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生双手接住。

    “我那里也缺个送货的兄弟,有没有兴趣价格公道长期收。”

    “草窝里的金蛋也要有聪明人来收,而这聪明人更知道应该在哪棵树前乘凉。”

    张宝家大业大,当然看不上这里的小小生意。

    话里面的意思便是对夏德生的拉拢。

    夏德生是个知恩图报极为念旧的人。

    肯定不想为了些许钱财就和陈江山闹掰了。

    他明白这野味的生意十有八九要黄了。

    张宝家大业大上来直接收购。

    少了一手中间商,挣的自然更多。

    “看样子你是不想搞这生意了,那就罢了。”

    张宝也不着急,上车继续向着村中而去。

    既然谈崩了夏德生也没想着顾虑对方尽快回了家。

    家虽然到了,他对张宝的行踪目的还很有疑虑。

    只是自己颇为惹眼,夏德生问着藏云军。

    “兄弟,你认识的人多,给咱找个谨慎细心的,去村里打探打探。”

    “张宝见过你,容易漏了。”

    藏云军对夏德生可谓言听计从找来自己的表弟。

    藏云军的表弟叫做刘海。

    做事做人还算牢靠。

    藏云军便给了人两块钱让他出去帮着打探消息。

    消息来得比预想中快些。

    张宝已在村里落脚,落脚处正是秦大龙名下的宅院。

    这情形着实棘手。

    张宝不仅家底殷实,背后那张关系网更比夏德生庞杂数倍。

    若真让秦大龙攀上这棵大树,往后的较量怕是要落尽下风。

    更令人忧心的是,张宝似乎有意让秦大龙充当中间商,直接在周边村落统购各类山货野味。

    “表哥和夏哥那边放出风声,说先前有奸商坑害乡亲,现把收购价提到一块二了。”

    夏德生明白这是开始打擂台了。

    他不担心自己,则是担心这几日为自己劳心费力的王发大哥。

    这消息一出,王发大哥便难做人了。

    夏德生扯着藏云军匆匆赶往王发家,远远便瞧见院门前聚着乌泱泱的人群。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中,七尺高的王发竟紧闭院门,蹲在院里闷头抽着旱烟。

    “黑心肝的!明明能卖一块的价,糊弄咱们才给八毛!”

    “可不么!如今可算看清谁是菩萨谁是鬼了!”

    “人秦大龙答应帮着说两句好话,一块二有门,这才叫做的人事儿。”

    “这一来一笔的都已经差出五成了,王发,以为你家老实本分,没想到缺了大德。”

    王发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全仗夏德生帮扶才挣了些辛苦钱。

    如今被乡邻戳着脊梁骨唾骂,黝黑脸膛涨得通红,又无力反驳。

    这般局面早在夏德生预料之中。

    藏云军站在一侧暗暗摇头,只觉得这些人太过不识好歹。

    藏云军和他父亲做过一些生意,知道销路才是真金白银。

    没有夏德生辛苦打通的门路,纵使开出天价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这些村民却只顾盯着眼前差价,把往日情分踩在脚下。

    夏德生叹了一口气,转而嘱咐藏云军。

    “兄弟,明天你来我家,咱商量商量。”

    夏德生说完便整理了一下衣袖,如前行的壮士。

    “发哥帮了我不少,我不能让他受委屈。”

    夏德生刚要迈步,藏云军拉住他的衣袖,朝东南角使了个眼色。

    秦大龙带着狗腿子吴大刚正拨开人群走来。

    这才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吴大刚自不必说,先前拿着欠条催债的旧怨未消。

    此刻他主子秦大龙已站上磨盘,居高临下扫视人群。

    “乡亲们不要再争了。刚才我已经跟货主说了,两毛钱的价格定下来了,王后的收购价统统一块二。”

    如此一言,引得众人欢呼连连称赞。

    秦大龙连连拍手示意大家安静,话锋一转。

    “人家也有要求,必须个个水灵鲜活,尾钳齐全。”

    “各家自备木箱,铺上青苔卵石保鲜。”

    吴大刚接茬吆喝。

    “每天早上送到秦大哥家过秤。”

    夏德生眉心拧成川字。

    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

    既赚了抬价的好名声,又把养护成本转嫁乡民。

    光是准备纸箱,盖上卵石等等,哪一样不算劳力?

    几句话间就把这些工作全转给了乡亲们。

    若真让他垄断收购,日后压秤扣价不是简简单单?

    更阴损的是那“品质”之说。

    蝎子要保证鲜活,便要保证活性。

    动的多了,难免断钳断尾。

    经他手一转,怕是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中饱私囊。

    村民们毫不自知,却个个欣喜,早就上了对方的当了。

    夏德生想到此处拨开,众人走了上去,厉声大喝。

    “秦大龙,你别把乡亲们当傻子糊弄。”

    炸雷般的喝声惊得吴大刚踉跄半步,秦大龙脸也僵住。

    当年夏德生跟着秦大龙讨生活时,确如摇尾乞怜的丧家犬。

    他还记得秦大龙戏谑自己。

    让自己倒酒上菜,像是个店小二要伺候着。

    如今想来那里面泡着的都是自己的尊严。

    德生已经决定要好好做人,自然就要把尊严拿回来。

    夏德生一出来,秦大龙笑里面也带着阴狠。

    新仇旧怨的今天就算一算。

    “嗬!丧家犬学会咬人了?”

    “听说你暗地里一块收蝎子,进城转手翻好几倍。”

    “你说我坑乡亲们,你这才是实打实的坑乡亲们嗯。”

    秦大龙画里面半真半假。

    真正的收购价格,张宝自然是不会透露。

    翻好几倍让乡亲们的怒火。

    “天杀的黑心贩子!缺了德的夏德生!”

    “原以为你浪子回头了,没想到是饿狼披羊皮。”

    “前几日有人说你把孩子卖了,我还不信,现在一看你专做丧尽天良的事。”

    更是有两个村中的脱皮老妇坐地哭诉。

    “夏德生你缺德,你专坑我们这些苦命人。”

    “夏德生你真不是东西,滚出去,我们大泉村不要你这样的玩意儿。”

    唾沫星子确实可淹死人。

    夏德生在众人的唾骂之中却整了整衣襟。

    十年做狗,今朝觉醒,该清算清算了。

    他目光淬着寒芒刺向秦大龙。

    同样是冷笑,秦大龙便觉得今日的夏德生竟让自己胆寒了。

    “大龙哥,我问你一句,城里的蝎子如今多少钱一斤?”

    秦大龙愣在那里,张宝给他五块钱的卖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