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的对决,同样是浣桃苑对静竹轩,流平对玄瑶。这似乎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流平会取得胜利。说实话,我也这么认为。玄瑶倒是并不在意那许多,她不过将这些比试当做能够提升自己修为和历练的机会而已。不过倒是掌门沧源,当得知又是他浣桃苑对静竹轩的时候,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他笑眯眯的对一向风轻云淡的沐曳说:“上一次你我二门下弟子对决,就出了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事,不知道这一次你我二门再度对决,会出现什么事呢。”
沐曳好脾气的笑笑,“若是每个我门下弟子都要成全了男人们,那我可就不依了。”
但是这种情况,出现在任何人身上我都可以相信可以接受,唯独慕瑶不会。哪怕某一天是我和玄溟,站在她敌对的位置上,她都会毫不留情的将紫绫刃刺进我们的胸膛。无论过后她该要怎样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在必要的时候,她绝不会心软。
玄瑶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事事果断狠辣,却也善良得很单纯。
流平雷狩负于背后,面上是谦和的微笑。对着玄瑶抱拳施礼,完全没有因为自身是大师兄就位高傲娇的意思,这也是他受大家爱戴的原因。玄瑶一贯的清冷模样,带着紫绫刃登场。双方的人气都极高,现在众人已经不在乎比试是不是精彩了,而是,更想要知道谁和谁之间有没有类似于田敏好流偌那样子的关系存在,只是他们不知道。
看来他们的这一举动,开了探索的先河,人心变得浮动了起来。
明知道这两个人都是绝顶的高手,但是狭路相逢只能有一人获胜,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流平的胜算最大。任何人和流平对决,基本就等于宣告了失败。可是,对手是玄瑶,所以断无认输或是放水的可能。我突然想到,若是早在上一场的比试中流平碰到了玄瑶,那么他这一场的比试无论对的谁,能不能获胜都是个未知数。因为玄瑶一定会竭尽她的所能,给予对手最大程度的伤害和损失。届时,流平一定会因为修为不济而与胜利失之交臂。看来,这就是所谓的上天注定。
玄瑶同样抱拳回礼,道了句:“师兄请。”然后,两人也不再罗嗦,直接双双摆开架势。下面的人这回也不再起哄多言了,看出来上面的两个人一上场就是全神贯注,连观看的人也变得紧张起来。
让多言的人闭嘴的最好方式,就是自己先要做到认真。
只见雷狩剑剑身上开始浮出众多的雷纹,这是蓄力的表现。而另一面,玄瑶的紫绫刃上光芒也逐渐变亮,红色的星芒开始暴涨,在不断旋转的紫色绫带中格外醒目。大概是没人想到这两人一上手就认真如此,其实很正常。彼此的实力都已经十分明了,就可以省去了很多试探的虚招,这样实打实的直接动手,会更节省时间,使比试变得更精彩。
骤然,两人身形双双掠动,还未及看清就听得“叮”的一声,两兵器俨然交接。触碰之后旋即分开,而后再度迅速的触碰。几次下来,耳边尽是“叮咚”作响,倒是显得很清脆。由于兵器上面都护着两人的修为,太过大力的硬碰硬,只会给彼此的武器造成严重的伤害,而不能伤动彼此分毫。
玄瑶再度分开后索性扔了紫绫刃,紫绫刃旋至半空中玄瑶的脑后,开始不断地向外四散着紫色的光芒。以紫绫刃为中心的光环中,紫色的光影越来越浓重,已经变得紫黑。若不是当中还有妖红的光芒在持续的明亮闪烁着,几乎就要让人以为是夜幕的面纱。那光芒包裹了玄瑶,使她看上去像是穿了一层薄薄的幽紫色轻纱衣衫,神秘而妖异。
流平眼见玄瑶的变化,眼睛微微眯起,翻手剑脱手,化影万千。瞬间无数的剑影开始交错交织,不一会儿剑影就在他身后织就了一个大大的屏障,厚厚的一层,像是一个飞天的羽翼在他身后。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这仿佛静止的画面其实是雷狩剑不住窜动而织成的。两人的修为之高,让人看了不禁咋舌。
流平飞起,背后的剑影就像是真正的羽翼一般,将他带到高高的空中,对着玄瑶俯冲而下。剑影不住的翻飞流窜,在雷狩剑制造的光罩中,欲要将玄瑶整个困起来。而慕瑶此刻已经完成了诀,只见她的身子慢慢漂浮起来,那身紫色的薄纱已经覆盖了她的全身,她此刻是真正的将那色彩穿在了身上,能够清晰的看到衣襟袖口以及长长的裙裾,都一一漂浮在空中向后飞扬而去。玄瑶屈着腿悬浮在半空中,整个人都隐进那衣服中。面对流平凛冽的攻势,她不紧不慢。扬手,抛出。紫绫刃上的色彩就这样出现在她的手中,然后形成具有攻击性的球形被丢出,目标直指流平。
玄瑶借助紫绫刃发出的色彩,不断的抓取攻击流平,变换的身形让她在空中看起来是在舞一支飞天之舞。漫天的紫色洋洋洒洒,飞舞的裙裾不断地打着旋和缓缓飘落。玄瑶是将自身全部的修为都注入了紫绫刃中,再由紫绫刃放出,将那些修为穿戴在身上。既增加了自身的保护,又加快了进攻的速度,一举两得。流平面对这样的攻势,不得不分出一半的羽翼来格挡密如雨下的攻击。
而这个时候的我,满脑子都是玄瑶现在的这个姿态,让我不由得愣住。因为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地方开始变得清晰,一顿一顿的痛觉开始逐渐袭来,耳边的声音变得空灵悠远起来,意识像是无法反抗的被指引着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那个女子,端坐在莲花座上,翘着腿,桀骜的模样。一身淡紫色衣裙外罩一层薄薄的幽紫色轻纱,身子歪向一边头抵在手上。上扬的眼角,浓密的睫毛,好看的唇弯。她,面对大军数十万,仍旧面不改色,气度非凡。她,独立大军中,不住翻飞的裙角轻纱,半空中弯膝的姿态,不住的翻转跃动,好似在跳一支飞天之舞。头发是妖异的银白,散落在夜色中格外的醒目耀眼,让人忍不住去看。眼角变得浓密,黑黑的更添神秘感,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紫眸,仍旧清晰明亮,不掺一丝血色。
而这个人的样子,在和眼前玄瑶的样子,不断地变化,不断的重合。再变换,再重合。我已经分不清,究竟这是我的幻觉,还是,这个人就是玄瑶。或者说,玄瑶是她的分身。我不能这样确定,也无法去确定。因为连那个女子的样貌和身份,我都不得而知。那个一直困扰我的梦境,这个经常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女子,我一直想要找寻的真相,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明确的指使。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使我觉得,生活是一片没有光亮的迷雾,我在这迷雾中不知道该向着哪个方向踏出脚步。看不到前方的路,也无法回过头去找寻来时的路。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一头冲进去只是直走,走到的不知会是重点还是荆棘。
我看到,眼前的这个紫衣女子,最终被一剑当胸穿透。她双手握紧当胸一剑屈起双膝的样子,就像是十分珍爱的拥抱着那把剑,像个婴儿一样的蜷缩起来。我看到,她身上的紫衣片片碎裂开来,最终无可奈何的褪去,幻化成丝丝缕缕消散在空中。我心中大骇,不知道究竟是谁被刺中,是不是就此失掉了性命,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面。
而就在这个时刻,所有的幻想都从眼中消失,从脑中退却,所有的声音在刹那间重新回到我的世界。我像是刚刚从一个无声的时空一脚踏回到这个时空一样,忍不住身子一个趔趄。看着骤然出现的声音,耳边一片叫好声如雷鸣让我一时间无法适应。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的红光,我很茫然。
看向台子上面,女子蜷缩着身体的样子刺痛了我的眼睛。刚刚我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象,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眼前的,真实。
玄瑶被流平的雷狩剑的分身刺中,虽然是分身,力量被削弱了不少。然而那幻影被流平拿在手中,凛冽的刺入,威力仍旧不减。当胸一剑,避无可避。紫绫刃上的修为耗损的太过严重,终于抵挡不住这一剑的威力,纱衣层层炸裂开来。而玄瑶,也因为失去了保护,散了力气。紫绫刃失去了主人的修为,便失了魂,同玄瑶一起从空中掉落下来。
流平迅速收了背后的剑羽,雷狩剑泛着青蓝光辉静静浮在他背后。玄瑶掉落,流平立刻脚踩半空借力,冲下身去一把将掉落的玄瑶打横抱起。这本是在正常不过的举动,却在众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哗然一片。连掌门和沐曳师叔都忍不住向这边望了又望。
轻轻落地,流平倾身低声问她是否还撑得住。玄瑶这样倔强的女子,即便支撑不住,也不会表露分毫。然而这一次怕是消耗到了极点,犹豫再犹豫,玄瑶摇了摇头。于是流平点了点头,脚下步子稳健丝毫不乱,将她交给了场下的田敏师姐。
回身就看到无数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流平被真真正正的吓了一跳,他觉得这些目光就差把他全部洞穿一样,比什么战场都要来得可怕。
明显的一愣之后,流平立刻恢复了正常。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台子底下的众人,和俨然已经支起耳朵听的几位长老。无奈的笑着说道:“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和玄瑶之间什么都没有。”
看大家一副丝毫不相信的表情,以及无声的“那你怎么那么亲昵的抱着她”的疑问,流平无奈抬手扶额,“我总不能为了避嫌,让她一个女孩子就这么直直的摔到地上去吧?况且,我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只不过流偌师弟那一闹,让大家心里面都有了个印记。各位,我觉得大家的本意是好的,如果会有这样的可能,你们也一定义不容辞的帮忙。可是,若是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被大家这样一弄,反而会变得尴尬。”
然后流平又是一个叹气,很是无辜的表情看着下面将信将疑的人,极其委屈的说了一句:“我们真的没什么。”
想来玄瑶是修为耗尽,虚弱所致。流平能够一击得手,必定是看准了时机,等待玄瑶消耗得差不多变得虚弱的时候,给予必杀。玄瑶将全身的修为都覆在紫绫刃上,本就是极大的冒险。一旦修为耗尽,紫绫刃将不能再保护她,而那个时候的她虚弱得全身无法动弹,若是在战场上,就是主动将自己送到敌方的手中。好在这是比试,所以玄瑶才敢用这样冒险的方式。
来不及多想刚刚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以及那个能够和玄瑶不断重合的女子。因为接下来的最后一场比试,是我和轩祖的。轩祖,这个我一直想要交手的人,这个见识过他的本事后,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对手,这个让我只要想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一阵热血沸腾的人。而这个人,马上就要作为对手出现。
我相信梦想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坚信着在完成梦想的那一刻,是有多少近似疯狂的喜悦,以及在那背后应该付出的艰辛和汗水。但是,我没有想到过我的愿望会实现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到了我和轩祖两人面对面站在台上的时候,我都无法切实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这一回合,是浣桃苑和武德殿的比试。众人对于不是静竹轩的女弟子表示了一定的遗憾,然后又对轩祖表示了莫大的兴趣。那个武痴长老沧口教出来的学生,似乎也是武痴,大概当初在挑选弟子的时候,沧口长老就是冲着哪个弟子有一心向武之心选择的吧。
轩祖就是一个例子,他太过低调内敛,以至于在参加这次的比试之前,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是武德殿的首席大弟子,更没人知道原来他的修为和武功都登峰造极,已经达到了出窍的前期。
似乎每一场的对决,都是有这样一个看上去极为强烈的反差。田敏和流偌,毫无疑问的流偌会胜利。玄瑶对流平,若是紫琼门最厉害的大弟子会败给玄瑶,那才是最大的授人以柄。而现在,到了我的身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轩祖会获得胜利。我想了想,这应该是掌门的有意安排吧,将实力悬殊的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试,这样就能够使修为高的人能够不必费太多的力气就能取得胜利,不必花费更多的精力去调息。
可是我并不认为,我会输给轩祖。虽然前面的比试中,只能看出轩祖修为精湛,点到即止,并未使出全力,以及修为深不可测不知底细。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我本人也没有使出全力过,至少是没有真正用到我不同与紫琼门的功夫。那是我在每个夜晚的修行下,一点一点感应着夜色月华而摸索出来的法门。如果不是被逼迫到一定的绝境,我并不打算将它示之以人。
而面对轩祖这个让我心心念念的对手,我能感受到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不住的沸腾,叫嚣,我不确定在接下来的比试中,我会不会由于过度兴奋而失去控制,会不会太过兴奋而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暴露我的秘密。
可是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对手就在眼前。因为,梦想就在眼前。
人生,就是完成梦想的过程。在这个梦想完成的时候,并不是终点。那个地方,是到了踏上另一段征途的起点。而人生,就是不断的完成自己梦想的征途。
生活,是一场漫长的旅行。
站在台上,裂锦剑在手,而手,有些颤抖。对面,轩祖怡然不动,静籁得几乎和这周围融为一体。在这样的面对面里,我终于知道轩祖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其他人都是锋芒毕露,将自己用力的绽放到众人的面前,让人看清楚自己的色彩,尖锐而锋利的姿态。可是轩祖不同,他是在收敛自己的色彩,甚至让人几乎看不到他的颜色。那种,就像是即便从你身边很缓慢的擦身而过,但是你却丝毫不能注意到他的存在的感觉。
那是一种,融身自然从而获取力量的存在感。裂锦在剑鞘里不住的嗡鸣,无法抑制的兴奋。轩祖对我抱拳施礼,道了句:“小师弟,点到即止。”
我颔首,裂锦出鞘,瞬间炸射刺目的月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