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樾身边这么长时间，我的确把姜樾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人许是见我已经定了主意，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从酒店去了机场。
需要的东西则是从路上就给姜照打了电话让他送过来，至于他们两个，姜樾只说多放自家弟弟两天假，在这边好好安抚我妈一阵，但想来也没有这么简单。
至于其中深意，就不是我能想出来的了。
等到我们到了A市机场，看着满机场同样黄皮肤黑头发的人，我骤然起了一种重生了的感觉。
明明只是离家二十几天而已，上次蜜月同样在国外待了十几天，可却没有这种感觉，想来也是跟身边这人有关。
一路感慨着到了医院，看到唐珊珊的一刹那我只觉心中剧震，甚至没有意识到她猛地扑进了姜樾怀中。
我印象中的唐珊珊一直是个娇扬跋扈的大小姐，饶是之前我跟姜樾的婚礼上，这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完美的妆容还是把那些低落都掩饰了下去。
可这会儿的唐珊珊，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休息了，眼底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都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色，看着吓人之外，莫名又让人起了怜悯之心。
我被这种怜悯定在了原地，顾不上在意姜樾还被人紧紧抱着，当事人却显然并不这样觉得，很快将唐珊珊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随后才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医生说，说爷爷他是……呜……”
唐珊珊这会儿明显还情绪激动，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姜樾皱了皱眉，但许也是被唐珊珊的状态镇住，竟然没有开口。
我这会儿注意力已经从唐珊珊身上收了回来，转眼看看手术室周围，却发现根本没有几个人——想来之前被唐珊珊带到唐家“做”的时候那么多人，现在怎么就剩了这一个小姑娘顶事儿？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唐珊珊哭了好半晌才缓过气儿来，这才将老爷子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据说老爷子昨晚上吃完饭惯常进了书房，佣人送茶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老爷子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送来了医院稍一检查，便直接进了手术室。
说话的功夫唐珊珊又要哭，姜樾直接打断了她：“那医生具体怎么说？有多大把握？”
“说是什么，脑部烟雾状，我也没太听清楚。”
唐珊珊抽噎着道：“樾哥哥，要是爷爷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要怎么办啊？”
“现在还不一定呢，别胡说。”
姜樾脸色不是很好，但能听的出来他这句话算得上是安慰了，唐珊珊想也是累了，说完之后靠在椅背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姜樾与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为难，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了口气，揉揉眉心站了起来：“我先把她送回去，别一个醒了另一个又倒了。”
说完他又看了我一眼，我无奈笑：“你不是指望我把她抱到你车上吧？”
姜樾身子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才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道：“我不是怕你不乐意么。”
“我像是你那种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么？”
知道姜樾是说我之前看到他跟唐珊珊一起逛商店都能误会的事儿，我只觉一阵尴尬，忍不住拍了这人一巴掌：“就你记事儿是吧？”
姜樾到了还是没有送唐珊珊回去，打了电话叫程靖黎把人送回了家，回来陪在我身边——打电话。
知道他是在打听唐老爷子这病的症状和治疗方法，我也不好打扰他，等他打过一阵之后才想起来问之前的问题：“唐家是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如果说我们刚来的时候是因为时间太早，这边没几个人也就算了，现在可都九点多钟了，可病房外还是只有我们两个。
姜樾很快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但在我身边坐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家族里的事儿都麻烦得很，不是一言半语能解释的清楚的。”
我心中一动，就听他接着道：“不过老爷子一向是最疼珊珊的，虽然不说，但是这些人一辈子都是在生意场上混的，什么事情想不明白？细想来别人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老爷子这还只是进了病房而已，那些有心的人不更应该表示一下自己有多么……怎么连来都不来？”
这样老爷子若是醒了，岂不更坚定了把唐家交到小孙女儿手上的决心？
姜樾却是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那如果老爷子不只是进了病房呢？”
我心中一突，下意识的追问：“什么意思？”
“我刚才问了这个‘烟雾状’，”姜樾脸色难看了下来，“虽说情况跟脑中风有些相似，但是治疗起来难度更大，并且老爷子情况好像并不乐观。”
姜樾长叹了一口气：“他这哪是进了病房啊，分明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了。”
姜樾一向谨言慎行，这些没有根据的话他一向不会说的，这会儿既然开了口，想来老爷子的情况的确不乐观了。
虽说跟唐家一直没有什么好交情，甚至唐珊珊还在我妈妈面前诋毁过姜樾企图拆散我们俩，但那毕竟都是过去了，这会儿想着一个认识的人就这么踏在了阴阳交界处，我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病房外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直到电梯的声音打破这份沉默，我才意识到是程靖黎来了。
“我给她喝了一片安定，现在睡下了。”他先是跟姜樾说明了唐珊珊的情况，又冲我点了点头示意之后才道，“什么情况？”
姜樾又把老爷子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冷声道：“亏你一直待在A市，还不如我在国外知道得多。”
“我一直在深山老林做研究，谁跟你一样哪里都要插一脚。”
程靖黎先是翻了个白眼，随后显然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姜樾之前的话上：“你刚才说‘烟雾状’，确诊了么？”
“嗯。”姜樾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一皱眉，“你能做？”
他刚才得到的消息不外乎是“手术不好做”之类的，连续得到这样让人低沉的消息，想来是让他忘了自己还有个学神外的朋友。
程靖黎却没有直接给答案，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这阵子倒是在研究这个，但是……不确定能百分之百成功。”
姜樾眉头皱得更很：“有多大把握？”
“七八成吧，”程靖黎道，“这还是在你说的情况准确的前提下，如果再严重的话，我就没什么把握了。”
姜樾没有接话，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看着死皱着眉头的姜樾，我莫名觉得自己明白他现在的想法。
虽说程靖黎给的条件不可谓不诱惑，但是姜樾毕竟不姓“唐”，他没有权利替唐家人决定这场手术要不要做，他没有权利替唐珊珊决定要不要冒这个险。
“试试吧。”
这三个字出了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这会儿姜樾两人都已经看了过来，我也不好再逃避，只能硬着头皮道：“程医生既然有这么大把握，那不妨就试试，反正情况总不能更坏了不是么。”
说得不好听一点，无非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看姜樾依然沉默，我又道：“至于唐珊珊，你可以现在去问她，不过我觉得她的决定应该跟我差不了多少。”
姜樾既然没有说话，反倒是程靖黎开了口：“那个……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楚楚你跟唐大小姐关系有这么好么？”
我白了他一眼，不想回答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
程靖黎却不依不挠，又追过来问：“你这可是在劝自家老公签手术同意书诶，你知道这个只有家属才能签的吧？”
被这人烦的不行，我忍不住道：“难不成程医生想签？”
“不不不，”程靖黎先是一阵否决，随后才道，“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么心胸宽广的决定帮……情敌了呢？”
“程医生，这就是您狭隘了。”
被程靖黎烦的不行，再加上还要仰仗这人手术，我索性道：“情敌都是过去式了行吗？你这是没看见，唐珊珊那明显把阿樾当成了哥哥好么。”
这下不单是程靖黎，连姜樾都略带惊讶的看了我，我暗暗翻了个白眼，一边鄙视这些个直男神经太粗一边解释：“你见过有那个要见意中人的那么蓬头垢面就敢见人？”
只说完这一句，我便不再开口，姜樾却像是明白了过来，咬了咬牙终于开了口：“我先找人跟这边通个气儿，等珊珊醒了再问问她。”
看着姜樾说完就去打电话，程靖黎也匆匆离开，我莫名觉得人生际遇还真是变幻无常。
之前唐珊珊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姜樾只是兄妹之情的时候我半点不信，甚至还要防着她捣乱，可这会儿唐珊珊一句话没说，我却看出了她对姜樾感情的转变。
只希望这次唐老爷子能醒过来，大家都能好好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