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钰姨的后事刚料理完,母亲就要搬到汉沙去。常雁姿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偏执,可自己毕尽是二十多岁,参加工作都快二年的成年人了,她始终不明白母亲对玉家母子为什么这么关心,就算是同乡加远亲,那也不至于比父亲比他们姐弟还亲,现在母亲居然要仍下他们,去和那玉姨的儿子去过,还要强迫自己嫁给那个小学都没毕业的钰吾,如今都是什么年月了,母亲还抱有这种想法,自己从大学就开始谈恋爱,工作以后又有了新的男朋友,这事家里人都知道,母亲何以冒出这样的想法。
她靠在床头想了很久,妹妹雁翎醒了后,打了个哈欠就坐起了身,知道她在为今天去汉沙的事发愁,问她想好了对策没有她摇摇头,雁翎突然提高了嗓门:“姐!我们是不是早就该造反了?老妈也太霸道,家里什么事都是她一人说了算:“这种日子叫人怎么过。”
雁姿明白小妹的意思,可母亲这么多年发号司令惯了,现在一下子想改变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昨晚母女吵架时,母亲说得斩钉截铁,自己要么跟她走,要么永远别进这个家门,就算自己走了,她也会让雁姿嫁给他,否则,都一样,她只当没有生姐妹俩,所以雁姿问雁翎,她们是否真的打算和母亲断决关系,依母亲的性格,是说一不二,说到做得到的,这是一般的女人比不得的,在家里一切都是母亲说了算。
说到这里,雁翎又动摇了,确定如此。没见过这样的母亲,父亲脾气那么暴躁,只要和母亲顶上牛,就会自然妥协,母亲可以急得发病但决不会让步,所以,雁翎又问雁姿,到底和现在的男朋友关系怎么样,如果真的特别好,俩人的感情已发展得很深,非嫁给他不可,那自己就主动表态,愿意嫁给玉姨的儿子,方正自己还有两年大学才能毕业,就算要结婚那也是两年之后的事,这也算是一个缓兵计。
雁姿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还是自己去,好歹自己已有过两次恋爱,虽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但也是经历过的人,总比妹妹从未谈过恋爱,要有经验一点,如不想嫁,也可以和对方周旋两年,拖一拖再说。
雁翎为姐姐感到抱屈,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的,工作单位也不错,却被逼要嫁给一个不了解,没工作又没文化的,真不懂母亲是怎么想的,要说母亲既不是很封建,又不是很糊涂的人,为什么做这样的蠢事,为什么这样独断专行。不过雁翎安慰姐姐说:“前年自己考上大学后,曾陪母亲去玉姨家,见过他感觉长得还行,瘦高子个,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她以前也见过一次,没印象。
姐妹俩一直等到读高中的小弟进来叫她们吃早餐,才出了房间,因为昨晚的争执父母的都不太好看,未来缓解紧张气氛,雁姿主动对母亲说,自己决定今天陪她一起去汉沙,不过自己在这里工作,就算是俩人谈恋爱,也不方便更何况以后的生活怎么安排。
母亲让她放心,自己会帮他们安排一切,对于女儿能听从自己的安排,母亲感到她还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她做这样的决定不容易,让她相信自己的决定不会错,虽然现代人很开放,但论看人,还是大人的眼光更准一点,而且玉姨的儿子就如同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眼中,钰吾和他们姐弟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没有那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都是为儿女好。
钰吾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只不过他们从小不在一起,长大了也没有交往彼此不了解,还得看他们俩个人,捆绑不成夫妻,合得来就结婚合不来那也怨不得谁。并且告诉雁姿在他们老家的宗族关系上,钰吾是宗祖嫡传和主人没有区别。
雁翎听母亲讲这些陈腐的东西,不屑一顾地说:“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你说的那个故乡,我们永远也不会去,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你是不孝子孙,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教育好你们,现代人没有几个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这也是社会造成的,你问你爸敢不敢说不认祖宗,没有出息的人是没脸见祖宗的,将来你弟弟若有出息,我就会带他回去认祖归宗,你们姐妹如果将来嫁了有出息的男人才有资格登宗祠的门槛,否则,你爸和我都没脸领你们回去。”
因为姐姐的缘故,早餐时雁翎一直在顶撞母亲,雁姿是一点心思也没有,她只听进去了一句话,那就是母亲说的,捆绑不成夫妻,最终成不成还要看他们俩个人合不合得来。有了这句话,雁姿心里就有了一点底,只要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推掉这门亲事,还是有希望的,所以,临出门她背着母亲悄悄给自己的男朋友打了电话,告诉对方,这个双休日陪母亲走亲戚,具体情况礼拜一回来再告诉他。
当天下午,雁姿就陪母亲到了汉沙,并见到了玉姨的儿子钰吾,既不是妹妹描叙的瘦高个子,也不是自己六年前见过的那个印象模糊的男孩而是一个高大白皙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正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就像一个白面小生,让她感到有点乱了方寸,她一路上盘算了许多打发文盲的招术,似乎都派不上用场,她暗自着急,应该想一些更高明的招术,自己才能在俩人之间掌握主动。
整个下午她的头脑里乱糟糟的,一直未能理清头绪,只能被动地听母亲安排,换洗被褥打扫卫生,仿佛来这里不是为了相亲,而是做钟点工,忙忙碌碌直到天黑,母亲买回了菜,将饭菜做好。
因为没有吃中餐,雁姿觉得特别饿,晚餐吃了两碗米饭。吃饭时,才知道,母亲打算明天就带她陪钰吾一道送玉姨的骨灰和遗像回老家。她还打算礼拜一早赶回去上班,可母亲说得很轻飘,请二天假。她不知该如何向母亲申辩。钰吾就坐在对面,她不想当着他的面,与母亲吵。
饭后,雁姿洗漱之后,本以为她和母亲睡里屋的大一点的床,他睡外里的小床,可母亲却让她和他睡在房里,母亲一人睡在外间,并且说明天到了老家也是他们俩人一起睡。他们老家的习俗,就是这样,漂在外乡的男人,没有成家是不能送父母的骨灰回去的,只要是送父母的棺木现在只有骨灰回去,未过门的小媳妇,也算是结婚了,明天到了老家她就明白了。
她真不懂母亲为何要这样,让自己未婚的女儿陪别人睡,她感到一肚子的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以前姐妹常说母亲有悖常理,对外人比对家人还好,母亲却说自己将来有钰吾养老送终,对谁都不着指望,现在看来母亲是铁了心要把她嫁给自己的这个干儿子。她真想立刻冲出门回家去,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当作母亲的面这样做,母亲就不会饶了她,她不敢跨出这一步,母亲霸道惯了,家里的人谁也没胆量这样做。
她无奈地上了床,背对着他偷偷地抹着眼泪,母亲还不放心地进来对钰吾说:“吾儿,你娘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妈,你要听妈的安排,一切事都由妈给你作主,妈有心把雁姿嫁给你,希望你们能处得来。”
钰吾“嗯”了一声,再没开口,可雁姿却在想为什么自己家的事都是母亲作主,而父亲从来不表态,仿佛就像是母亲的权力。
这一夜,雁姿睡得都不是很踏实,眯眯糊糊半梦半醒,却发现母亲凌晨四点多钟就起床了,天刚亮,就进屋叫起他们俩,赶快起来洗漱,吃早餐,赶车。
就这样,一整天做了火车,换乘汽车,坐了长途汽车,又换轮船,马不停蹄一刻也没歇,直到天将黑才赶到觉家坪。
雁姿打心里佩服母亲雷厉风行的作风,这么遥远的路程,没有母亲的果断,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天就赶到,就算是和驴友们一块出门旅游,也没有这么高的效率,她看到青山绿水中的觉家坪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沿途的风光也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强加给她的这门亲事,这原本可以是一次很美妙的旅行,一个美丽陌生的故乡之旅。
母亲上了岸就立刻向码头边的商贩打听去觉家祠怎么走,那人并不清楚,只知道家府祠,一旁的男人告诉那个商贩,觉家祠就是家府祠,那是一个五姓同祖的宗祠,于是那人冲着一排买蔬菜水果的妇女叫道:“家府祠的,你们村里来人了!谁带他们去?”
话音落下后,一个三十多岁扎蓝色小白花头巾的妇女,扯下了头巾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然后,背着背篓走了过来,雁姿的第一印象这是一个良家妇女,那女人问他们是去家府祠吗?她刚好卖菜还剩两小把,天快黑了,打算回去,母亲点点头。
那妇女便带着他们向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还问他们是谁家的亲戚,从哪里来,母亲因为几十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村里还有什么亲戚,告诉那个妇女,他们是给玉家的九娘送骨灰回来的,钰吾就是玉九娘的唯一的儿子,第一次回乡认祖归宗。自己姓金叫嘉荷。聊了几句后母亲才知道这个女人姓常,是雁姿父亲家的远亲,说起来这里的人都是亲戚,所以大家都习惯只认自己这一宗,这一姓或是这一辈外出的人,雁姿也算是她的侄女,所以那女人仔细瞧了雁姿几眼,说雁姿穿着虽然有点洋气,但细瞧还是像她们常家人。
到了村里,已经是掌灯的时分,那女人,也就是雁姿的远房姑姑,将她们带到了家府祠,让他们先歇一会,待会会有人来招呼他们,自己还要回去做饭伺候男人和孩子。
他们也确实累了,母亲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将玉姨的遗像和牌位,放在贡案的中间,看着偌大空荡荡的祠堂,雁姿心里发慌,既不知道谁会给他们安排吃的,也不知道晚上他们住在哪里,她是又饿又累,看得出钰吾也好不到哪里,可她又不便问母亲,她感到母亲也是惴惴不安,他们磕完头之后,坐在哪里仿佛能听到三个人的心跳。
不一会门外聚集了几个小孩,他们先是朝里张望然后才小心奕奕靠近他们上下打量,问他们从哪里来,要待几天,胆大的还问雁翎,自己以后长大了出去打工,可不可以去找她,她开心地笑了,说可以让他长大了去找她,雁姿说自己可以把电话告诉他,他将来找她,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男孩听她说完就跑了出去,一会又拉了一个光着脑袋的小男孩进来了,并让那小光头叫雁姿姑姑,雁姿不解的看着母亲,母亲看着那小孩问他,是姓常吗?男孩点点头,没说话。
于是母亲告诉她,这里的孩子只要姓常都可以叫她姑姑,非姓常的则叫她小姨。她是在是饿了,忍不住问母亲晚上在哪里吃饭,这里既没旅馆又没小吃店,这时,那个光脑袋的男孩才开口说是在村长家,一旁的几个孩子还帮腔道,做了好多菜,杀了鸡,捞上池塘的甲鱼,最少有十样菜。
雁姿不敢相信,一个人都没露面,又不是很近的亲戚,谁会破费招待他们母亲下了火车就一路问这里,分明对这里也很陌生,也从未听父母说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是姑妈,舅舅什么人,到了这里见了一个才认了一个远方的姑姑。
她正在疑惑之中,一个中年男人带着老少几个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欢迎远道的人。”
母亲起身后,很平静问对方是谁,中年男人说:“我姓归,是这里的村长,”母亲却说:|“我们不想打扰村里,我们只想知道这祠堂归谁负责,我们是送骨灰回来的,想知道族里还有什么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替姓归的村长说道:“我姓玉,是村里年纪最带的,现在负责族里的事,都是他一个人。”
归村长说:“先不说这些,先吃饭,吃了饭,再慢慢聊,酒席在寒舍已准备好了。”
母亲没动脚,问村长:“那您跟九娘玉钰行什么礼?”
大家听母亲这么说,先是一愣,村长连忙说:“当然是跪礼,”说完,走过去下跪,磕了三个头,几个男人也效仿村长,过去下跪磕头,最后当姓玉的白发老人,走过去要下跪时,众人拦住了他,大家说来之前不是说好,老爷子年纪最大,辈分也高,只鞠躬就可以了,干吗要下跪。
老爷子说,九娘和自己同辈,虽然自己年长可按礼死人为大,所以自己也应该行下跪礼,村里人尊敬自己习惯了,可不能在归乡问祖的人面前乱了礼数,他一定要行跪礼。
这时,母亲才说,玉老爷年纪这么大,满头白发。自己作为九娘的代表,就代九娘恳请老爷子免了下跪礼。有了这句话,在众人的恳求下,老爷子才鞠了三次躬作罢。
祠堂里的这一幕,让雁姿目瞪口呆,难怪母亲在家让老爸敬畏。这老家并不认识她的男人,似乎也是敬畏她三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席间母亲既不动筷子,也不动杯子,说自己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该与男人并起并做,现在坐在这里已经失礼了。只是为了和大家商议九娘的事,才迫不得已和大家一起。雁姿作为自己的女儿,作为钰吾送丧回来的媳妇,今天就算是借村长的酒宴,给大家行礼了。
到了此时,雁姿再也不敢不听吩咐,母亲让她干啥,她就干啥,她感到自己像中了魔。在坐的七个男人除了老爷子和母亲是长辈,村长是平辈。其余的既然都是她的晚辈,称她为娘娘。母亲对大家介绍钰吾说玉钰在他十一岁时,就让他辍学,关在家中言传身教培养了十五年,半个月前撒手人寰,这次回乡就是昭告先祖,他要接过宗族普贤的衣钵,像他母亲一样立志做族人的表帅,大道的传人,希望在坐的各人族人,做个见证,让钰吾当着大家的面,向祖宗起誓,今生今世。若有一言一行,有损先人的荣誉,有违先人的教诲,就像他母亲一样,自残半条命,让余生为已赎罪,他母亲做到了这一点,相信他也能做这一点。
姓归的村长带头表态,他们相信代娘金嘉荷说的话,并让会计,记下了钰吾的誓言,登记了钰吾和燕姿的身份证,出生年月,当场按手印画押,算是当作族人的面与祖宗签下了重生约,归玉生还告诉金嘉荷。前年族人的一支,从闽南派人来祭祖,还送来了金碟,要求合谱,因为族里的壮年人多在外打工,一直没有条件安排人去核谱,人去少了担心,没份量不够隆重去多了又承担不起费用,补不起误工的钱。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今年初,那边又托人带信来,提出这事,他们已商量过了几次,打算下半年安排人去,今天既然钰吾和九娘在就表个态,也好让去的人,名正言顺能代表祖宗家说话。
钰吾看了干妈一眼,冲着归玉生点点头,母亲说这种事是必须做的,五支族人有三支远在天边,如果都能联系上才好。
雁姿在一旁听了二个多小时,一直到那个给他们带路的姑姑来通知他们去祠堂休息也没弄清楚,母亲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玉姨钰吾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他们有的姓钰,有的姓金还有姓府,姓归,姓常,以及姓的钰吾,怎么又是族人的关系,一个家族就是一个姓,而这里似乎有六个姓。
到了祠堂,雁姿才发现,阴森空旷的大祠堂此刻是灯火辉煌,门外还悬挂起两只大红灯笼。十几个妇女和一大群孩子,忙进忙出好不热闹,傍晚还是十分冷清的村子,现在顿时喧闹了起来。
进来祠堂,那个姓常的姑姑,便将那些女人一一介绍给他们,其中有五个女人是金、玉、归、常、府的女当家,她们见了母亲格外亲切,和刚才那些男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对钰吾和雁姿是上下打量,摸了脑袋又摸身板,嘴里啧啧有声地称赞:“不错!不错!是好样的一对!”
常家的女主人是雁姿父亲的堂妹,见到雁姿特别亲对雁姿是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全身上下几乎全摸到了,雁姿感到特别不自在,不过她发现对方确实有点像父亲,那怜爱的眼神比父亲的眼神还要慈爱,一会叫雁姿的母亲她娘,一会叫嫂子,亲热了半响之后,有人问是先上礼,还是先验身,归家的女主人说:“哎!这是什么话,他们俩人都是第一次回来,当然应该先上礼。”
归家的女主人说完,大家都从怀里掏出了手帕包裹成小包,各人自报本家前后三个村子的人口,每个人头十元,共七百多户3000千多人,金家女主人另拿出了十二年来修族谱族人捐献余下的二万五千元。
母亲收下了人口捐,推辞了修谱善款,留给下半年族里安排人去闽南花销,几番推让后,金家女主人收起了钱,妇女们立刻清场让所有的男孩出去,端上了一盆装着许多草木灰的水,让钰吾脱得干干净净,几个女主人轮流钱验身,看金雀是否开过口。
雁姿对女人们的举动是大惊失色,看到她们是那么认真,那么开心地给钰吾作检查,不仅用手,而且还动嘴,雁姿在一旁看都看不下去,钥匙事前母亲告诉她,就算是打死她,也不会来这里,她在惊慌之中,感到心脏都要爆裂了,而母亲就不动声色,一点反应都没有地坐在一旁。
雁姿那位身为常家女主人的姑姑,见到她不安的样子,讪笑着对她说,让她放心,她们给她验身,不会像他这般认真,她应该感到幸运的是,现在男人在村里很少,大多在外,掀不起开门是为她好,这样可以早一点结束,否则待会那些男人来了,不仅要看,还会动手。
果然,当她刚穿好衣服,就来了几个成年人,归家女主人将他们拦在了门外,说已经验完了身,人要休息了,他们在门外不满地说怎么这么快,刚才还在验传宗的身,一转身就验完了娘娘,伸着脖子看了看,正在整理上衣的雁姿扭头走了。
这一晚,那些女人们直到半夜,还在母亲厢房陪母亲聊天,雁姿已经上了床,又被作主人的姑姑叫了起来穿上衣服,陪打击聊一会。也正是从这些女主人的口中,雁姿才知道,原来这觉家祠这五姓同祖的祠堂,是觉家祖先家道败落为躲避仇人的追杀分出的五个姓,每一个姓代表世祖的一个儿女,金姓氏觉世祖的大儿子及分配的仆人杂役和士兵投掷手的姓氏,玉姓是觉世祖的二女儿及女仆管家及家丁的姓,同样姓金在家族里男孩的地位高,同姓玉女孩的地位就比男孩高,府姓大浪,否则不会放过她。
验过身,她们搅浑了木盆里的水,让钰吾站到盆里去,然后一勺勺地将草木灰水注他的头上浇,浇了很久她们才开始窃窃私语说出来的,让钰吾弯下腰别浇了,这时雁姿才发现,细细的草木灰在他的背上流出了一个清晰的黑蛇印迹,她们称之为黑龙。是宗族正传的象征,而一般的身上看不到这条龙,黑龙代表了祖宗。
大家看完了这条龙,纷纷将目光转向了雁姿乐呵呵地让她赶快脱衣服,趁现在男人们还没来。她畏畏缩缩地脱下了衣服,刚脱完,一个女人便打开了祠堂的大门,将门外的男孩统统放了进来。刚才因为祠堂里除了一丝不挂的钰吾都是妇女和小女孩,现在一下子涌进了一大帮男孩,有二个都快成年了,雁姿羞愧得,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归家的女主人,让她赶快穿衣,大家都看到了就算是已验过了她的身子,并对她说,别人打是世祖的卫兵,仆人杂役的姓,归姓是士兵弓箭手及家属的姓,而常姓氏饲养家禽放牧家蓄和耕奴的姓,祖训是人无贵贱以姓氏为尊,钰吾的父亲姓金做了玉家的上门女婿,所以玉姨给他改姓为钰,以示身份,所有的五姓女主人都是找的上门女婿,女婿上门表示女主人在家族里拥有参与宗族大事的决策权,无论在那个家庭财产都是女人掌管,无论哪个姓氏财权都在女主人手中,所以五姓都是女人在家中掌权,男人在外面赚钱,内外职务分工明确。
传人就是家族的象征,是监督废除女主人权力的最高权威,正因为如此,对传人的确立,女人拥有否决权,如对人汹酒,好色,身体弱,有遗传疾病,以及不值得信任,都是对传人提出异议的理由,所以,女人要对传人验身,传人也只能出自金、玉两个姓氏。在五个姓氏中金、常、归的主支。几百年前,就迁到了他乡,具体现在又多少人,在哪里,都不清楚,留在这里的玉、府两支的主干,及三姓余支,不包括留在北方的大约有30万人,如果包括留在北方的至少应该有80万人,根据族谱金碟上的线索,当地人应该仅是族人的十分之一,如果这样推算,二千多年来,觉氏五姓在全国全世界的后裔不少于300万人,甚至更多,尽管他们因为依祖制改姓,会有很多新的姓氏,但这基本的五姓在生理上有明显的特征,可以辨别出来,常姓大脚,归姓长臂,府姓多大耳,金姓多牛眼,玉姓肥臀。只要是觉氏五姓的后人在梦呓中,都说觉氏语,一种现代早已失传的上古的土语。
女人们七嘴八色,雁姿越听越觉得神秘,这些事母亲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一句,今天她却听到了这么多。
玉家的女主人,还告诉大家,觉氏后裔的女人,有时血液还会变成蓝色,眼中有蓝光,经她这一说,归家女主人说还不止这些,听过去的女主人说,还有四乳的现象,和凤尾。并当场让府家的女主人,脱了上衣掀起两只下垂的乳房,在两个乳房下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有一个正在哺乳期的小媳妇更明显,一个乳房上长着两个乳头,而且都有奶水,只是乳头朝下的两个,奶水很少,婴儿很吸允,有时那小媳妇,不想让孩子吃奶,就给那没有奶水的乳头塞在孩子的嘴里。
尽管他们讲的这些对雁姿的刺激很大,她还是打盹犯困,当有人送来了夜宵,她吃了二口之后,便回厢房去睡,看着早已熟睡的钰吾,她十分矛盾,不知道他能不能算是自己的丈夫。到了这个地步,她也考虑不了太多,马上脱衣睡觉。第二天刚吃完早餐,村长归玉九带人将骨灰盒移到祠堂后的墓地去了。他们再烧完纸钱,磕了头之后。尽管女主人们一再挽留多住些日子,代娘还是决定回汉沙,他们收拾好行李,带着大家送的土特产,刚走出祠堂,就有二个百里沟乡的女主人,从三十多里外赶到了,俩人一个姓金,一个姓常,她们是昨晚半夜才得到的消息,今天一大早经过五个女主人磋商,决定让她们来请代娘他们。
代娘一再推辞,说下次回乡尤机会再去,俩个女主人感到非常惋惜,真是机会难得,今天她们百里沟乡有二对新人要举行婚礼,大家都商议好了请代娘去主持婚礼,并且要钰吾亲自摸新婚,现在只能落空了,她们不仅带来了请帖也带来了七千多人的人头礼,一起让代娘收下,希望他们下次一定去,以金、常俩姓为主的百里沟乡,代娘说一定,下次一定,便坐上村长安排的手推木轮车上了路。
从登上轮船的那一刻起,或许是心情不一样的原故,雁姿再回首看着那蓝天白云下,觉家坪迷人的自然风光,对这个神秘莫测的故乡多了一份眷恋,也多了一个感情上结,那沿岸的风景像一幅历史长卷,把故乡这个对她来说陌生又亲切的概念,留在了青山绿水的那一头,她心潮起伏,又如恩如梦,当轮船呜响了即将靠岸的汽笛,当她登上县城的码头时,身后仿佛就变成了历史,她真想停下脚步,再向小河的另一头眺望片刻,可是母亲形色匆匆,急于赶路,让她不得不加快步伐,紧跟其后。
当他们坐上长途汽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再换乘火车,,她主动开口和母亲聊起了故乡老家,谈起哪里的人,哪里的事,她知道这容易使母亲误解,她已认可了这门婚事,但她是在是憋不住,那片神奇的土地,那充满了疑问的家族,让她不能不问个究竟。
可母亲似乎不愿意多说话,她只好,又转身去问钰吾,他也是第一次回老家,他究竟是如何看待故乡,如何评判族人的是非,可他不知道雁姿希望他说什么,蹑蹑噜噜难以启齿。
雁姿认定他终究是没文化的人,挖苦他是不是对自己这个宗族传人身份很得意,自己不读书,不工作回乡一趟,就能收十多万元的礼,难怪他一无所有,身无长技,一点压力都没有,有这些愚昧的族人,有封建的陋习,就有他的无知无忧的生活。
经过两天的相处,雁姿发觉钰吾是一个没有个性没有脾气的“好孩子”所以她才敢这样大胆的讥讽,可母亲早已听不下去,让她别以为钰吾人老实,她就可以胡说八道,有自己这个做代娘的在,就不允许她放肆。
雁姿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虽然那些族人都是老实本分人,可都是封建陋习的那个牺牲品,不懂什么是文明,什么是现代法制社会,还遗留很多愚昧的恶俗,她一想到昨晚的验身就有一股无名之火,原本她的很勉强,那女的居然开门把那些男孩全放进来了,那几个大男人也无耻地赶来想参加验身,下流之极。
母亲认为她并不了解老家的风俗,才这样胡说八道,过去族人对宗族传人的婚礼上验身和现代人婚前实行婚检是一个道理都是保证新婚的男女,必须是健康没有严重的疾病,有能力为对方尽到夫妻该尽得义务,对男人和女人都是公正的,所有的女人都有权对正宗的婚配提出异议,是家族内实现平等互利的一项制度,不允许任何人利用最有权力的头领的婚姻为自己谋利益,正是因为所有的女人都认可了正传的地位,认为正传的权力和人品,所以日后那个女主人触犯了宗族的利益,或出现重大的过失,传人可以行使宗族头领的权力剥脱她的一切权力和财产,所以女人在族内虽然拥有很大的,但任何事都必须公道符合族人的利益,不允许私心膨胀,损人利己,对家人对人同等看待,这种族规要比现代人制订的法律和各种制度,公平合理得多,人人都能参予,人人都能监督,没有人可以越轨行事。
再看看我们现代社会的所谓制度,既不清楚是什么人订的,也不清楚是什么人在执行,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手脚,智障儿可以合法的领到结婚证,有权利的人,可以安排子女做公务员,也可以找关系塞进大学去读,公权力都在黑暗中操纵,完全没有公平可言,怎么可以说传统的习俗,陈规陋习封建遗迹。
雁姿没想到母亲说起来,一套是一套,她不服地说就算母亲说的这些都有道理,那么那些大男人要给自己验身,不是恶俗又是什么,还有早上百里沟来的两个女主人,请主婚没什么可说,却要让钰吾去摸新娘,这不是丑陋的风俗又是什么。
母亲告诉她,男人女人都可以为传人的婚配验身是因为传人的一切都是公开透明的,族人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看到完全没有遮挡的,无私无欲的一对男女是历史和权力的见证,神圣不可侵犯,正是因为如此,将来有人觊觎传人的权力或女人都是不可饶恕死罪,不能把昨晚想参加她验身的男人,说成是淫秽下流的意思,他们一辈子可能只有这一次能揭开面纱,看清楚。他们必须永远捍卫,永远忠诚的。传人和娘娘的真面目,这之后,就算他们有谁对娘娘有非分的想法,都是有罪的,所以男人想验她的身,也是合理的。
至于,让钰吾去摸新娘的习俗,那也是历史原因的,过去男人讨老婆都是主人赏赐的,这些女人大多是在怀了孕之后,才被赏赐给下人和奴隶,但女人并不是奴隶,女人在嫁人前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任何男人睡觉,所以,怀的孩子不一定是主人的,怀孕之后,主人就要将她赏赐她喜欢的男人或主人喜欢的小头领或赏识的士兵,为了女人保障出嫁后的地位和将来的子女不受歧视,出嫁的当天,女人都要和主人睡,以示所生的孩子与主人有血脉关系。后来因为妇女的地位得到了巩固,不担心自己的子女被歧视,这个传统就演变成了主人摸新娘的肚子,祝新人早的贵子,摸新娘的乳房,希望新娘的奶子越长越大,乳汁丰美的仪式,是一种吉祥的祝福,而不是侵犯女人的身体,视女人为玩物和游戏。比起现代男人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都可以离婚抛弃女人,这个经主任的人和传人的手摸过的新娘,男人永远不可以休掉。制度比任何婚姻制度都要好,在家族里女人的权力大,责任义务也重,也特别能吃苦,家里的任何事都是女人做,男人只管在外挣钱,挣了钱就交给女人,挣不到钱女人也要靠自己养家糊口,觉氏五姓的女人,从不离婚永远不会离家出走,她们是每一个家庭的灵魂人物,男人是无法代替她们的。
现在雁姿才明白为何父亲总是让着母亲,任何事都以母亲的意志为意志,原来母亲才是她们常家的真正女主人。
当他们回到汉沙后,已接近半夜时分,雁姿明天要起早床,赶回去上班,吃了一口东西,洗完就睡了,早上四点多钟,天还没亮,母亲就叫醒了,她并且让钰吾送她去车站。
路上是他们俩人这三天来,第一次单独在一起,雁姿就利用这个机会跟他摊牌。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这次陪他和母亲送玉姨的骨灰回乡。完全是母亲强人所难,虽然他们这几天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并不等于她同意嫁给他,她从头至尾都没有这个打算,现在也没有,因为他们完全属于不同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他们没有共同的志向,没有共同的语言,兴趣爱好也不相同,这样的两个人不可能真正和睦的生活在一起,就算是生活在一起,也是一个悲剧,她的男人必须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着自己的前途的人,她不可能嫁给一个靠家族捐助,在社会上没有一点生存能力的人,希望他能理解自己。
钰吾表示明白她的意思,至于她要求他在母亲那里帮她做点掩饰,暂时隐瞒一段时间,最好别把俩人告吹的责任,推到她的身上,他将尽力为之。
钰吾一直将她送上了车,雁姿坐在窗口,看着晨曦中沉默无语,孤零零的他,心里有了一股愧疚的感觉,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个无辜的老实人为了服侍瘫痪在床的母亲,他牺牲了十五年的大好时光,没有体会到快乐的充满阳光的生活,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也没有朋友,仅仅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孝子,也许正是这一点让母亲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对他的关怀甚至胜过亲生儿子,可她还年轻,她要追求自己的美好的生活,对他只能表示同情,而且她的拒绝只能表现得很坚决,她不能给他留有幻想的余地,她必须毫不犹豫地回到自己的生活圈中去。她真想在开车前下车去吻一下他,但她不能这么做,不能让他惦记起自己,他必需将她忘得越彻底越干净,越好。
雁姿回到单位,就加快了恋爱的节奏,母亲不在家,对她来讲是一件好事,到了周末,她便将男友吴俊明正式带回来家,介绍给自己的家人,父亲妹妹,弟弟。都对吴俊明挺满意。大家便一同商量怎样对付母亲,让母亲接受她的选择。
对于会老家,寻根问祖一事,她完全把它当作一个笑话,轻描谈写的讲给他们听,为了不使吴俊明生介蒂,她省略了母亲逼她陪钰吾一起睡以及祠堂验身的细节,对乡人摸新娘,妇女主家的习俗抱着猎奇的心理津津乐道。
父亲知道雁姿陪钰吾送骨灰回去,在老家人的眼中就算是过了门的媳妇,提醒她如果想堵死那门婚姻,也许他们应该早一点,领结婚证,用受国家保护的法定的婚姻抵制老乡那些不成文的婚俗。
对于这个建议,吴俊明自然非常热衷,他打算尽快安排自己的父母与雁姿的父亲见面,协商俩人的婚事。
没想到的是,一个礼拜后他们的事正在进行中,母亲便回来了。母亲回到家中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感到大家有事在瞒着自己,问大家,大家都说不知道,雁姿因为约会很晚才回家,见到母亲吓了一跳。
她告诉雁姿,尽管大家都想瞒住她,自己用鼻子闻,都能嗅出他们干了些什么,至于雁姿在钰吾哪里用了心机,自己不问钰吾,也想象得出来,她现在可以和雁姿开诚布公地谈。想嫁人自己没有意见,还是那句话捆绑不成夫妻,不过,自己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彩礼二万元一分都不能少,如果一个男人二万元都拿不出来,他是没有能力养家糊口的,如果是不愿出这二万元,那也不能说明他对婚姻有诚意,自己并非为难对方,也不是惩罚雁姿,是雁姿把婚姻吧自己作为一方寄托在男人身上,而不是寄托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她作为母亲,把女儿从小拉扯大,也有理由一次性要一笔。养老送终的费用,日后,他们再也不用为自己操心了。
母女的争吵,惊动了全家人,雁姿认为母亲太不近情理,自己有退休工资,这次回老家受了十多万元的礼金,现在居然像买女儿一样的把自己嫁出去,她无法接受。
母亲说这很简单,让大家都来评评这个理由,包括雁姿未来的婆家,如果他们说服了自己,认为自己这二万元彩礼收得不对,她可以不要这笔钱,让雁姿出嫁,如果不能,那她必须要这笔钱。
除了雁翎外,父亲、弟弟都不敢给她帮腔,母亲立马矛头对准了雁翎,告诉雁翎,她将来也是一样,如果不远嫁给钰吾,也要收这二万元彩礼,否则,她现在就可以从这个家里滚出去,自己只当没生这俩个女儿的,一个女人如果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倒贴钱办自己贱卖给男人,那还不如做父母的把女儿卖出去换回几个养老钱,在这个问题上,她金嘉荷绝不向任何人让步,儿子现在还小,她必须有长远的考虑。
雁姿无法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母亲,也责备老天为什么让她生在这样的家庭。
母亲这一会来,再也没走,雁姿也在彷徨,要么拿出这二万元,要么就是断绝母女关系,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这二万元虽然不是一个天大的数目,可也部署一个小数目,是整整一年的工资收入,吴俊明经过家里人商量,向她表示愿意出这笔彩礼,无论如何母女关系还是比二万元更重要,她不得不把这笔帐记在那个讨得母亲欢心的钰吾头上,因为受害的不仅是自己,如果雁翎也不愿意嫁给他,也必须要二万元的彩礼,所以受伤害的是她们姐妹俩个。
当父母和未来的公婆见面回来之后,雁姿才从父亲那里知道,那个钰吾因为决定出门打工,母亲才回来,那十多万元钱,在母亲手中,被母亲存进了银行,她不会将这笔用在他们姐弟身上,她要用这笔钱为干儿子,娶媳妇,听起来都令人感到好笑。一个老妇人认定自己的儿女都是不肖子孙。不相信自己的儿女,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却深信一个她人的孝敬母亲的好儿子。会给自己养老送终,这是多么的荒诞。
因为这二万元钱,她觉得自己在和吴俊明的交往中矮了半个头,也是因为这二万元,俩人不得不推迟一年的婚期,为了买房,为了体面的婚礼,他们必须赚足够的钱,而每当她和吴俊明如胶似膝的时候,她都不由得想起了喝钰吾在一起的那几个夜晚,是那么令人难忘,没有肌肤之亲的苦涩的男女关系似乎比干柴烈火的激情更刺激,更多几分回味。
一年后,当她再次和对方见面时,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