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士打开信封看了眼,再抬头瞬间挂上了笑容:“姜先生真是爽快,那我便也不瞒您了,当时严先生送来医院的时候,只是腿部有些外伤而已,伤势不重。”
“伤势不重?”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严铭和后来的骨折可不是装出来的,并且单就从照片上来看,他包裹得那么严实,怎么可能“伤势不重”?
那护士却肯定的点了点头:“因为当时是我在旁帮忙,看的清清楚楚,只是本来不重的伤势,严先生却非要住院。”
“他当时脸上有伤么?”
姜樾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护士愣了下,随后摇头:“这我还真不太清楚……”
我皱眉:“有伤就有伤没有就没有,什么叫不清楚?”
“因为他刚来时我们真还都没看清楚他的脸。”
说到这儿,护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说起来当时这还是我们这儿的新闻呢,严先生刚来的时候一直戴着帽子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我们也不好探听别人的隐私,所以没多问。”
涉及到人家的“职业道德”,我便不再多说,只听护士继续讲那些陈年旧事。
“严先生一开始在这儿住了一周,病历本上您是看见了的。”
护士道:“因为病房有些紧张,所以严先生被劝出院了,不过也就十多天吧,严先生再次被送进了我们医院。”
说到这里,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摇摇头叹道:“这次这位严先生简直是……啧,我还没见过出车祸出的这么惨的。”
我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怎么?”
护士道:“被送来之前他可能已经被急救过了,头上身上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可就算这样,血还是从绷带中洇了出来,吓人的很。”
“因为这次的确是伤到了骨头,严先生在院里待的时间长了些,但是……”
说到这儿护士顿了下,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当时病人脸上需要修补的地方太多了,他当时的主治医生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但是面对这种伤痕也是……”
“面对这种伤痕他也束手无策,但又不愿意让这件事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找了别人来做手术,却没想到那个外来的医生签名时一时顺手写了自己的名字,而当时连带那位名医都紧绷着神经怕这事儿被人撞见,竟也没有注意这个。”
姜樾微眯着眼睛,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我说的对不对?”
那护士目瞪口呆的盯着姜樾,好一会儿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
姜樾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道:“这柳医生现在哪里?”
护士犹豫了下,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敌得过姜樾的目光压力,说了一个地名。
我只觉她说的那儿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儿,姜樾却像是已经听够了故事,起身便要往外走。
我忙跟这站起来,护士也跟了上来,急声道:“姜先生!”
姜樾顿住步子,她又道:“李医生已经退休了,如果这件事再被翻出来的话肯定会搅得老先生不得安宁,我也……”
“我不会说出去。”
姜樾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我忙跟上,直到出了医院才长出了一口气:“果然医院里藏着更深的秘密,这趟真是来对了。”
见姜樾但笑不语,我不由好奇:“你是不是早知道了那个护士隐瞒了那些事啊?你早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对不对?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连被我问了这么多问题,饶是姜樾也不知道该先回哪个,好一会儿才道:“我之前只是觉得这护士没有说实话而已,并不知道其中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那你怎么……”
“怎么知道的?”姜樾笑的一脸神秘,“猜出来的。”
我一阵无语,不过姜樾不说,我也不能逼他——或者说,我内心里已经相信了姜樾这个解释。
毕竟这个人太聪明了,能根据那护士的话猜出一点当初事情的过程,也不是不可能。
随即我也不再纠结这事儿,转而问姜樾:“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去找这个柳医生?”
“没错。”姜樾目光略深沉了下来,“你不觉得刚才护士的叙述挺有意思么。”
“什么?”
我一时间没有意会到姜樾的意思,姜樾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问了她一句严铭和刚进医院时脸上有没有伤,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严铭和当时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楚他的脸……”
“没错,”姜樾打了个响指,“重感冒的话,到了医院不是应该放松下来么?就算口罩不摘,帽子总能摘下来吧?”
我隐隐明白了姜樾的意思:“你是说,严铭和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长相?”
“没错。”
“为什么?”
这会儿姜樾已经叫来了一辆车,边帮我打开车门边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问问可能是唯一见过他真面目的这位啊。”
上车之后姜樾便没再说话,不过我已经从他话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严铭和为什么遮挡长相我们不清楚,那就要先找到这个原因,至于从哪里开始找,当然是帮严铭和做过容貌恢复手术的柳医生。
容貌修复手术,或者说是,整容手术。
脑中蓦地冒出来这四个字,我只略深想了下,便觉后背发凉。
如果严铭和做过整容手术,那我们现在每天看见的这张脸,到底是不是他一开始的脸?
想到刚见面的时候我还总想着严铭和的笑容古怪,像是被画在脸上了的一样,后来虽然相处时间长了习惯了,可现在再想起来,严铭和的笑容可不就是像那些整容整僵硬了脸的明星们的笑容一样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有些可怕,我下意识的看姜樾想寻求安全感,却见他目光一闪,随即开口:“就是这里。”
车子停在路旁,我的疑问暂时被压了下去,跟着姜樾下车看了一眼才觉得这周围有些熟悉。
而跟着姜樾拐了一个弯,再看前面不远处的大门,我一时间直接呆愣在了原处:“这……”
这不是我们之前不久刚来过的,那间疗养院么!
姜樾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他面上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带着我直接进了疗养院不远处的一个小诊所。
小诊所里坐诊的是个两鬓花白的老先生,我本还有些奇怪姜樾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就听他突然开口:“柳医生。”
这三个字完完全全是陈述语气,如果不是知道姜樾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我都要怀疑两人是旧识了。
桌后坐着的老先生先是抬头看了姜樾一眼,随后面上露出些不解:“先生是……”
“鄙姓姜,”姜樾坐到了柳医生对面,“您就是柳正龙柳医生吧?”
柳医生显然还没弄明白姜樾的来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不认识没关系,我们是受人之托,来问您点事儿的。”
姜樾声音中收起了一贯的冷意,脸上还带了些许笑容——正常的笑容,看起来好相处了些,柳医生也明显放松了不少:“什么事?”
“一年前您是不是帮人做过一次整容手术?”
姜樾话音刚落,就见柳医生脸色一变,几乎想都不想的开口:“没做过,你走吧。”
“别啊老先生,”这会儿知道了姜樾的想法,又见那柳医生不太配合,我忙开口,“我们是听别人说手术是您做的,所以想找您做个差不多的手术。”
谁知道柳医生完全没有动摇的意思:“想做手术自然有大医院,来我这种小诊所不怕毁了脸么?”
我与姜樾对视一眼,不得不说,有时候“讳莫如深”会比“直言不讳”更能说明一些东西。
心思电转之下,我又带着笑开了口:“就是因为大医院做不了嘛,我们才辗转打听到了您这儿,您要不先帮我们看看?”
姜樾在旁跟着开了口:“我们朋友在报社工作,如果您能帮忙的话,医药费不说,我们一定会让您扬名的。”
不得不说姜樾一贯是能一刀切中要点的,这句话一出口,本来还坚决不开口的柳医生的眼神瞬间变了一变。
见状我忙又添了几把柴,柳医生这才有些迟疑的道:“真的?”
“当然!”
不知道是不是姜樾这张脸天然就让人信服,柳医生竟然也没让我们拿出什么证据,便道:“那好,不过我今天没有时间,改天让你朋友过来吧。”
见终于有撬开这老先生的嘴的希望,我跟姜樾自然高兴,这时候就听那老先生状似不经意的道:“你是从谁那儿打听到我这儿的?”
还不等我们回答,姜樾的电话便骤然响了起来,他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起身去了一旁接电话,我跟那柳医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边思量着自己的话,尽量没露馅。
却不想另一边姜樾不知道听对方说了什么,骤然拔高了声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