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瘟疫横行,死伤无数,百姓叫苦不迭,民不聊生。
可这府内却是锣鼓喧天,欢天喜地。
这一刻的柳锦棠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些人注定不能共情他人。
但下一刻柳锦棠又自嘲的扯了唇角。
不过她也能理解她娘与沈老夫人的做法,那么有出息的儿子与孙子在外奔波撑起这沈家偌大基业,享福是应该的。
但她们什么时候享受都无妨,偏要在这国难之时整如此动静,也不怕被有心人写了折子呈到皇上面前,治她们一个穷奢极侈的罪名。
不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又不会治她的罪。
“萧夏,你在不在?”柳锦棠在廊下伸了伸懒腰,对着空旷处喊着萧夏的名字。
话音落后没有多久,就见墙头上出现一道少年身影,头戴斗笠,身披斗篷,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哪里拔来的野草,坐在墙头好以整暇看着柳锦棠。
“听说五小姐找我?”
旁边春文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对他这副吊儿郎当模样嗤之以鼻。
市井小混蛋,就是上不得台面。
“你出府去了?外面情况如何了?”
虽然柳锦棠知晓外面情况定不会太好,但她终究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希望瘟疫被控制,希望情况有所好转。
但是萧夏却是难得的板着脸摇了摇头,他自墙头跳下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到处都是死人,衙门每日处理尸体都来不及,城郊五十里外的乱葬岗全是骨灰。”
说着萧夏指着灰蒙蒙的天,眼中透出些嘲讽来。
“看见这天的颜色了吗?近些日子一直如此,这并非是变天了,而是那烧尸体的浓烟遮天蔽日,死去的人魂魄不散,盘旋于天空,不舍离去。”
他越说越恐怖,春文直接叉腰打断了他:“你别说了,吓到我家小姐,我剪了你的舌头!”
萧夏罕见的没有与春文斗嘴,而是眼裹悲哀之色看向她:“你以为我在吓唬人?你若能亲眼瞧一瞧那惨状,你定是说不出来这话。”
说罢他转头望向那敲锣打鼓的大院,冷嘲热讽一番:“这国难之际,沈夫人真是好雅兴,想必明儿皇上面前的折子定是很好看。”
萧夏看向柳锦棠:“五小姐不去凑凑热闹?”
“我就不去了,毕竟人家也没叫我不是。”
萧夏笑出声来,环臂而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都说人越来越糊涂,果然不假。”
他这是在说沈老夫人呢,柳锦棠又岂能听不出来。
不过他确实说的也没错,沈老夫人那么精明一人儿,竟能让沈氏在这个节骨眼上整这个动静。
也不知是真的闷得慌了,还是另有目的。
“我有点事找你,外面不方便,进屋说。”
柳锦棠说话间压了声音,转身往屋内走时还不忘朝萧夏招招手。
萧条挑眉,目光不由落向屋檐之上,那里怀抱长剑,面色冷峻的北云冷眼扫向他,二人交换了眼神后,萧夏便笑着进了屋中。
确认春文关好门后,柳锦棠凑近了萧夏:“我想出府,你想个法子。”
萧夏错愕:“小姐这是准备要我命啊?主子若是知晓我带你出府,岂能给我活路?你还是找别人吧。”
见他不愿意,柳锦棠当即也是有些慌了,她真的想出府,一来看看府外的情况,二来瞧瞧这药草的价格,要知晓,她可是屯了数千斤的草药呢,总不能砸在她手里吧。
她让北云给沈淮旭带个话,放她出去一趟,结果全部犹如石沉大海,她也是没法子这才想到了萧夏。
虽说萧夏也是沈淮旭的人,但出于直觉,柳锦棠就是觉得萧夏能带她出府。
“我有必须要出府的理由。”柳锦棠义正言辞道。
萧夏:“什么?”
柳锦棠眼珠子一动:“我想大哥哥了,我想见他。”
萧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一遍:“五小姐想主子了?”
这.......
难办了。
若说对方是想出府查看民情,亦或是别的什么,他都能拒绝,可想他家主子......
他若拒绝了,主子知晓会不会把他脑袋拧下来?
萧夏一时拿不定主意,面露犹豫之色。
柳锦棠见此眼眶瞬间就红了,拿着帕子作势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欲泣,好不怜人。
“大哥哥已经离府半月了,也不知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我近日每日做梦都会梦见大哥哥,梦里的他憔悴了不少,醒来后我每每想起心头就难受。”
“我知晓大哥哥不让我出府,但我昨日闲来无事做了些糕点,便想着带给大哥哥尝尝,罢了,你若实在为难,就算了,糕点你给大哥哥送去吧。”
说着柳锦棠长睫煽动了两下,小脸上尽是失望与难过。
“对了。”她补充一句:“你给大哥哥送糕点,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我想他了,望他早日平安归家。”
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口中盼望之人是她的意中人呢。
“咳咳。”
萧夏猛地咳嗽两声,根本无法想象他对着自家主子说这句话时的模样,浑身一阵恶寒。
“那个,你等等。”萧夏犹豫不定,直接开了门出了屋子。
柳锦棠见他急匆匆出了门,忽的收了面上惺惺作态,狡黠一笑,成败在此一举,今儿这院门,她出定了。
没多时,萧夏又急匆匆自外返回。
柳锦棠早已换上了他离开时的悲戚神色,见他回来立马坐起身来,满脸急切的望着他。
萧夏在距离她三步处站定:“五小姐收拾一下,等下属下们带你出府前去见公子。”
成了!
柳锦棠心头喜悦,但面上不显,朝萧夏微微颔首以表谢意,待他离开屋子,这才激动对春文道:“快给我梳妆。”
春文却是有些担忧:“小姐,现在外面不安全,奴婢怕......”
怕什么,做好防护自是一切太平。
千霜一边给柳锦棠梳着头发一边笑道:“小姐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可是因为要出府所以才这样激动?”
“自然,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柳锦棠想也没想的说着。
眼下少女心思单纯,想法简单。
府外瘟疫横行,百姓叫苦不迭,何来开心喜悦?
若不是因为要见心心念念之人,又何须在知晓出府后第一句话便是梳妆打扮。
千霜与春文对视一眼,二人莫名一笑,其中意味,需得细品,才能知其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