
用比市价低四成的价码，把他场子套住。
八字还没一撇，就搞这么大阵仗。
工人的工资，自己的厂子，连自己的人都算计进去了。
梁有为喘的跟拉风箱似的，脸都发白。
他不敢想象这事，要是没成夏德生又是个什么结局？
自己的厂子不过倒闭他身上这东西砸下来一辈子都翻不得身。
夏德生反而轻快的起身，拍了拍梁有为的肩膀。
这模样，更像是个长辈在教导后生。
“您的心还是放肚子里吧。”
“天塌了也砸不到您的脑袋上。”
“工程拿下来皆大欢喜，您的厂子也活了。”
“拿不下来白纸黑字这些工人的工资还要找我担待。”
“我问一句，这里面您亏了吗？”
梁有为指尖发白，细想片刻。
自己还真就是没亏。
就算要不来，这些钱能从夏德生这里拿上一些填补常理的亏空，也好糊弄一下众人。
梁友为觉得今日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整个过程都发懵。
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夏德生都不知道何时离去。
高会计摸黑进了办公室。
“厂长，工人们先走了，他们答应先拿一部分钱，可咱账上是真没有。”
梁有为望了望窗外的月亮，狠狠咬了咬牙。
“今天我先把家里的房契押给信用社，拿回来一笔钱。”
“每人先发几十块。”
梁有为发了发狠，既然是一场大梦，那就把这梦做到底。
那边夏德生拎着白酒撞开了招待所的房门。
油纸包着猪头肉往桌上一甩。
“老叔整上两口啊。”
那边床上的老村长闻着酒味肉香噌的，一下就睁开眼。
“你小子是要把我老头子饿死啊。”
老村长盘腿坐在招待所弹簧床上，旱烟枪在月光里烧得通红。墙皮都被熏成了腊肉色。
夏德生忙不迭的打开油纸包。
“老叔，好事多磨，我这儿有一斤猪头肉，半只烧鸡。”
“这儿还有一包果仁，今咱两个喝一盅。”
老村长看到这些好物件，香的直咽口水，眼珠瞪得滴溜圆。
他把袋锅子梆梆往鞋底子上猛磕两下，抄起筷子直奔猪头肉。
吃了口肉美滋滋的，又品了口白酒。
夏德生倒是不饿，今日经历的事都把他撑饱了。
“您慢点吃，别噎着，这东西都是您的。”
老村长兴致满满，白酒下肚，浑身暖洋洋，不由赞叹一声。
“舒服，还是这城里的酒味道好，比咱村里的土酒强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