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徐澈操纵鎏金龙舟,带着众人夜游龙虎山。
龙舟上的众人皆是惊叹,张之维没想到师弟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举手投足间尽显仙家之风。
与此同时,天师静室。
檀香氤氲中,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突然扭曲变形,幻化出飞舟巡天的景象。
张静清拂尘轻摆,烟霞里顿时传来阵阵惊呼——
那是吕慈趴在船舷大呼小叫的憨态。
“吕慈这家伙!”
见此画面,吕伟青筋暴露。
“呵呵,这不成器的徒儿,让诸位见笑了。”
老老天师嘴上谦逊,眼角笑纹却藏不住得意。
“天师啊!”
吕伟拍案而起,腰间玉佩叮当乱响,“有这如此天骄道子和这等仙家法宝还藏着掖着?”
他指着烟幕里时隐时现的龙舟金芒,“您看看!这哪是法器?分明是传说中的蓬莱仙舟!”
“咳咳!”
陶宏道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原来他正偷摸掐算飞舟来历,却被反震得指尖发麻。
“贫道原以为之维师侄的修为已冠绝当世......”
他苦笑着按住乱颤的剑匣,“没想到清源师侄更是......”
话到嘴边突然卡住,因为烟幕里正映出徐澈随手点化云海为莲台的画面,张之维瞪大眼睛的样子......
玄空方丈的九环锡杖突然自行立起。
“阿弥陀佛!”
老和尚不慌不忙合十行礼,佛珠却泄露了心绪,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正疯狂跳动:“天师府一门双圣,老衲在此恭贺天师。“
“诸位,这是哪里话...”
张静清突然拂尘一扫,烟幕里浮现长净和尚的身影。
“若老道没看走眼......”
老老天师意味深长地捋须,“这娃娃的禅心,可比当年达摩祖师渡江时还要澄明三分呐!”
再一挥,画面转到吕仁与吕慈。
“吕家主,老道看你家那两个小娃娃也是龙凤之姿!”
画面再转到上清郑子布上:“陶道友,你就更别说了,上次论道小郑的符箓之法我可看了,神乎其神,压的诸多同道们都喘不过气来,可谓通天呐。”
“……”
室内突然一静。
三位掌门同时瞪大眼睛——
这老道嘴上自谦,夸起别人家弟子倒是毫不含糊!
咚——!
窗外突然传来清越钟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飞舟正掠过三清殿金顶。
徐澈负手立于龙首,月华将他霜白的鬓角镀上银边。
张之维和张怀义一左一右站着。
三人衣袂飘扬的模样,恍若古画里走出的三清显圣。
“说起来......”
张静清忽然压低声音,“老道昨夜观星,见紫微东移......”
他指尖蘸茶,在案上画出血色轨迹。
那水痕竟自行游动,最终凝成倭寇列岛的形状。
“七日之内,必有大变。“
茶盏突然炸裂!
飞溅的水珠在空中凝成十三道箭矢,齐刷刷钉在倭岛轮廓上。
铜鹤香炉“铮“地一声轻鸣,炉中青烟凝成绵山地势图。
张静清双目微睁,瞳孔中雷光隐现。
“天师推算,果真一绝。”
吕伟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无风自动,“前线急报,比壑山忍众已随倭寇主力进驻绵山七日。”
他手指划过茶案,茶水竟自行组成军事布防图,“此处若失,中原门户洞开!”
“咔嚓!“
陶宏道长的七星剑匣应声而裂。
七柄小剑悬浮半空,组成北斗杀阵:“这群倭贼竟敢亵渎我道家祖庭!”
——绵山正是上古广成子修道之所。
“哼!”
玄空方丈的九环锡杖突然插入青石地面。
老和尚怒目圆睁,脑后竟浮现金刚法相:“老衲要超度这些孽障!”
静室内的法器同时震颤,张静清的白须无风自动:
“为国为家——”
老天师每一个字都引动天雷轰鸣:
“义不容辞!”
窗外忽有闪电划过,照亮四人肃杀的面容。
陶宏道长并指如剑,七柄小剑在空中划出血色轨迹:“既如此,我这便回去准备,三日后,绵山见!”
“且慢,三位道兄...”
张静清突然拂尘一摆,香炉青烟化作更漏形状,“如今天色已晚,在我府内稍作歇息,明早再走也不迟。”
“清源、之维、怀义、晋中!”
说罢张静清不给三人反驳的机会,开口传音呼唤。
听见传唤的徐澈,立马驶舟瞬移静室外。
“弟子在!”
门外四人齐刷刷回应。
“快给同道们准备厢房茶水!”
“是!”
见状,吕伟并指划向茶案,那茶水凝成的布防图竟化作冰晶:“既如此,我等便厚颜再叨扰一夜。“
陶宏与玄空也没理由拒绝了。
静门大开,月光如水,将四家弟子的身影拉得修长。
“爹!”
吕慈一个箭步冲到吕伟面前,眼中还跳动着未散的兴奋:“我跟你说,清源小道长的飞船是真他娘的爽啊!”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腾云驾雾时连衣角都不带晃的!鎏金龙首还会喷吐霞光......”
“吕慈你个混账东西!”
吕伟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揪起他耳朵,“吕家的脸都让你丢尽吕!”
“哈哈哈哈!”
郑子布突然笑倒在蒋民肩上,长净和尚的佛珠散落一地。
就连素来严肃的陶宏道长都掩袖咳嗽,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紧绷的气氛竟在这一刻冰消瓦解。
待给三家宾安排妥当后,已是深夜,张静清没有睡,徐澈哥四个也没有睡,被叫来静室排排站。
静室内。
三更的梆子声遥遥传来,铜鹤香炉的烟气凝成更漏形状。
张静清端坐案前,看着眼前四个笔直站立的身影。
张之维眼中雷光隐现。
田晋中指甲掐进掌心。
张怀义面色沉重。
而徐澈......
低垂的眼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就在刚刚,张静清将三日后要前往绵山战场的事情说了一遍,但他们四人中必须要有一个人要留下来。
然而他们四个人没一个想要留下来的。
“三日后......”
老天师看向四人,目光闪动,最终下定决定,声音比往常沙哑,“之维、怀义、晋中随我赴绵山。”
“清源,年岁最小,且刚回山,对现在的情况还不太明……”他目光扫过徐澈,“所以,清源留守......”
“师父!”
没等他说完,徐澈突然踏前一步。
静室内所有烛火齐齐暴涨!
他青衣鼓荡,周身流转的炁竟有着包含万物之气势:
“甲午年倭寇破城,妇孺投井者几何?”
“金陵血夜,三十万冤魂可曾安息?”
每问一句,他脚下青砖就龟裂一分。
“恕弟子抗命,这段历史,弟子比您更加深刻,弟子明白师父您的苦心,但是如果弟子光知道埋头修炼,心证大道,那这一身天赋在弟子看来同垃圾无异。”
“没有国,何来家?岂有前人不赴避之于后的道理?”
“弟子明白,师父您觉得我天赋异禀,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不可立于危墙之下,但这不是我逃避的理由,再就是,恕弟子直言,弟子如今的道行,已不弱师父您了,师父您大可放心弟子的安全就是。”
“实在要担心的话,师父您还是担心担心之维师兄、晋中师兄、怀义师兄他们吧,总之,弟子势必要战!”
“弟子这一身修为若不能护佑苍生......”
他忽然跪下,三个响头震得香炉移位:
“不如废去!”
徐澈抬头看向张静清,眼神坚定,话语铿锵有力。
“???”
张之维前面听着还颇为动容,后面听见徐澈说让师父担心自己?听听听听,你们听听,这叫什么话?
消失十年回来就变得这么锋芒了吗?
“清源...”
张静清的白须剧烈颤抖。
案上茶盏突然炸裂,滚烫的茶水在空中凝成八个大字:
道法自然
不忘初心
“你......”
老天师刚开口,突然瞳孔骤缩——
徐澈竟在跪姿中施展了金光咒!
而且那金光纯度......
竟比自己的还要精粹三分!
“咳咳......”
张之维见状突然举手,“师父,我觉得清源说得对。”
他戳了戳一旁张怀义,“怀义,你说是不是?”
张怀义闻言重重点头:“小师弟的道行......”
他看了眼徐澈周身流转的先天一炁,不禁再看向田晋中,“怕是比三个晋中师兄加起来都要强了...“
“喂!“
田晋中跳脚,“你们夸他就夸他,踩我作甚!”
“我不管,虽然我最弱,但我也要去!”
田晋中气呼呼的说道,“大丈夫,有死而已,不思报国,望山河沦陷而空坐山门,枉这身修为有何用?”
田晋中真的生气了,不似开玩笑。
徐澈与张之维、张怀义对视一眼皆是不敢多说话。
张之维再戳了戳张怀义:“怀义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他妈师兄不是你传音让我...”张怀义一脸苦逼。
张之维:“咳咳!”
见此情形,张静清突然大笑。
笑声中,整座天师府的法器同时共鸣。
他起身扶起徐澈,苍老的手掌在徒弟肩头重重一拍:
“好!好!好!”
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洪亮。
最后竟震得房梁上落下百年积灰:
“那就让为师看看......“
他忽然并指如剑,在虚空划出一道璀璨星河:
“你这十年究竟长了多少本事!”
呲——!
星河坠地的刹那,徐澈袖中并指化剑,金芒暴绽。
金芒穿过星河竟化作千丈剑光直冲云霄——
将远空的乌云劈成两半,似划开银河!
月光如瀑般倾泻而下,照亮四人震惊的面容。
张之维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
“得,这下真得让师父担心我们了......”
“可不是嘛,清源进步太大了....”
张怀义也不禁感叹起来。
静室内。
那道斩开天穹的剑意尚未消散,空气中仍残留着凌厉的锋芒。
张静清的白须无风自动,眼中雷光闪烁,死死盯着徐澈——
“这是从何处学来的剑意?”
那剑气煌煌如天威,却又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邪祟。
即便是他这位天师,也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剑道!
徐澈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回师父,这是徒儿从远方他处习得的。”
他指尖轻抬,一缕金色剑芒在掌心流转,隐约化作一柄虚幻的王权剑影——刚才施展,正是王权剑意。
“怎么样,师父,还过关吧?”
徐澈期待的看向张静清。
张静清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震撼渐渐化为欣慰。
他抚须长笑,声如洪钟:
“不错!既如此,清源,你同为师一起去吧!”
“欧耶!”
徐澈像个孩子般蹦了起来。
张之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感慨:
“接下来,师兄都得仰仗师弟的庇护咯......”
“这是哪里话!”
徐澈一把勾住张之维的脖子,咧嘴笑道,“师兄你永远是我师兄!有你在,师弟永远比你矮一头,要庇护也是师兄你庇护我才对啊!有事我指定第一个跑!”
“臭小子!油嘴滑舌!”
张之维轻弹了一下徐澈的额头,眼中却满是宠溺。
他转头看向张怀义,豪气顿生:
“接下来,我们师兄弟三个,可以并肩作战了!”
“还有我!”
田晋中愤然举手,脸都憋红了。
“啊对,还有晋中!”
张之维连忙补充,“咱们哥四个一起奋勇杀敌!”
“咳......”
张静清突然干咳一声,目光落在田晋中身上,缓缓开口:“晋中留山。”
“啊?!”
田晋中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下一秒,他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通红:
“为啥啊师父!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也要去保家卫国,抗战杀敌!”他急得直跺脚,活像个耍赖的孩子。
张静清无奈摇头,温声道:“听话!如果我们都走了,你让山上的小童们守山不成?”
“可......”
见田晋中仍一脸不情愿,老天师只得拍了拍他的脑袋,哄道:“下次,乖,下次为师一定带你去!”
田晋中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抬头:“那...那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啊师父,下次让我去,不许骗人!”
“嗯。”
张静清郑重点头,“下次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