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视线挪到那女鬼身上,她的面容已经扭曲到看不清原型。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什么因病逝世,我明明是被他毒死的,奸人向父皇觐见说龙气可以转移,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幕。你是和居心!”
早已经没有了原来清雅的形象,她瞬间出现在慕少天,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道,“你是想为自己开脱么?”
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这个表情让我很为慕少天担心。
慕少天把她的手从衣领处甩开,抚平自己被抓皱的衣服,信步走向那个看着就很肃穆的棺材,滴了一滴血在上面。
只见上面蓝光乍现,如同破冰一般炸开。原来这个人的棺材外面还有一道封印!
他的大手一挥,将所有的障碍挥掉,头也不回,“你自己看看你恨了三千年的人。”
那女鬼似乎还没有从慕少天的话中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木讷。缓缓移步到那个锁了她的心的地方。
玉手轻轻放在楠木棺材顶端,发了许久的神,双眼里渐渐有了水汽,她紧咬着牙过了好一挥儿,才决定把那个盖子推开。
随着棺材盖子的慢慢移动,我们都屏气凝息,大气不敢出,生怕那棺材里蹦出什么东西。
不过,显然我们想了太多。
那女鬼在看到棺内的那一刻,竟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我垫起脚,看到那个和刚才画面上一模一样的男人,心里有一瞬的窒息。经过三千年的时间,这具尸体居然没有一丝损坏,面部光滑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是什么异术,居然能这么保存尸体!
那个英俊的男人安详的躺在棺木里,手里拿着一本书,还有一封信。
慕少天走过去,把那本书拿出来,翻了两页,又拿出那封信,递给那个女鬼,“给你的。”
失神的女鬼并没有理解慕少天的意思,虚弱的接过那个金帛,目光移过去的一瞬,便证在原地!
端阳,别恨我。我舍不得让你去当龙眼,但我也保不住你。只能选择这种方式来留住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因为你恨我。我就是个恶人,手上沾满了鲜血,3000条命都葬在这里。就让这报应还在我身上吧。我希望3000年后你醒来的时候,我还能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你。
还有,你已经是我的妻子。那杯酒就是我们的交杯酒。
我站在慕少天的旁边,目光落在女鬼的身上,此刻的她周身近乎透明,柳眉舒展,水眸中噙满了泪水,但嘴角边却挂着抹明媚的笑容。
没有人出声打扰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却好似忽然回过神般,转而看向我们,之前的凌厉早已烟消云散,此刻她的面庞显得平和而满足。
“之前我已经看过,鬼胎本就比一般的胎儿成长的速度要快,如今她肚子中的鬼胎已约六月有足。我知那长白山巅,无人可及之处,有一株雪山红莲,将莲花与无根雪水一同服下,可延缓鬼胎的生长速度。但想要彻底将它除去,恐怕并不容易。”
又是雪山红莲,这么说之前的人草师并没有欺骗我们。
这里,本就是在前往雪山的路上临时改意,如今看来,恐怕雪山一行是无可避免了。
“她的话真的能信吗?之前不是还骗过我们……”
王葱葱似乎仍是有些怀疑,他梭巡的目光来回打量着那漂浮于棺椁旁的女鬼,口中不停的嘀咕着,而站在他旁边的茅天眞,眼神中也满是复杂,但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女鬼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目光转回,她抬起一只手摩挲着男人的面颊,口中的清冷的语气,开始下逐令。
“那石门之后便是可以直接抵达地面的通道,你们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石门就在整间墓室的北面墙壁上,与之前相比,这道石门的开启机关却十分简单,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石门便轰然打开了来。
踏进石门前,我再次回眸看了眼,金丝楠木棺椁旁,女鬼屈膝蹲在那里,脸庞上充盈的却是无比幸福的爱意。
也许,这个结局,对她而言是真正的解脱,困了那么久的迷局,这一刻才彻底解开了来。
石门后的空间极其狭小,目光所及,只有一个下窄上宽的天井,脚下踩的是没有经过任何修葺的黄土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女鬼又是骗我们!这里怎么能出去呢?我们又不是猴子。”
王葱葱狠狠的剁了剁脚,激起了些许的灰尘,口中很是不甘心。
他抬眸望向那天井通道,不觉直叹气,倒是一旁的茅天眞很是仔细的留意着其内的情况,忽而,他紧走了几步,拍了拍天井地步凸起的砖块。
“你们看,这天井中顺次修出了很多凸起的砖块,就好像是攀岩的脚梯,我们可以顺着这个爬上去的。”
慕少天听到他的话,立刻也走过去,查看了一下。
没错,而且井内的空间越来越宽敞,最上方似乎还悬着一道绳索,这里必定是那时工匠们为自己预留出的逃生通道。
故而在修建的时候,特意做出了这样的改善。
“好,那我们就依次顺此向上攀爬,大家注意安全,每个人和每个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慕少天简单的安排着,所有人依照之前的排位依次进入到了天井之中,我仍是跟在了慕少天的身后,涂甜甜尾随着我,接着是王葱葱和他的小弟们,茅天眞最后。
石井壁上有很多绿色的青苔,大概是因为日以继日的雨水浇溉所成,与之前在那甬道中见到的多了丝大自然的气息,让人看着也觉得身心轻松。
回想起之前在那甬道中的所见,直至现在都不禁令我倒吸一口凉气。
“对了,你之前说那甬道中的苔藓是可以滋养阴物的,但这古墓中并没有什么鬼魅,女鬼也是随我们一同进入到这里的,所以那些苔藓养的是什么东西?”
突然想起之前慕少天的话语,身为好奇宝宝的我又不禁问出了一个,令自己无比后悔的问题。
“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个集中池吗?”慕少天一只手握住了上方的凸起砖块,另一只手则拽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向上扶了几分。
我点了点头,要说对于这古墓最深刻的印象,恐怕就是那方形集中池还有池中慢慢的白骨了。
“那集中池实际是一个祭祀鼎,南北两侧的那两个石碑便是两只鼎耳,至于里面的那些白骨,就是之前故事中曾经提到的人祭,每个人骨上实际附着着不同人的精魄,魄所在骨中,吸收石壁上的苔藓,来维持骨骼如新……”
慕少天简单的解释着,整个精神都集中在了井壁的砖块上,他不停的拉扯着我,从而保持住我的平衡,和队伍整体的攀爬速度。
我不觉间陷入了沉思,怪不得当我来到那集中池的旁边时,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原来就是因为那些白骨都太过干净锃亮了,存放了一千年却一点变化都没有,怎么能不觉得奇怪呢。
不过,这慕少天似乎懂得也太多了,还有刚刚女鬼的那几句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慕少天又究竟有着什么与众不同的来历和背景?
想的脑子几乎要炸掉,却仍是一头雾水,而前我一步的慕少天,此时已经自天井口向外爬了出去。
将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先放下来,我拽住他的手,脚底一用力,也跃出了井口。等到所有人都自那井中爬出,我们才发现,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居然就在巨石阵的出口附近。
包裹中的干粮所剩无几,我们不能再耽搁行程,否则无水无食物,在这戈壁滩就会陷入至绝境之中了。
然而不过刚走了几步,我们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砰……轰……”
整个秘陀寺轰然倒塌,全部深陷进了戈壁之下,就如同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连同那遥远的故事一同掩埋在了岁月中。
恍惚间,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进入过秘陀寺,见到那个女鬼,又受她的指引通过了那庞大的地下古墓。
之后连续三天,我们马不停蹄的向戈壁外赶去,途中只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补充了一些干粮。
回到戈壁外的那小镇中,已然是半夜时分,好在快捷酒店中尚有空闲的房间,每个人几乎都是瘫倒在了床上。
这段日子来的精疲力竭在这一瞬全然浮出,令人再也寻不到多余的气力。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古墓中的那幕,爱情或许真的是可以穿越时间穿越空间的,在如此至深的感情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女人果然是这世间最傻的动物,等待千余年,守候千余年,看似痛恨,实则难忘初识情深,宁愿桎梏自己于这无望的牢笼中,也不舍得丢下他一个人。
脑中思绪万千,令人难以入眠,身边的涂甜甜却已然打起了轻微的呼噜,似乎睡得极其香甜,我略微迟疑了片刻,从旁边随意的拽过件外套,披在了身后,便从房间中走了出去。
快捷酒店建在戈壁滩外的小镇上,大约因为这里的气象,酒店负责人特意在顶层建了一处观星平台,反正也已经睡不着,不如去那转悠一圈。
这样想着,我便搭成了直抵顶层的电梯。
脚刚踏出电梯门,立刻一股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我不禁有些颤抖,到底是西北地区,夜里的气温要比我想象的低上了许多。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那平台之上,我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高挑的个子,略显瘦削的身材,还有那近乎完美的侧颜。
是慕少天。难道他也同我一样,今夜难寐?故而来到了这里,散心赏星?
大约是感受到了身后两道灼热的目光,慕少天转过身,看向电梯门的位置,在见到是我后,眸子中浮起了点点星光,嘴角边也挂起了温煦的浅笑。
“你怎么会来?睡不着吗?”
他走到我的身边,将我的衣服又向上拽了拽,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接着便有些责怪的说道,“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西北的夜里温度很低。”
说着,他将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我的肩膀后,自己则只着了一件驼色毛衣,平台上点有两盏白炽灯,映照于他的身上,晕开了暖暖的色调。
“恩,有一点,总会想起那个女鬼的故事……你呢?怎么也在这里?”
我的嘴边浮起了一丝笑容,有些好奇的看向他手中握着的那本古籍,似乎那正是我们从古墓中带出的那本药籍。
“睡不着,与其翻来覆去,倒不如来这里赏赏星,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