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葱葱本以为自己这样一句话就能够逼问住对方的,他倒是没想到,茅天眞还真的顺着他的话头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实有更好的方法,要不是你今天这一闹,我早就成功了。”
而茅天眞的方法,就是符阵。
他的师父是个制符的大家,常年捉鬼,能力卓越,制出来的符,克鬼能力自然也是一流,而茅天眞压箱底的,就有着这么几张专门杀鬼的符。
假如白岩真的是鬼,那杀了也就杀了,而要是他是人,这些符纸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伤害。
说到底,他对王葱葱当时说的话,其实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几分不信的。
所以他打算自己亲自试一试,看看这个白岩,是否真的如王葱葱所说,是个可怕的,喝人血的恶鬼。
茅天眞的符阵就安放在一条小巷中,那是白岩回家时的必经之路,他虽然平日里为了方便教学,有课的日子都住在公共宿舍里不回去,但周末的时候,他还是要回“家”的。
只是他的家地方比较偏僻,藏在一条小巷子很里面的地方,听说是为了僻静才买了这。不过,这地方又狭窄又阴森,想来心理正常的人,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茅天眞边吐槽,边布置好了他的符阵。
今天是周六,是白岩回家的日子。他观察过,符阵周围的两户人家刚好出门了,也被王葱葱用“官方”的理由给叫了出去,所以这一条巷子中就算爆发了什么战斗,他也不怕被“人”围观。
而为了完美的控制符阵,他并没有待在太远的地方。
事实上,他就在符阵边上的一户人家的阁楼上,透着那小小的玻璃窗户,看着窗外的场景,手中已然掐好了发动符阵的诀,随时准备动手。
茅天眞并没有等多久。不过是十几分钟以后,他等着的男人便是从巷外走了过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不带笑容。
他这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竟然是偏阴冷的,像是寒冬腊月的风吹到了脸上,一直凉到了心底。
他的手指颤了颤,那个一直被酝酿着的诀几乎要忍不住发出去,好在他及时忍住了,而是稍稍侧过了身子,眼角的余光看着外面的男人的步伐,一动不动的,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下了。
白岩没有停下脚步,没几分钟,他便是走到了茅天眞的视野之中,他的心一紧,手上一动,那诀便是被发动了。
而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景色突然变了,那些原本生长着树木延伸着街道的地方突然都是一晃动,然后下一秒,它们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剑。
那剑的大小与它们变化之前的东西有关,叶子变成了小剑,细而锋利,而树的枝干便是成了极大的剑,那是几乎要将天空覆盖了的大,一颗颗的,全围在了白岩的周围。
“符阵之剑阵么?”
气质阴冷的男人顿住了脚步,然后仰头看了眼天空,喃喃说出了声。
他竟然认识!
茅天眞瞳孔一缩,这剑阵是他师父的成名符阵,只是他师父素来低调,又归隐多年,未曾出山,所以就连那些道术的典籍里也不曾出现他的名字。
所以,能认得这剑阵,自然是他师父的旧人!
只是,师父的好友他都认得,他甚至是从未听说过这些人之中有一个叫做白岩的,这自然只有一个可能——这家伙,绝对是只活了很久的厉鬼了!
然而这符阵有个缺陷,便是发动了不能停止,茅天眞心底已然认定了对方是鬼,自然也不会耗损心力去停止这个阵。
于是几个呼吸之间,那大片大片的剑便是团团围住了白岩,然后毫不停歇的,就朝着白岩刺了下去。
一时间这片小巷子里便只听到了“呲呲”的穿透声音。
“成了么?”茅天眞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朝外看了一眼,然后他猛地心口一痛,一大口的血便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喉咙。
为了加强符阵的效果,他用了自己的精血,用以加持,可以说,这个符阵几乎是和他的命脉相连着的,符阵毁了,他的半条命也就去了,这也是他对自己师父的阵实在是有信心,要是他自己做的符,他绝不敢这般托大。
只是他还是太小看了白岩。茅天眞捂着嘴巴,刚刚那口血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虽然他带着屏息符,能够收敛气息,但血腥味是这么引人注目的东西,他要是喷出来了,估计,他也将成为下面那些被穿过的剑之一了。
茅天眞是一百万个没想到,被穿过的,竟然不是恶鬼白岩,而是他的剑们。
白岩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双手放于口袋的姿势,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未曾改变,似乎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他身上延展出的黑线,还有半空中悬着的利剑们,说明了这一切的发生。
这些丝线在半空中交叉着,茅天眞定睛看去,才发现这些线都来自白岩的背部,虽然细长,但数量庞大的它们,让高处向下看的小道士有了一种自己在看着一只黑翼天使的错觉。
不,不是天使,是恶魔!
那些黑线缠绕着剑,细狭的它们一圈圈地缠了上去,然后慢慢地绷紧,茅天眞似乎听到了它们化为齑粉的声音。
而这之中,有几把剑是他用精血洗过的,本来是为了增强威力,只是茅天眞便是看到,它们还来不及大展神威,黑线便是缠绕成了一张巨大的嘴巴,没有牙齿,只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然后那几把剑,便被这样的黑嘴给吞没了。
几秒钟后,心脏处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再次朝他袭来。茅天眞不用想也知道,想来他那几滴鲜血,已经进了那些黑线的肚子。这样想着,他似乎都听到了虚幻的吞咽声音。
等等……吞咽声音?!
他猛地一抬头,手中的几张符纸下意识地就丢了出去,几声爆破声顿时在他的眼前炸开,而在爆破声里,他看到了四处飞溅的黑色丝线。
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些黑线一样的东西,其实根本不是黑线!
虽然看起来是黑色,但其实不过是因为距离的缘故,让他对颜色的判断失了一些准头,这些细长的东西上面几乎满满的都是血迹,只是时间久了,风干了,便成了黑红色。
而这样纯粹的,几乎要成为黑色了的红色,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染成的呢?!
而作为一个驱鬼师,他的视力自然极好,他看到了那些丝线尽头的狰狞的人脸,他们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咬到脸上来!
而窗外,还有更多的,蠢蠢欲动的黑线!
茅天眞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撕开了手中那张保命的传送符,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几分,好在他的闪避还是及时的,那线急速地穿过了他的肩膀,错开了心脏,而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巷子的中央,白岩收回了外散的鲜血,其中一根黑丝颤了颤,没有回到他的身体里,直到白岩伸出指尖,沾了沾它顶端的血迹,它才颤抖了几下,回到了白岩的身体。
而白岩端详着指尖的血,然后轻笑了一声,放进了口中含了含,似乎是在品尝什么美味到极致的东西。
然而他很快皱起了眉头。“男人的血?”他嫌弃地吐出了口中血,敲了一声响指过后,方才还四处散落着的剑们顿时变回了它们原来的样子,就连被击碎了的窗户,也回到了它光洁如新的样子。
这里的一切,仿佛变成了最初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时的样子。
白岩整了整衣领,面色如常地朝着他的家的方向,一路走了回去。
而另一边的茅天眞,虽然及时撕开了符纸,只是肩膀上还是被贯穿了,那黑丝极为锋利,直接切开了他的骨头。
要不是他身体素质一向不错,王葱葱又找来了的最好的医生,他的肩膀,说不定就废了。
“还说什么好办法呢?结果还不是半死不活的回来了?”王葱葱坐在茅天眞的病床前,哼哼唧唧地说着风凉话,而道士却是一言不发地坐着,眼神飘散在窗外,似乎听不到身边的男人喋喋不休的抱怨。
“他很强。”茅天眞突然轻声说道,他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王葱葱也不知道对方是犯了什么病,不过还是照例打开了嘴炮的开关,“你不是也一向自诩自己很厉害很牛掰么?怎么今天这么实诚,竟然承认别人比你强了?”
“我不是承认,我是不服。”
茅天眞瞪了王葱葱一眼,“那家伙大概是炼化了自己杀过的所有人,将这些人的怨气凝聚成武器,而他还认识我师父的剑阵,我猜他活过的年月,少说是上千的。”
“所以呢?”之前被打击的王葱葱可算是找到机会报复回来了,“你不服又能怎么样,对方可是那么厉害的鬼,你打得过呢?废柴道士。”
这样接二连三的嘲讽,纵使茅天眞因为失败而情绪低落不想和人吵,也有几分忍不下去了。
“你还说我,要不是你那一捣乱,让他提高了警惕,我怎么可能会失败!”他恼怒地喊了一声。
“呦,失败了就把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他防备你我,难不成都怪我么?说到底就是你太弱!”
王葱葱公子爷脾气可不小,被这样一说,顿时火力全开地逮着对方的死穴猛戳。
“你……等等!”
茅天眞一脸怒火似乎要爆发了的样子,而王葱葱也捋了袖子随时准备待命大吵特吵的时候,他突然被道士拉住了。
“你说,防备?”
道士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喜悦,羞耻,愤怒,各种奇怪的情绪,然后它们统统化为了一声长笑,“还真是要谢谢你啊,王葱葱。”
“谢我?”
王葱葱二丈摸不着头脑,他在内心暗暗想,这茅天眞该不会是被他骂傻了吧?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谢他?
“托你的福,我终于知道怎么对付白岩了。”
茅天眞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角,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挣扎,但没一会儿,就被坚定取代了。
“不管是伪装还是真的,和白岩最接近的人,是紫蕴,而他是紫蕴的男朋友,紫蕴在感情这方面似乎挺敏感的,所以,要是白岩敢防备她,估计也得不到她的心。”
顿了顿,他有些迟疑地说道,“所以这个下手的人,只能是紫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