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玄溟回到住处，叫玄瑶出来，特地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与她听。玄瑶倒还没怎么表态，倒是玄溟自己先笑得不行。
“哈哈哈，玄瑶，你是没见到沧途那家伙当时的脸色啊，那真是，可以开染房了。玄汐，我还真就想知道他们两个关在房门里会说什么话，要不是你拉着我一定要走，我必须要好好听一听。”
“算了吧玄溟，就算我当时不拉你走，你也绝对是听不到什么的。那两个老家伙精明着呢，怎么会容许谁在一旁偷听呢。”
“我怎么就不信会发生什么事儿，难道还能杀人灭口不成？”
一直默不作声的玄瑶此刻开口了：“玄汐这样做是明智的，如果不是他，说不定此刻你们两个最少已经不能够完整的回来了。”
“嗯？这话怎么说啊？”
玄瑶双臂环胸，一贯淡然的样子。“我们几个，一直竭力降低在门派的存在感。如果不是昨天碰巧撞见沧途长老，他也不会记住你们的脸。而今日玄溟又特意去挑拨，沧途和沧溟必定已经牢牢记住了你们两个。如果我料想的不错，沧途一定会对沧海说实话，全部。既然他会做得那么神秘，就说明不到万不得已沧途不想告诉给任何人。如此一来，必定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所以，你们今天要是执意留在那里，下场不是卒，便是残。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可是山门里弟子突然卒世必然会引发骚动，病残就无所谓。”
玄溟听了玄瑶的话，起先还不在意，但是越听越觉得可能。然后仔细回想，再想象一番。这一段话下来，冷汗已经密密的出了好几层，从心底里止不住的打颤。
玄溟用一种近乎呆滞的脸转向我：“玄瑶说的，可是真的？”
我无声的点点头。
他又说：“那，她说的这些你也早就想到的了？”
我再次点点头。
“那，那！你是知道会有这种可能的发生，你才拉着我走的？”
我无声在心里翻个白眼，再次点头。
玄溟嘴张了又张，最后变成个鸡蛋大小。我看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刚想要出声安慰他，不想他蹦出一句话来。“你们两个人！居然都拿我当白痴看是不是？”
“……啊？”他这话太突然了，跳跃性太大，请原谅我脑子不够用跟不上，完全不能够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玄溟用一只手指指着我，手指还戏剧性的颤啊颤，看样子是气得不轻。“你你你，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完了，还要搞这一套。难道你说了我就听不懂吗？我又不是什么胡闹的人，讲道理嘛，我会听的嘛！有话要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表达什么呢？”
我无语的看着玄溟发疯，玄瑶依旧很淡定。只不过她在玄溟说完这段准备换口气接着说的时候，轻飘飘的丢过话来。“你确实会听不懂，也确实是个胡闹的人。”
玄溟刚缓过来的一口气就这么卡在喉咙里，然后很成功的被呛到了。玄瑶看来是很满意这个结果，目光中满是狡黠的看着玄溟大咳不止弯了腰，还要不甘心的想说话的样子。
玄瑶不去理他，反而是转向我。她神情有些严肃的样子，想来一定是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果然，她说道：“我觉得，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玄溟太过鲁莽，买下了隐患。”边上传来玄溟不服气的哇哇乱叫：“什么叫我鲁莽，玄瑶你把话说明白，我这么一个有正事儿的人，怎么就……”
玄瑶就当没听见，接着说：“你们两人日后一定会被沧海和沧途盯上的，但是，无论是他们故意挑毛病还是有意无意的揶揄或是穿小鞋，你们就当做不知道，没看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低调点，不要勾起他们想要动手的念头，就是我们成功了。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但是玄瑶，你觉得，真有个万一的话，他们会动手吗？虽然我们是隐患，可是实际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事实确实如此，可是，做贼心虚的人都要抹去所有的隐患。你自不必多说，如果玄溟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随便的一说，模模糊糊模棱两可的说辞，更容易让人产生疑问和好奇，那免不了就要去追查。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这山上的人都知道了。真正追问起来，又没有人知道完整的经过和全部的事情，那么自然就要彻查了。这样一来，真相被挖掘就是迟早的事。沧途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其实如果这件事真的事关重大，他又极力的要维护自己的话，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是最好的选择。好在他还有些理智，应该不会这么做，但是难说会不会做出什么让你们永远无法说出话来的事。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想办法让他们知道，你们两个最他们构不成威胁。不但不是对立的，还很有可能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是他们的帮徒，可以为他们保守秘密，可以为他们的秘密而出力但是不收任何回报。”
我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让那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能够安全的信任我们。这种事，我做不来，玄溟更不用说。谋士这一职，从来都是玄瑶最拿手的。“那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保命。”
“保命？”
“对，保命。不要让他们认为，你们的帮忙是为了能够分一杯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还会加重事情的严重性。最好的方法就是，为了保命。你想，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还有人想方设法的要延长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想就这么随便的丢掉。所以，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替他们保守秘密，成为助力，这个理由不但合乎情理而且也绝对会让他们相信。”
我心里暗叫一声妙，玄瑶这个脑子不是白长的。人长得不但美艳，性子又沉稳，对外人礼貌的淡漠冰冷。可我最欣赏她的地方就是，她的智慧。她不利用上天赐予她的得来不易的迷人外表，也不欲擒故纵，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也因为这，追求她的人不胜枚举，可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她只运用她的智慧，登临顶峰。
冷静，沉着，镇定自作，是她的标签。只要出现解决不了的问题，游移不定的选择，问玄瑶，总能得到一个更稳妥的方案。玄瑶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能够让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开始萌生希望，似乎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不再存在。她的出现，就是新的开始。
所以对她，我是百分百的信任。
沧途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拿到了掌门长老沧源的特权。这意味着从此他能够光明正大的出入置药室，而不向任何人说明，不对任何人解释他在做什么，包括沧源。除非他自己想要告诉别人，否则没人能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对于沧途能够拿到特权，我并不奇怪。我好奇的，是他用了什么理由让沧源这个心胸嫉妒狭隘的人能够准许只他一人自由随意出入置药室，甚至连自己都不过问事情的经过和始末。我再转念一想，是了，必定是沧海。能够有能力，又知晓这件事的人，只能是沧海。沧海和沧途之间，必定达成了什么协议。有利于两个人的协议。
如果想要知道得更透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就只能靠自己去争取。玄瑶说的话，自然要听，而且也确实是必须的途径。但是还有一条路，能够提前并且掌握更多的信息。
这两个人，白天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大概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接触，还如平常那样。但是，想要接头，浓浓夜幕下，是最好的时机。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歇息了，至少弟子们是的。可是我不同，我一直是在夜间活动，夜间活跃的。常人在月上正中时，即便还没有休息，也必定精力不济，疲态尽显。可是对我，却是绝佳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只有我能够把握和争取。
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夜半，明月高挂，散发着清冷的光辉。确定了四下寂静后，从窗柩，三两步跃上房梁。在梁上健步如飞但绝不会弄出一丝声响。在夜里的我，比白日里各方面的状态都要突出很多，甚至能够做到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事。
很轻松的，我来到沧海的屋顶上。就如同我猜测的那样，沧途在沧海的屋子里。沧途既是沧海的师弟，那么理应是他来。更何况，是他有求于沧海保守秘密和出谋划策。
小心的敛了周身所有的气息，确定不会被发现后，我将身子都贴在了屋顶上。
“师兄，你昨日与我说的方法真是好用，沧源师兄只是考虑了一下后就答应了，毫不犹豫的。”
“呵呵，那是自然的。以沧源的心胸，有这等好事，他岂能眼看着白白的浪费掉。”
“只是，若是药配出来，当真要分给他吗？”
沧海有一阵子没有说话，想来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自然是要分的。可是，分的是不是答应他的能够延年益寿的方子，谁知道呢？强身健体的丹药，咱紫琼门不缺。但是，如若是能够增进修为的丹药呢？”
“师兄的意思是？”
“终归是要给一些好处的，毕竟没有他，咱们也不可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做这件事。但是，如果当真让他得知了你手上还有这样一方，你觉得，他怎么可能还会像现在这样，容许你来做？自然是要尽数都收到他手上的。”
“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既然同他说了，答应给他可以增进的补药，条件是技术尚未成型，出了事你一人承担，他也答应了，那就简单了。拿他试药。”
“试药？！”
“对。但是切记用量要小，即便是除了问题，依掌门师兄的功力，也能够化解。他不会多言的，毕竟是他的私心在作怪，怨不得别人。但是一旦成功了，我们就跟着受益。”
沧途的声音默了片刻，显然是动心了，但还是带了些犹豫。“可是这样，是不是太……有损道德吧？”
“师弟，这是我们三个人共同作出的选择。如果沧源师兄不是自愿，使我们提出条件迫使他不得不答应，这确实是有损道德。可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这就是合理的存在。你不必心中有何愧疚，只管大胆去做就好。”
沧途没说话，明显还是在考虑。
“师弟，既然决定了事，就不要再被其他不重要的事左右了罢。”
于是我知道，沧途这一下，是下定决心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我将整个经过细细的过滤了一遍。根据沧途和沧海两个人的对话，再加上我的猜测，大概整个事情应该是，沧途掌握了一种能够延年益寿的方法，但是只是一种方法，技术还不成熟，需要反复的实验。但是这方子必定不是通过什么正规途径得来的。报告给掌门沧源的时候，隐瞒了这一事实，只说是能够让人增进修为的丹药。只说靠丹药而不是修炼来获得功力，就已经是有违天理了。但是沧源有私心，他作为掌门，不希望被谁超过。再一想，沧途既然能够把这事说给他听，那么必定是有了几分的把握。前后思量下来，答应他不但没有坏处，反而好处多多。不但成功了能够得到修为，还能拉近和沧途的关系，一举两得。然而更重要的是，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入，自己就当做不知晓的话，一旦最后出了事，可以尽数推卸给沧途，自己两袖清风，依旧做他的掌门人。
这一番思量下来，最自己只有益无害，没有理由不答应。
沧源算盘打得妙，可是还是比不上沧海的算盘精。他自以为将沧途利用在自己的眼皮下，却不知自己就在别人的手掌心上。
人心。贪婪。这是本性。贪婪一日不灭，就一日不断有争端，有屠杀，有鲜血。
这件事，我思来想去，没有打算同玄溟说。依他的性子，即便能够不露出消息去，也难保不会在无意中被两个长老起疑。玄瑶我也不打算知会，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就好。毕竟玄瑶是个女子，女子，是需要被保护的。玄瑶的聪颖是优点，也是个致命点。太聪明的女人，通常命薄。玄瑶是我想要好好去保护的人，所以，任何再多一分的危险，我不想她去涉及。玄溟也是我要去好好珍惜的人，可是，他在我心里是第二位。
翌日，看着沧途和沧海两人，还同平日里一般的远近，让人看不出丝毫的异常。我不得不叹服一下他们高超的演技，果真是，老狐狸老狐狸，这词当真是没错。人，越老越精。只是我现在看他们的眼光和心境全然不同了。从前虽然对他们同样也是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至少是长老，最起码的尊敬还是有的。更何况，沧海长老为人和善，又是最常见到的长老，更多了几分亲切感。
沧途长老虽然为人严厉，但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滥用职权，看上去很厉害，但是无人不知他是最关心弟子的人。所以这两个人，即使我没有像其他人，有崇拜或是敬仰，但是还是多少有些感情的。
只是，经过了这两天以来一连串的突然的变化后，我整个人内在有什么东西被大力的扭转了过来。
因为，无论他们经过了多少的岁月，潜心修炼了多少的时光，勘破了多少红尘，传授了多少只是，诵阅了多少书籍。他们，始终是个人。
贪婪只是个开始，贪婪可以改变很多事，也会改变一个人。我不知道这个贪婪的开始，最终会让他们两个甚至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什么样。但是，从那一刻开始，沧途和沧海，已经再也回不到最初的自己了。
人生的棋，只要错一步，步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没有回头路。
我突然想到了师父说的话。他说，人这一生，就是来还前世欠下的债的。如果前世做的孽太多，那么今生必定要受苦难。同样的，今生如果杀戮太多，那么下一世，必定要历经种种磨难。所以，我们都要尽力的，去摆正自己的标杆，好让下一世的自己不必那么辛苦，即便那个时候的我们都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是上辈子积攒下的好恶。
可是人，不能为了那些未知的前世来生，而任由这一世的自己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