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动的黑暗。
挣扎,挣扎,挣扎。
蠕动,蠕动,蠕动。
如同胚胎在羊水中踢动,混沌的意识被困在一层虚无的壳里。
没有记忆,没有思维,仅有最原始的本能。
“呜……啊……”
婴啼般的呜咽骤然响彻虚空。
每一次抽泣都令空间泛起病态涟漪,一道裂痕自天穹中央撕开,犹如世界被剖开的子宫。
血雨倾盆而落,大地在黏腻的血浆中沉浮,腐腥浸透每一寸土壤。
太阳。
那颗高悬的太阳,产生了某种变化。
苍穹之上,盘踞着一枚布满血丝的巨瞳。
它冰冷地俯视人间,瞳孔收缩间,流淌出某种超越认知的恶意。
“吾主。”
猩红的密教广场上,万千身影跪伏。
“赞美孕育万物的造物主……”
“您最卑贱的仆从,愿献上血肉与灵魂……”
血肉秘宴
这个曾与杨锋数次交锋的秘教,此刻正举行着最癫狂的降神仪式。
信徒们奉献各种扭曲畸形的祭品,鲜血在蚀刻着亵渎图腾的地面汇聚成河。
轰隆隆隆!!
天裂了。
伴随着琉璃破碎般的脆响,裂缝另一端缓缓浮现出一道山脉般的轮廓。
“吾主降临了!!”
大祭司扭曲的欢呼尚未落下,所有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都看清了。
那道横贯天穹的阴影,是布满星芒状斑纹的鲸尾。
吞星血鲸用染血的瞳孔填满整道裂缝,当祂挣扎着将身躯挤入这方世界时,覆盖体表的星辰结晶与空间摩擦出凄厉的尖啸。
更恐怖的是祂头顶那轮神光。
嗡!!
神轮光环突然剧烈震颤。
涟漪中央,一颗裹着胎衣的巨卵正在蠕动。
“呜……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啼声中,血鲸腹部裂开千百道产道般的伤口。
那些伤口里没有内脏,只有沸腾的暗红色星云,此刻正如羊水般冲刷着那颗即将坠世的卵。
最先崩溃的是密教徒。
当第一道分娩波横扫而过时,所有活物都如同被捏爆的血色果实。
大祭司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自己的手臂像融化的蜡像般剥落,而广场中央的血池正倒映着恐怖之物,正是天穹上那颗布满血丝的巨瞳。
此时此刻。
天穹上的血色巨瞳,正与鲸鱼头顶的神轮光环缓慢的融合。
终于。
那枚巨卵坠落了。
血肉教徒们的残肢还漂浮在粘稠的血水里,尚未完全溶解,而那颗被黏稠血浆包裹的恐怖巨卵则掉入污浊之中。
咚!
就像一颗心脏在宇宙中第一次跳动,沉闷的轰鸣震得大地龟裂。
裂纹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如血管般疯狂生长,刺入巨卵表面蠕动的胎盘组织。
噗嗤,噗嗤,噗嗤。
血池翻涌,原本破碎的信徒尸骸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如归巢的虫群般涌向那颗卵。
他们的骨头融化,肌肉消解,连灵魂也被榨取干净,化作最纯粹的血肉养分,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尚未降生的神孽体内。
卵壳在颤抖。
某种东西在里面剧烈地挣扎着,每一次蠕动都让胎衣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再看吞星血鲸。
祂在高空盘旋着,发出低沉的鸣泣。
神轮光环逐渐黯淡,神之权柄的力量都被抽离,灌输进这枚即将碎裂的卵。
祂的子嗣。
神孽即将降诞。
“咔……”
一道裂痕。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卵壳碎片剥落,却没有坠地,而是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拼图般重新排列组合。
一只手伸了出来。
不!!那不是手!!
那是一团仍在蠕动重组的血肉聚合物。
指尖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物质,每滴落一丝就扭曲着膨胀,化作一根根猩红的触须,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神孽:秽婴。
那是成为神之子嗣的秽婴??
杨锋被吞噬殆尽,但他的秽婴却没有彻底消亡,反而成为了吞星血鲸的孩子!!!
渐渐地。
天空中的裂缝缓缓闭阖。
吞星血鲸消失在这个世界,而祂的神孽子嗣则像是被遗忘一般,任由他在新的世界野蛮生长。
——
——
不知流逝了多少光阴。
五年?
十年?
亦或者足以让文明更迭的漫长世纪。
黑街
伪装的赃商支起油毡篷,防水布上摆满还带着干涸血迹的首饰。
蒙着粗麻面罩的猎颅者倚在墙边,腰间布袋不时渗出暗红液体,
几个披着仿制贵族斗篷的掮快步穿行,天鹅绒下摆扫过地面时,露出暗袋里反光的淬毒匕首。
“小杂种滚开!”
醉汉一脚踢飞蜷缩的身影,滚进腥臭的水洼。
泥泞的水洼混杂着血腥味,倒映出一张张路人的脸,通常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皮革面罩,铁锈护颚,用金线绣着家徽的丝绸眼罩……每张伪面都在贪婪地呼吸着腐坏的空气。
小偷。
乞丐。
一些骨瘦嶙峋的乞儿,饥饿的眼神瞄着过往行人,趁机冲上去偷取别人的钱包,稍不注意就会中了招。
暗巷传来指甲抓挠墙皮的声响。
七名瘦成骨架的乞儿正在分食霉变面包屑,他们凹陷的眼窝突然齐刷刷转向街道。
一个衣着考究的绅士掏出钱袋,善良的分给那些可怜的乞儿。
乞儿们像鬣狗般四肢着地窜出,突然有身手敏捷的孩子高高跃起,削尖的指甲已在对方丝绸衬衣上留下血痕。
哗啦啦啦!!
大量钱币如雨般洒落,孩童们兴奋极了,开始争抢地面上明晃晃的金币。
“大胆!!”
“竟然敢伤害高寒大人!!”
几名穿着盔甲的守卫,突然从贵族身后冲出。
那些守卫手中拿着棍棒,狠狠地教训周围抢夺金币的孩子,沉重的力道将它们扫飞,甚至能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
“住手。”
贵族制止了守卫们粗鲁的动作。
高寒。
他是一名声望极高的贵族,而今天是教会的行善日,所以才会到黑街来救济这些可怜的孩子。
“嗯?”
高寒鼻息间发出一声轻疑。
他看到泥泞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去抢金币,始终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
“那孩子怎么回事?”
高寒询问身边的侍从,还没等属下去打听,附近几个拿走几枚金币的孩子一边逃一边讥笑起来。
“傻娃,傻娃!!”
“不知道还手的傻娃!!”
那些乞儿嘲笑着,还有人路过傻娃身边,朝着他头上狠狠打一下,而对方也只是蜷缩在一起不敢还手。
原来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