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天轻轻推开了我的手臂,他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目光凌厉的看向对面的涂甜甜,接着又转而扫向了茅天眞和王葱葱。
“虽然那老婆婆于车上说的很多话都不真实,但是她确实是知道人草师的,我相信当初她的确有找到过人草师的所在。所以,不可以杀了它们。”
茅天眞瞪大了眼睛,似乎仍旧在思忖着慕少天话中的意思,我也抬眸瞅向旁边的男人,男人刚毅的侧脸流露出了一种坚定的信念,让我无法反驳。
车上那老婆婆的话语,我还能回忆起几分,然而最开始的时候,是慕少天点破了它话语中的漏洞,如今他又是凭何来判断出这老婆婆的确见过人草师的呢?
“你凭什么说她知道人草师的所在?”
我刚想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没想到对面的涂甜甜已经将问题吐口,朋友之间果然是心有灵犀。
我看向涂甜甜,却发现她此刻正紧皱着眉头,双眸中隐隐藏着风起云涌般的怒意,两只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心头有丝怪异划过。
然而尚未深想,我旁边的慕少天薄唇轻启,吐出了几乎让所有人吐血的三个字,“第六感。”
“慕少天!就为了你所谓的第六感,你就挨了这么一枪。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无可奈何的冲他吼了起来,话音坠地,在场的人都不禁愣在了原地。
连自己也不禁有些奇怪,虽然我的脾气不能算好,但也终究还算平和,如此发火的时候是极少的,刚刚我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些愠怒,便根本没过脑子的就发了出来。
慕少天将头转向我,有着些许的呆怔,紧接着就如同想通了什么般,嘴角逐渐浮起了丝笑意,笑容加深,眸子中也流转出了别样的情愫。
我的双颊一下子便涨的通红,两只手不自然的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咳咳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我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回望向慕少天,“笑什么笑,伤口不用包扎了?”
“用用,当然用。那紫蕴就麻烦你了。”
说着,他故意又呻吟了两声,虽然心里明知道他是做戏给我看的,但瞅着他手臂上此刻仍旧血流不止的伤口,心里又不禁软了几分。
刚一进慕少天的房间,王葱葱便四处翻找着什么,最后终于在靠窗的包裹中翻出了一个医药盒,从盒子中找出了纱布和消毒液。
我扶着慕少天,让他坐在了床边,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将他的羽绒服脱了去,又将里面的毛衣卷了几卷,露出了下面那有些骇人的伤口。
虽然不知道子弹中究竟装了什么特殊的物质,但仅看这伤口四周的颜色,便能知道恐怕这子弹的毒性是极大的。
“紫紫丫头,我来吧。这……男女授受不亲啊!”
我没有搭理王葱葱有些郁闷的话语,直接从他的手中拿走了镊子,抬眸看了眼慕少天,低低的语气,流露出了自己的担心。
“忍着点,应该会很痛。这里没有麻药。”
也许一直都被我刻意忽略了,每每慕少天在我的身边都会带给我一种极其安稳的感觉,虽然也时常会带给我心脏处如针扎般的疼痛感,但也好过这一刻,看到他受伤,我慌乱无比,却又有些手足无措。
慕少天的脸色已然有些苍白,他勾了勾唇角,给了我一个略显安慰的笑容。
我紧抿着嘴唇,握着镊子的手有丝微不可见的颤抖,精神全部集中在了他的伤口处,终于经过了煎熬般的十几分钟,我将所有的子弹碎片完全取了出来。
再看向慕少天,他的额头上早已经布满了汗珠,嘴唇似乎也咬出了丝血痕,涂甜甜一直站在他的旁边,替我简单的打着下手,时不时用毛巾拭去他伤口周围的汗液和血滴。
将纱布一圈圈的替他包裹住,我仍是有些担心的问道,“看起来似乎有些中毒,真的没事吗?”
慕少天躺在床上,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仍是对我耸然一笑,敛了敛眉宇,声音低沉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没事。这些子弹只针对鬼类,对人的话并没有伤害,今天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
几乎已经被我忽略的王葱葱和茅天眞,此时却都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涂甜甜不知道是感觉到之前自己有些冲动,还是想要为刚刚伤到慕少天道歉,她拍了拍慕少天的肩膀,两只眸子沁出了些许泪意。
脑袋微微低着,一副极其歉疚的模样,“对不起……”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慕少天审视般的看向她,又转而斜睨了我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某种我所不明了的含义。
“只是……这么一来,那两只鬼还有可能再次现身吗?”
见到事情似乎已经和解了,茅天眞才忽而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的是不怎么适应这种有些怪异的气氛。
然而话音尚未落,只听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
接着我便看到了那个我所熟悉的老婆婆,不同的是,此时她已经恢复成了走廊中画像中的样子,她的左手边牵着那个小孩子。
两个人的面上似乎浮现出了红润,与之前我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瞳仁中有种让我心惊的澄明,就好像已经想清楚了一切,放弃了一切。
“老婆婆……您……”
我的话哽在喉中,您字重复了几遍有余,却终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其余的几个人,包括慕少天都极其安静的望向面前的两只鬼,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每个人都在等待着。
老婆婆忽而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年轻的面庞极其白皙,头发柔顺的贴合在肩后,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并不昂贵,但却极其简单干净。
“你们是要找人草师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的具体所在,今天我已经等到了我一直在等的东西,也到了我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的确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尤其是眼神,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满足,就好像一直以来的某种心愿终于在今天达成了。
而也是在那天,我终于知道了属于这个老婆婆的故事,也是关于这栋招待所真正的过往。
人云亦云,很多事情,眼睛看到的也许未必是真的。真相往往被时间所掩埋,直到某一天,被人们所发掘。
老婆婆的名字叫涟韵,来自江南水乡,人呢也一如名字般温柔可人,然而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妙龄少女的时候,却忽然染上了怪疾。
家人为她遍寻名医,仍旧未果,于某一日忽然听说这里有一个叫做人草师的人,可以医治所有的怪疾,原本家人也想要跟随她来这里,却均是被她拒绝了。
用她自己的话说,家人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太多,也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这样一种类似传闻的所在,又怎么可以再次花费如此多的人物力来寻找,所以她自己一个人踏上了来这里的道路。
而就在这次路途中,她却仿若跌入了深渊般,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在途中,她碰到了那个画师,也就是村长口中所说的杀人狂魔。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她居然爱上了这个画师。
她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月,每一日都到烈山上寻找,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健康,更多的也是为了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就在她终于感动了人草师,见到他并治好自己怪疾的时候,却没想到画师已然如变了一个人般,不仅与自己不识,还杀害了很多人。
她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用自己的性命一搏。
我听着她没有一丝波澜的话语,就如同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也许其中包含着惊心动魄,包含着各种我所不知道的细微末节,我无从查找,但仅仅凭借这些碎片般的语言,我便可以在脑海中,将一切拼凑完整。
自己深爱的男人,手中握着刀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如同冥界的死神般,甚至脸上还挂着满满的血迹,杀红了眼的他,眸子中如同升了终年的大雾,根本看不清楚面前的正是自己所深爱的女人。
男人抬起了刀,至刺向了她的心脏,血液迸发,溅了他一身的血汁。
也正是在那个瞬间,他仿若忽然恢复了意识,边不可置信的后退,边不住的摇头,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仿若无法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居然如同疯了般从这栋招待所中跑了出去。
村人和那些旅,看到如此的他,自然很是惊恐,其中几个比较理智的立刻联系了警方,将他带走了。
“他被判了终生监。而我一直徘徊在这里,保持着自己的魂魄不散,就为了等待他,我想告诉他,没关系的。我知道那时候他是失了心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怪他。还有……我想告诉他,我很爱他……”
听到最后,我的眼泪终究还是自眼眶中溢出,而旁边的涂甜甜此时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茅天眞和王葱葱虽然没有说话,但从脸上的表情看,也是极其感动的。
只有慕少天,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甚至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深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