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清晨的阳光渐渐驱散了半夜升起的朦朦胧胧的薄雾,空气中已经有了些许秋天的清新味道,凉爽而带着草木的芬芳。斑鸠已经开始在实验室里的大树上扑腾,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小鸟也探着脑袋在树叶下面找虫子吃。
给试验人员送早餐的车已经来了,林天阳慢吞吞地吃过早餐,便到保密室取出表格,然后来到值班室,等国安局的人吃过饭再找他们填表。
第一个出来的是黄志华。林天阳便招呼他过来,递给他表格,说:“凡是进入实验室工作的人,都要填这份表。你们要在这里工作好多天,也麻烦填一下。”
黄志华接过表格一看,上面需要填写详细的工作经历,立即就变了脸色。
“我们是国安局的,个人资料是保密的,这份表不能填。”黄志华的口气很硬。
“怎么不能,凡是进实验室工作的人都得填,这是重点实验室。你看到送早餐的司机了吧,他们都要填。”林天阳被黄志华的口气激怒了,声音也一下子高了起来。
黄志华黑着脸,掏出对讲机要联系,却没有信号。
“你们还有通讯工具没有上交啊?这里有信号屏蔽,任何无线通信都不起作用。”林天阳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地微笑。
黄志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要拨,林天阳一把按住,说:“现在试验已经开始,这电话只能通情报站,其他号码都被屏蔽了。”
黄志华气愤扔掉话筒,撂下句话:“我告诉你,我们不可能给你填表,国安人员资料保密。”说完转身处了值班室。
林天阳傻傻地坐着,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暗怪曾敏出了这么个蠢主意,羊肉没吃着还惹一身骚!
曾敏一闪身进了值班室。林天阳一看见他,生气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出的主意有多蠢,人家不能随便填表的,个人资料保密。”
曾敏翻了翻那些表格,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明知道他们中有人是狐狸,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在实验室晃悠,却无能为力。”
“你那方法不行!”
“你脑子好使,想个招,把那人给甄别出来吧。”
“直接去问嘛!一个个问,你们谁是陈军的同伙,跟《天下无贼》里面的傻根一样。”林天阳揶揄了一句。
“嘀铃铃”,座机响了。林天阳一接起,是刘丽来问填表是怎么回事。
林天阳立即瞪了曾敏一眼,对电话说:“我想起规定里有这条,凡进实验室工作的人都要填表,以备审查,所以叫他们填,可他们不填!”
刘丽见没什么,便说国安人员不用填表,他们有自己的审查机制。还要林天阳管好自己,别老去惹国安局的。
放下电话,林天阳嘴翘得老高,不满地看着曾敏。曾敏却回避了目光,缩了缩脖子。这时林天阳才发现曾敏还有这一面,“妈的,把老子掇出去闯祸,然后自己缩脖子,这种人不能信!”林天阳在心里骂道。
还没消气,崔仁杰便背着手来到值班室,没等他开口,林天阳先知趣地笑呵呵站起来说:“崔处,刚才刘主任来了电话,通知说你们不用填表。”
崔仁杰点点头,态度和蔼了几分,说:“小林,你有什么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免得大家不开心。”
“嗯,好的。”林天阳连连点头。
“这次试验的安保工作很重要,我们要密切合作,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对大家都有利。”
“是是。”
“还有,你们能不能把信号屏蔽给调一下,我们的人都没法通过对讲机联络了。这不成了过去靠扯着喉咙喊的时代吗?”
“这玩意不归我们管啊!它的功能很强大,是为了阻隔窃听器信号的。我们调不了。”
崔仁杰听了也说不上什么,便点点头走了。
国安局在侦查方面的确是有两手的。试验才开始,就发现在离激光实验室200米外的一户居民楼内,有人在秘密拍照。经检查,相机内的照片均为激光实验室。但由于试验全在室内进行,这些照片并不具备什么情报价值。
崔仁杰立即审问该名嫌疑人,也可以说不是审问,因为此人一被捕马上便在恐惧中抖了个干干净净。原来是有人以每张50元的价格要他拍的,然后让他通过网上传送,看货汇钱,他连雇主的面都没见,电话也没通过,十足是被间谍利用的可怜人。这种事情通常抓不住幕后的主使者,人家一般都在境外,只通过邮件什么的遥控。一旦事发,倒霉的都是当地执行的人。
把嫌疑人交给局里后,参加安保行动的人精神头更足了。黄志华还故意在林天阳面前,挺直腰板来回晃了几圈。
这才一个上午,就有了战果,该人家牛!林天阳心里说。
可没想到,中午吃过饭,情报站也有了战果。
自从上次林天阳的手机被李芬妮秘密植入窃听器后,激光实验室就悄悄加强了核心实验区内的信号检测,新装了一种极为先进的设备,可以侦测周围是否有窃听器的存在,比如李芬妮的那种可能可以避开信号屏蔽的尖端窃听器。任何在向外发送电子信号的设备一靠近核心实验室,值班室的警报灯就要闪着刺眼的红灯,直到信号源离开检测范围。按理说,实验室的信号屏蔽器已经屏蔽了一切信号,那么实验室内部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信号源出现,这个检测信号的警报灯也就不会闪。所以当时安装的时候,林天阳就觉得是画蛇添足。
可怪事偏就发生了!
林天阳刚吃完最后一口回锅肉,卫兵跑过来悄悄凑近他的耳朵报告,警报灯刚才闪了几秒。这句话差点没让他把菜喷出来。居然真有能避开信号屏蔽的信号源出现,这还得了!
林天阳几乎是飞奔回值班室的。所有的监控设备都在值班室,有些内部安保措施只有他和刘丽知道,比如这种新型侦测器。
“怎么回事?”一进门,林天阳迫不及待地问道。
“12点16份28秒,这个警报灯突然开始闪,而且越来越急,然后就突然消失了,整个过程持续了5秒钟。”卫兵并不知道这个警报灯的闪烁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肯定有异常。
“把15、16、17、18号监视器的画面调出来。”
这种新型侦测器只布置在了核心实验室的几个必经的通道上,还有一个是放在了核心实验室区,也就是外太空环境模拟实验室里。警报灯闪烁先缓后急,再恢复正常,这是说明刚才有信号源接近了侦测器,然后又离开。这些设备的有效范围很小,只有10米,在这么小的范围内,监视器肯定能拍到画面的。可是画面显示一切正常,没有人从这些侦测器旁走过。
邪了门了!这些设备是新的,不可能是质量问题。而且这些设备很先进,是专门对付新型窃听器而研制的。简单地说,一般的窃听器是靠拾取附近空气中声波的振动,把信号放大,再传送到附近的接收者那里。这类窃听器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需要有电源,其安装是个麻烦事。可是激光实验室安装了功能强大的屏蔽器,基本隔绝了所有的这类信号。但李芬妮的窃听器就和这些不同,它可以利用手机的电池,并且抗干扰能力很强,当时专家就觉得它有可能可以避开信号屏蔽,仍然能把信号传回去,后来试探陈军的结果也证明了它的确能够躲避信号屏蔽,因为林天阳和曾敏所演出的对白都是在激光实验室的办公楼说的。可惜当时为了给李芬妮下套,没有及时研究那个窃听器。这也是后来实验室添置新型侦测器的原因之一。
能避开信号屏蔽,但没躲过侦测,又没出现在监视画面上,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现在确定的,那就是在激光实验室的核心实验区,出现了不明信号源。
刘丽得到报告,马上风急火燎地赶到实验室。
崔仁杰看着先是林天阳神态紧张地跑进值班室,跟着刘丽又跑来,便知道实验室出问题了。由于刘丽没招呼他也进去,崔仁杰只得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不一会儿,刘丽和林天阳就急匆匆地出来了,林天阳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持式侦测仪。
“出什么问题了?”
“有不明信号源在核心实验区出现,”刘丽说,“崔处,你集中一下你们的人,我们一起去搜。”
“整个实验室不是都有信号屏蔽的吗?怎么还会有信号源出现?”崔仁杰一边问,一边让黄志华集合队伍。
“有矛就有盾,既然能造出信号屏蔽器,那就能造出抗干扰极强的窃听器。这种能避开信号屏蔽的窃听器只有国家情报机关才有,这就说明对方已经渗透进来了。”刘丽答道。
崔仁杰一听这话,眼睛呆呆地看着刘丽,怒火在胸中燃烧。尽管已经层层设防,但对方还能把窃听器弄进实验室来,有这么厉害的间谍吗?然而刘丽的话是不容置疑的,自己不也才抓了一个偷拍实验室的人吗。间谍总是无孔不入地,甚至没孔也能挖一个孔钻进来,只要里面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定要找出信号源。崔仁杰在心里发誓。
黄志华和其他特工开始仔细地查找靠近侦测器10米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窗台,门缝,还有核心实验区的草丛和树枝。林天阳拿着手持式侦测器到处扫描,可是搜遍了整个嫌疑区域,却一无所获,就差进实验区去搜了。
黄志华走过来问:“信号源可能是什么样子?这样搜不好找。”
“我也不知道啊。但应该是个窃听器,并且正在发送信号。”
“那大小呢?”
林天阳想起了装在他手机里的那款,便向黄志华比划了一下指甲,说:“最小的比指甲盖还小。”
“那只能靠你手上那玩意了。”黄志华说完,挥手让其他人停止无用的搜查。
林天阳无奈,只能自己一个人又把嫌疑区域扫描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也可以说在该区域没有窃听器。
这就怪了。卫兵应该不会乱说,设备也应该没问题,可信号源怎么会找不到呢?任何窃听器都需要有电源,有的窃听器是接到电源线路上获取电源,这种窃听器工作的时间可以很长,两三年都可以。有的窃听器是自带电源,但体积会比较大,应该很容易发现,从搜寻结果看,应该不是这种窃听器。这两种窃听器都是无法躲开屏蔽器干扰的。只有象李芬妮的那种能藏进手机里的芯片窃听器,可以利用手机的电池而工作,体积又小,信号又强,才可能在这里发出信号来。真正功能强大的窃听器都是各国情报机关自己的技术部门研制的,难道真的还有A国的间谍,另一只狐狸?
可信号源藏在哪呢?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消失,这说明窃听器当时在移动,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窃听器是在人身上装着的呢?可监视画面上什么都没有啊?
林天阳收起手持式侦测器,满腹心事地回到值班室。刘丽和崔仁杰早从黄志华那得知结果了。撂下一句提高警惕后,刘丽沉着脸走了。崔仁杰倒还是蛮有兴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监控画面。
“小林,你能确定出现了不明信号源吗?”
“大概吧,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这些侦测器很敏感,不排除其他的什么影响它们工作的可能。”现在林天阳也不大肯定了。
“哦,从监视画面上的确看不出有人进入,或者靠近侦测器。那有没可能,间谍弄个昆虫或者遥控直升机什么的,飞进来,引起侦测器反应,然后又飞回去了呢?”崔仁杰的表情显示他是认真的,不是在调侃。
“应该不会有那么先进的东西吧!”林天阳吐了下舌头,这种想法太夸张了。各国情报机关水平肯定有高有低,但不会出现“设备代差”这样的事情,那是无法接受的。
“嗯。”崔仁杰又仔细看了一遍当时定的监控画面,还是没发现什么,便失望地离开了值班室。
夜幕渐渐降临,曾敏又来到林天阳的宿舍。
“你们白头折腾什么呢?”
林天阳躺在床上,没做任何回答,只是看着天花板出神。
曾敏使劲推了他一把,“诶!想什么这么入神?”
“你说现在世界上有没有能装进昆虫体内的窃听器?”林天阳终于开了口。
曾敏眼睛瞪成铜铃那么大了。“你是科幻片看多了吧?就算能做那么小的,怎么解决电源的问题,还有怎么发送信号?你怎么想的啊?”
“今天我们查不明信号源,全搜遍了都没发现什么,崔处这么问我来着。”
“怎么?有信号源?不可能吧,这里可有屏蔽器的,啥信号都得受干扰。”
“怎么不可能,你还记得李芬妮的那个窃听器吧?就那么小一点,跟个芯片一样,靠手机电池供电,就把我们在实验室办公室说的话给传出去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屏蔽器,就有能躲开屏蔽的窃听器!”
“那倒是啊!”曾敏也想起来了,那个小窃听器的确能躲过屏蔽。
“我们在实验室装了几台新型信号侦测器,中午的时候,有一台侦测器报警了。这说明什么?那种窃听器又出现在实验室啦?”林天阳紧锁着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想象着各种可能,可却发现都是死胡同。
“你白天在干嘛?”林天阳想起整个白天都没看见曾敏。
“我在办公楼啊。”
“诶,那你中午的时候没听见什么动静?就是靠近办公楼的侦测器报的警。”
“没有,”曾敏把双手一摊,“我还是怀疑国安局的人有问题。他们每人身上都带着对讲机,信号都屏蔽了,还带着有啥用啊?”
“别乱讲的,要合作,要讲团结。”
“照这么下去,我看还得出问题。这窃听器都出现了。”
林天阳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曾敏,他发现曾敏和以前有些变化了,眼神里似乎藏着些什么,而且话里总有意无意地把矛头对着国安局。以前曾敏是个比较观的人,从不乱怀疑人的,只讲证据。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觉得另一只狐狸肯定还在国安局,而且已经渗透进这次安保的队伍当中,就等着试验一结束,窃取天剑计划。”
“没那么肯定吧?”
“不是你说的陈军的死有问题吗?很可能是为了那只狐狸的行动开道。”曾敏的语气明显充满挑衅。
“可我没象你这么肯定就是在国安局啊!”
“当然,我也是凭直觉,没有证据。可我总觉得,等我们发现那只狐狸的时候,人家已经拿着资料逃之夭夭了。”
“你想先发制人?”
“对啦!”曾敏又一次高兴地拍了林天阳的肩膀。
其实,林天阳心里也很担心。为了天剑计划,已经死了两个人了,A国情报局绝不会就此罢手。他们为了窃取天剑计划,几乎筹划了十多年,付出了太多代价,已经不能也不愿意罢手放弃,肯定还会有所行动。只是,无法知道他们会从什么方面下手。今天的神秘信号,只能说明他们开始行动了,并且非常小心。
可如果真的按照曾敏的计划,暗中把硬盘换了,这得冒多大的风险啊。搞不好弄巧成拙,自己和曾敏未经批准擅自行动,一旦被发现那坐牢都有可能。可如果,真的发现不了那只狐狸的话,会不会真的有人悄悄地把天剑给偷了呢?
07
试验进行到第二天。
林天阳刚要去值班室,郑晓天一脸疲惫地回来了。在宿舍门口,林天阳关切地问:“郑工,试验进行得还顺利吧?”
郑晓天摇摇头,喃喃地自语道:“看来马士平当时的计划还是有很大的问题的。可为什么要上马呢?”
郑晓天便说边进了宿舍,神情恍惚,连门都没关。林天阳轻轻的替他关上,屋里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肯定是连续做了一天一夜的试验,昨晚都没回来睡觉。”林天阳心里说。
当他走到值班室时,崔仁杰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崔处,早啊!有说明事吗?”
崔仁杰神秘地笑笑,把林天阳领到一辆丰田越野车后面。他打开后备厢,拉开银灰色的罩布,里面是一台大功率的侦测器。
“这是我们国安局的宝贝,侦测无线信号的专用车。怎么样?”崔仁杰有些得意。
“我的天,比我们还先进。你们国安局行啊!你想查出那个信号源?”林天阳被这台机动设备镇住了,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那个信号源不是移动的吗?那就说明可能这个窃听器可能已经布置到了你们的侦测器范围之外,比如核心实验区。我想开着这车去实验区逛逛,等于是把所有所有的区域都检查一遍。”
“崔处,进核心实验区都得批准。这规定可严了。”
“陈军不是都进去过吗?我们查信号源还不行啊?”崔仁杰张大了嘴,似乎极为不满自己的好意就这么被拒绝。
“那是杨局批准了的。”林天阳露出无奈的笑容。
“你可以进核心试验区吧?”
“对,我可以,但也不能进外太空实验室,尤其是现在正做试验呢?”
“那你就开着这车进去晃一圈,我不进去。这车可以记录发现的信号源,这样我们就可以确定到底有没有窃听器了。”崔仁杰眼里闪着期待,他昨天是在心里发誓要找出窃听器的,这才把局里的宝贝都弄过来了。
林天阳琢磨了一会儿,似乎这个方法不存在程序问题,而且人家也是为了安全工作,还照顾了规定。
“好。”林天阳想清楚了,便爽快地答应。
崔仁杰大喜过望,一一拨开按钮。丰田车显然是经过改装的,随着“吱”的声音,天窗慢慢打开,从车内伸出了碟形天线。
“嗨,崔处,你们这玩意跟电影里一样,是监听发报机信号的吧?”林天阳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监听发报机那都是什么年代了,这在崔仁杰听来,不得认为是在埋汰国安局吗!
不过,崔仁杰似乎并不在意,况且他不是搞技术的,也分不清侦测发报机信号和侦测窃听器信号有什么区别,反正能查到那个不明信号源就成。
就这样,林天阳开着车在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觉得应该把信号捕捉够了,才开回原地。崔仁杰焦急地上来一看,电脑记录什么都没有,没有无线信号。
“崔处,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林天阳不懂这设备的原理,只能问崔仁杰。
崔仁杰失望地抱起双手,一只手不停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
“小林,你确定当时有不明信号出现吗?”
“嗯,”林天阳支吾了一会儿,“应该是,因为设备报警了嘛。”
“可你开着侦测车溜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崔仁杰还在思索,自从出了陈军,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会不会是窃听器停止工作了?”林天阳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
“那不意味着不能窃听了吗?”
“有可能的。对方为了避免被发现,也可能把窃听器取回去了。我的手机曾经被安装了窃听器,第二天那个女间谍就取回去了。”
崔仁杰无奈地抠抠后脑,说:“行,查一下也放心,震慑一下这些间谍。看他们还敢来不!”
晚上的时候,有人敲门。
“准是曾敏这家伙。”林天阳在心里估摸着,开门一看却是郑晓天。
“郑工,怎么了,做试验太累啦?看你的样子,无精打采的。”林天阳笑着将郑晓天请进来,他知道郑晓天可能是有什么心事,这是要找他聊天的。
“天剑的设计思路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郑晓天坐下以后,显得非常沮丧。
“哦?”林天阳给他倒了杯水,“我不懂激光技术,可是听得出这个问题还不小,是吗?”
郑晓天扶了扶眼镜,似乎在回忆。“当初马士平的想法好像就有点超越现实技术水平,现在过了十多年了,很多技术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怎么一做试验,好像还是无法实现呢?”
“您的意思是说,这天剑还无法变为现实,只能停留在图纸上?”林天阳也紧张起来。这可是未来太空竞争的关键力量,如果不能顺利投入实战,那么就和A国有了武器代差,战略上就输了一大截,在国际上也就没有了话语权。
“那倒也不是,可以搞出来。可是能不能攻击太空战斗机就不好说。太空战斗机飞行在太空,而且是高速飞行,这就要求激光的能量很大,大到超过了现有的技术水平。”
“不是有矛就有盾吗?”
“那还有个时间差啊!机关枪出现的时候,终结了骑兵两千年的优势,那时还没有坦克和装甲车。后来有了坦克,机关枪的优势就大大减弱了,坦克被称为陆战之王。现在,我看激光武器的前景还没到能直接攻击外太空飞行器的时候。”
“那卫星致盲是怎么回事?”
“致盲是利用激光武器攻击敌方卫星,使其自带的光学和电子仪器无法正常工作。马士平设想的天剑是直接击毁目标,不是致盲,而且太空战斗机飞行速度是卫星根本不能比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研制太空战斗机,以后和A国的在太空里空战,那不和星球大战一样吗?”林天阳露出期许的笑容,但在郑晓天看来这象孩子一样天真。
“那比把天剑弄出来还难。”郑晓天有点后悔来和外行聊激光技术了,不过除了林天阳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交心了。
“A国技术真强大,好像他们也有地面激光武器?”
“那当然,而且是最强的,他们的陆军有,海军还有海基平台的。他们的空军搞的就是太空战斗机。以后的战争可能跟电影里一样,就看到空中激光一闪,目标就被摧毁了。”
“会不会未来不再用子弹和火药了?”
“应该是吧!”郑晓天似乎叹了口气。
林天阳沉默了,眼前浮现起电影里的空战场面,高速飞行的太空战舰,意味着毁灭的死亡之光,照亮整个星河的大爆炸。人类的勇气被科技所取代,当代武器的命运和古时候的战马、弯刀一样只能进博物馆。一旦被未来的武器击中,根本就不需要医生来救治,因为一切都将变成尘埃,在无尽的宇宙中永恒地、孤独地飘浮。这太可怕了!不知道灵魂会不会也被击碎。
“不过,”郑晓天喝了口水,“30年之内,太空大战还不会出现,因为这些技术还需要时间才能形成战斗力。”
“第三次世界大战会不会是太空大战?”
“呵呵,”郑晓天笑了,林天阳的想象力让他一扫刚才的沮丧,“爱因斯坦就说过,他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用什么,但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战是用石头。”郑晓天说完哈哈大笑。
“郑工,你还笑,这不都是你们这些科学家弄的吗?将来说不定把我们唯一能生存的地球都给毁了!”林天阳也笑了。
郑晓天的心情好了些,便回隔壁休息。没过几分钟,又有人敲门。
林天阳开门一看,曾敏正左右看看,神情警惕。
“干嘛呢?跟个特务一样鬼鬼祟祟的。”
“我们本来就是特务啊!特务是个中性词,是说执行特殊任务的人。”
“有事快说,我想睡了。”
“你还睡得着啊?”曾敏焦虑地说,脸部极度夸张地扭曲着。“我问你,上午崔仁杰是不是让你开车进核心实验区了?”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吗?他们把侦测车开来了,要追查不明信号源,但他们没有授权不能进去,所以我就开着侦测进去了。”
“那查到什么啦?”曾敏张着嘴问。
“你干什么?弄得我怪紧张的。”林天阳有些不高兴,脸上露出不快。
“说啊,查到啥了?”
“什么都没发现。”
一听这话,曾敏着急地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林天阳的眼睛跟着他的身子转,不明白他在为什么而着急。
“坏了!”曾敏突然停下,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把林天阳吓了一跳。
“什么坏了?你别一惊一乍的。”
“国安局里还藏着间谍,他们的车又进核心实验区了,你说这不坏事了吗?”
“就算国安局真的还有间谍,那跟车有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曾经有间谍利用采集到的土壤来分析辐射,还有间谍装作不经意间把领带沾上目标国的染色剂,这些回去后都可以分析出很多信息的。实验区在做激光试验,那会有能量释放出来,这车进去了,如果车上有设备可以捕捉这些信号,那是不是可以分析出激光能量大小和其他信息呢?”
“不可能!那车上只有侦测器,是侦测无线信号的。”
“可以侦测无线信号,就不能捕捉激光信息了吗?”
这一问把林天阳噎住了。如果车上真有什么设备的话,难保不能检测到激光的信号,比如能量强弱,亮度强弱,激光器里的某些设备也会多少释放一些辐射信号出来,比如动力系统,磁场系统等等。这些信号在试验期间会散布在地下实验室的周围,这也是核心实验区严格限制进入的原因。再说了,国安局的确还存在着潜伏间谍的可能性。这让林天阳开始不安起来。
曾敏默默地看着林天阳。
过了好一会儿,林天阳还在发愣。曾敏咕哝了一句:“天阳,咱们可能还是得考虑一下那个计划。”
林天阳静静地坐着,呆呆地看着曾敏,问:“什么计划?”
“中途换掉硬盘,以确保万无一失。”曾敏说得异常坚决,显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换硬盘?”林天阳恍惚起来,甚至曾敏离开了也没注意到。
08
这是试验的最后一天,按计划,下午5点钟就要结束所有试验,然后由郑晓天将硬盘带出核心实验区,在实验区门口交给林天阳,再由林天阳签字后带到值班室,交给崔仁杰。剩下的事就是国安局怎么把硬盘送到北京了。而护送方案只有崔仁杰知道。
天刚亮,林天阳就起了床。等他洗漱完,曾敏已经坐在他宿舍里了。
“今天就看你的了。”曾敏一脸严肃,拿出一个硬盘递到林天阳眼前。
“但我们还不能肯定国安局的人一定有问题。”
“所以要预防万一,不能让国安局的任何人有接触资料的机会。”
“我想再确定一些,现在我们都是在瞎猜。”
“这个硬盘你拿着,做不做看你。这个硬盘和试验用的一模一样,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为这个国家承担一些责任,那你就可以悄悄地换掉真硬盘。然后我带着真硬盘,从反方向上三环赶到机场,再去换回来。我保证一切都在受控制之中,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林天阳的脸上还写着不愿意,但手却伸过去接下了硬盘。也许是那句为国家承担的话,触动了他心里最深处埋藏着的一些东西。
曾敏满意地露出微笑,“我知道,你会和我一起的,为了这个国家的最高机密,而暂时舍弃个人的荣辱进退,这才是一个军人应该做的。”
“我想这样,硬盘我先收下,以防万一。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对国安局的怀疑只是猜测,如果没有其他更有力的证据显示他们当中有人有问题,我将不配合你的行动。”
“好。那只狐狸的尾巴今天肯定会露出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制造单独接触硬盘的机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会放弃的。”
“我是说更有力的证据。”
一上班,所有的执勤卫兵已经荷枪实弹,一只手随时都放在自动步枪的保险处,这样,一遇到突发事件,马上可以打开保险,进行反击。所有的制高点都布置了狙击手,不停地从高倍瞄准镜里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当林天阳快走到值班室时,听见崔仁杰正在训话。
“今天是决战的时刻,短短的两天时间,就发现了有人在秘密拍摄,还在实验室内发现有不明信号源。这说明什么?说明了我们的防守还有漏洞,让我们的敌人有机可乘。只要他们发现了一条很小的缝隙,也会拼命拔成大个大洞,将我国的最高机密,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偷走。就在前一段时间,陈军被发现是A国间谍,代号狐狸,想想看,多可怕,他可是曾经天天跟我们一起工作的同事,一起吃饭,一起开会,一起研究案情,居然是我们要抓捕的对象。”
崔仁杰威严地扫视了一遍参战队员,接着说:“在陈军的问题上,我有责任,因为是我把他从西南监狱招聘过来的。事实证明他在监狱期间就已经加入A国间谍组织,是我瞎了眼。”
“听到你要的证据了吗?”不知什么时候,曾敏悄悄地站在了林天阳身后,极小声地凑在他耳朵边说。
“什么?”林天阳扭头小声地问。
“陈军是崔仁杰招进国安局的,从监狱招过去的。”曾敏的眼睛盯着远处的崔仁杰,嘴唇轻轻煽动,象个阴谋家一样蛊惑着林天阳。
林天阳感到心“咯噔”了一下。陈军竟然是崔仁杰招聘进去的,这就不好说了。也许是正常招聘,也许是给陈军开了后门。
“但这不意味着崔仁杰就和陈军是一伙的,也许崔仁杰也是被蒙蔽的呢?再说,不是他主动说,我们怎么知道,这也说明他心里是坦荡的。”
“他不说的话,国安局的内部调查也会查到他有用人不当的责任,所以他干脆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反而显得他坦荡,这就叫欲盖弥彰!”
“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我敢打赌,下午拿硬盘的人一定是他,而且他会把其他人支走,好给自己留下窃取资料的机会。”
“别那么肯定好不好?”林天阳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又是一惊。
曾敏瞟了崔仁杰一眼,又靠近了一些,“你一定要先问崔仁杰是谁拿硬盘,如果是他,我们就必须小心。但我敢肯定,一定是他。”
“他们只会在最后一刻才宣布护送方案,我怎么能先问呢?”
曾敏低下目光,略一思考,说:“这样,在你去实验区拿硬盘前,你悄悄告诉他,让拿硬盘的人站在办公楼前,其他人都得先避开,这是交接的规定。等你看见是谁站在那以后,你再进去拿硬盘。如果是崔仁杰站在办公楼前,其他人都避开,那天阳,你还是考虑一下我们的责任,不要什么都等上级来安排。”
林天阳睁大了眼睛看着曾敏。不可否认,曾敏的话有些道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领导是不好来处理的,人家这么多人马都调出来了,而且,这次的行动国安局很重视,是作为扳回脸面的行动,不给个说法就要另外安排护送方案,领导显然是不会答应的。可是曾敏猜测的危险也很可能存在。只是,林天阳是觉得还有只狐狸隐藏着,而曾敏说得太绝对了,现在都已经具体到崔仁杰的头上。这可和亲眼看到陈军和李芬妮见面不一样,那是铁板钉钉,人证物证俱在。可说崔仁杰有问题,还是很难服人,否则,国安局在出了陈军的事情后,怎么还会信任他,由他来负责这么重要的护送行动呢?
“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承担责任?”曾敏一下子就变了脸,凶神恶煞似地质问到。
“你拿出可信服地证据,我就豁出去跟你一起干。可你没证据啊?”林天阳有些愤怒了。
“这么短的时间,你叫我怎么找证据?反正,如果天剑泄密,那就是你的责任,民族的罪人!”曾敏发狠地说到,“我真希望我能在今天之内给你找到证据,让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张开口袋让我们钻的。”
看着曾敏的背影,林天阳感到自己的背脊骨一阵冰凉。
陈军是崔仁杰招进国安局的,而且很可能是崔仁杰自己去拿硬盘,实验室还有不明信号源出现。可这能说明崔仁杰有问题吗?可如果曾敏说的不错,那崔仁杰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复制了资料,还不会被人发现。这和陈军利用查案的机会,复制了单兵激光器是一样的,根本就不知道泄密了。如果不是杨知诚偶然知道A国情报局已经得到单兵激光器,那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单兵激光器已经泄密,陈军也还会安安稳稳地当自己的特工。FBI的汉森就当了15年的鼹鼠,才被抓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熬到了下午。这一天是林天阳有生以来最纠结的一天,似乎怎么做都不对。这不是他的专长,他最缺的就是决断力。根据以往的经验看,一到这种关头,越是思前顾后做出的决定,最后都被证明是错的。所以,他一直避免碰到这种情况,尽量不去决断什么,这是他这十多年来碌碌无为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结束试验,可能现在郑晓天他们已经在整理试验数据了。现在只要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只要静静地等着就可以了。
“我带你去看证据!”曾敏凑在耳朵边轻轻说的这句话,象炸雷一样把林天阳惊醒了。
“你找到证据啦?”林天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跟我来,小心点,别让他们看见。”
林天阳跟着曾敏悄悄来到了停车场。
“这是崔仁杰的车。”曾敏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一辆越野车旁边。他熟练地掏出开锁器,轻轻一拨,车门就打开了。
“这车的报警器怎么不响?”林天阳有些惊奇。
“响了那不是我曾敏干的。”曾敏迅速拿出车后座的提包,掏出一个仪器,“看见没有,便携式读盘器,这玩意可以直接读硬盘,人家都不用电脑的。等你把硬盘一交到他手里,他就一个人坐在后座上,悄悄地就把资料复制了,神不知鬼不觉。你被人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
真是便携式读盘器!这是很先进的设备,类似于一个小型电脑。
“可硬盘是装在一个密码箱中的,而且复制会有记录,他敢啊?”林天阳惊讶得已经合不拢嘴了。
“那我怎么可以打开他的车门,警报器都不响?啊?还有,上次陈军也复制了郑工的资料,怎么电脑上没有复制的记录?”曾敏的眉头拧成了两把倒竖的剑,“你呀,真是死脑筋,非得等到人家把天剑都偷跑了,你才相信吗?”
林天阳此时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曾敏的脸。
“干不干,一句话?”曾敏逼视着,那眼神简直就是命令。
“我待会儿试他一下,看是不是他单独携带硬盘。”林天阳终于决定豁出去,为了国家的最高机密,就违反一次规定。
“好!”曾敏第三次拍了林天阳的肩膀。
09
“崔处,还有十分钟就要交接硬盘了。根据规定,待会儿是我进去把硬盘拿出来,你让你们拿硬盘的同志先站在办公楼前,好让所有的监视器都拍下我们交接硬盘的过程。一旦我交了,这名同志就得一直护送到机场去,中途可不能换人。”林天阳悄悄对崔仁杰说。
“行,这样好,过程都录像,清清楚楚。”
说完林天阳转身向实验区走去。他走得很慢很慢,一步,两步,他一直在心里默数着,直到二十步,然后咬紧了嘴唇,猛地停住回头一看。
站在办公楼前的是崔仁杰!
果然不出曾敏所料,真的是崔仁杰自己拿。他的脉搏陡然加速,他想起了曾敏这两天说过的所有的话,为了祖国的最高机密,承担,一个军人的承担。此时此刻,在他心里仿佛响起了每一个军人都熟悉的紧急集合的警报,刺耳而庄严,让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紧张起来,进入战斗状态。
此时,林天阳心中已经没有了个人荣辱,他想的只有一件事:跟曾敏合作,绝不能让崔仁杰有机会接触硬盘。紧张,激动,崇高,坚忍,承担,……,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正在心中响起。
“苟利国家生死许,岂以祸福避趋之!”是这句话,是这句自己曾经的座右铭,正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现在是践行这句话的时候了,为了天剑计划的安全,为了祖国的太空战略安全,违反安全程序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曾敏会及时地换回硬盘,这只是不让装有最高机密的硬盘落入崔仁杰的手里而已,不让这只老狐狸有机可乘而已。
想到这些,他感觉到身后有无数的目光在期待地看着自己,这是支撑他的坚强后盾。做一个真正的有承担的军人!
曾敏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看着林天阳,那目光中充满了尊敬。当走过去时,林天阳朝曾敏点了点头,小声说:“你到第二个拐角去,那里是监控录像的死角,我们在那儿交换硬盘。”
曾敏立即笔挺地立正,给林天阳敬了一个极为庄严地军礼。
林天阳紧闭了嘴唇,迈开的步伐坚实而有力了。
当走到核心实验区门口,郑晓天和助手刚到。“小林,这是这次试验的资料汇总,都在硬盘里。”助手打开不锈钢的小箱子,让林天阳检查放在防震泡沫中的硬盘。
“嗯,没问题。”林天阳接过箱子,利索地关上,并当着郑晓天和助手的面拨好了密码锁,然后也向郑晓天敬了一个军礼。
郑晓天扶了扶眼镜,似乎从镜片后面看到一个陌生的林天阳。
当林天阳慢慢走回办公楼第二个拐角时,曾敏已经等在那里了。林天阳激动地拨动密码锁,好几次才打开。曾敏立即取出硬盘,放进裤兜。林天阳将曾敏给他的那个硬盘装进箱子,小声说:“你跟我一起出去,走廊里会有探测器的,如果你单独走,马上会报警。你跟我走,别人会以为是检测到箱子里的硬盘,不会怀疑的。”
“好。”曾敏理了下衣服,“我出门立即开车上三环,按计划到机场。”
“你一定要换回硬盘,而且要让人家相信,换硬盘是绝密计划的一部分。否则,不管崔仁杰是不是间谍,我们都死定了。”
曾敏闭紧嘴唇,重重地又一次拍了林天阳的肩膀,无比坚毅地点了点头。
崔仁杰在办公楼前焦急地等着,当看到林天阳和曾敏一起出来,便走了上去。
林天阳打开密码箱,面对崔仁杰说:“崔处,这是装有天剑计划试验资料的硬盘,请您签收。”
崔仁杰拿起硬盘看了看,又装进密码箱,爽快地签了字,并用手铐将自己和箱子牢牢地拷在一起,然后一句话不说地转身走向那些等在附近的同志。
“集合!”崔仁杰向大家喊到。
所有特工迅速面对崔仁杰站好,很明显,他们是训练有素的。
“这次护送,由黄志华带队,除赵吉祥外,所有人跟黄志华乘车护送。大家要高度警惕,机智勇敢,不怕牺牲,如遇突发情况,要不惜用生命去保卫资料,这是我们作为一名国安人员的使命!”
“是!”
“出发!”崔仁杰一挥手。
“崔处,你坐哪辆车?”黄志华问。
“你带大家走就可以了,路上给我把架势拿大点,我带硬盘从另一条路走。”崔仁杰悄悄对黄志华耳语到。
所有的人立即行动起来。顿时,实验室大院里警铃大作,红蓝警灯不断闪烁。一辆辆车紧跟着开出了实验室,可崔仁杰却没有动。
赵吉祥跑过来,疑惑地问:“崔处,为什么我留下呢?”
崔仁杰脸上泛起神秘的笑意。“你给我开车,等他们走一阵后,我们从三环的反方向到机场。”
“是。”
林天阳默默地看着崔仁杰上了车,不禁松了口气,在心里说:“还真被曾敏猜着了,崔仁杰故意让赵吉祥给自己开车,就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在后座悄悄地复制资料。”
“曾敏,”林天阳回头看时,却发现曾敏已经不见了,“动作还真快!”
黄志华带着大家一路呼啸地赶到机场,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崔仁杰和赵吉祥才到。
崔仁杰带着密码箱,在大家的层层保卫之下,直接进了登机处。北京的同志早已等候在这里。
没有多余的话,双方同时出示了证件,没问题。崔仁杰取下手铐,将密码箱递给对方,刚要转身,对方急忙说:“请等一下,我们要先查验内容。”
崔仁杰猛地一怔,林天阳交给自己的时候,只打开箱子给他看了一下,可没说要查验内容啊。
不容崔仁杰多想,对方已经利索地打开了密码箱,取出硬盘便插在笔记本电脑上。还没等崔仁杰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大叫一声:“这硬盘是空的!”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崔仁杰死都无法相信,他急忙拿过笔记本电脑一看,事实还真的如此,硬盘显示没有任何内容。“不可能!”崔仁杰大叫一声,身子便不听使唤地摊了下去。赵吉祥忙扶着崔仁杰,给他掐人中。黄志华和所有的人一样,都你瞪我我瞪你地不知所措。北京的同志很快反应过来,掏出保密手机立即向上级汇报。
很快,崔仁杰慢慢挣开了眼睛,目光有些茫然。他急促地呼吸着,心里感到极度地不安。他看到,周围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各式各样的表情,惊奇、惶惑、恐惧,还有疑惑,可能更准确地说是怀疑和不信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从接过硬盘直到交给北京的同志,箱子就没离开过自己,从实验室到机场的路程也不长,自己的眼睛都没离开过箱子,怎么会出问题呢?为了安全护送硬盘,自己甚至设计了这出声东击西的戏,可硬盘上的确是空的。完了,这下说不清了。崔仁杰痛苦地闭上眼,他很后悔交接的时候,自己没检查一下硬盘上的内容,可是程序里明确说是任何人都不能打开硬盘的啊!
有问题!崔仁杰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北京同志的衣领,眼睛象喷着火一样涨红了。“你干什么?”来人并不惧怕,厉声喝道。
“你为什么要检查硬盘,交接程序里没有这个环节?”崔仁杰声音更高,震得赵吉祥打了个颤。
“程序里是没有,可我要负责,这不一检查就出问题了!”对方丝毫没有让步。
崔仁杰的手慢慢放下了。他无力地低垂着头,竭力思考着,想找出问题所在,可现在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别说思考,就连神经都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了。他只是在嘴里不停地喃喃着,空的,硬盘是空的。
“崔处,你没事吧?”黄志华有些反应过来了,他上前扶着崔仁杰说到。
崔仁杰目光呆滞,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走出恍惚回过神来。他慢慢把双手并拢,伸向黄志华。
“给我拷上!”崔仁杰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
“崔处,现在事情还没弄明白呢?”黄志华还是扶着他,眉心紧锁,崔仁杰这个样子很是让人担忧。
“拷上!这是命令,我崔仁杰护送资料失败,就得拷上!”崔仁杰暴吼着。
黄志华无奈,一咬牙给崔仁杰拷上。周围其他人目睹着这短时间的巨变,都吓傻了,双脚象长在地板上一样,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赵吉祥的眼里开始有了泪花,但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冰凉的手铐让崔仁杰逐渐冷静下来,他又开始努力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可能的!硬盘从自己接手到现在一直没离开自己的目光,不会有人偷梁换柱,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的人,除非……
“小黄,你立即带人去抓捕林天阳,是他,根本就没给我真的硬盘!”
10
等黄志华带人杀气腾腾地赶到实验室,发现实验室已经被团团包围,卫兵的手指都扣着扳机,随时准备向一切来犯之敌扫射。
此时的林天阳被拷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内,他几乎是从天上直接摔到地下的。刘丽气急败坏地对着话筒在喊着什么,林天阳一句也没听清,他现在也听不清什么。
在一个多小时前,他目送了崔仁杰离开实验室,心里忐忑不安,便回到值班室,等着曾敏给他来电话。白天的英雄主义热情已经逐渐退却,现在只有恍惚和担忧。曾敏啊曾敏,你一定要在飞机起飞以前将硬盘换回来!林天阳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叨。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林天阳实在忍不住,用座机给曾敏打了电话,他想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电话里冷冷的声音,让林天阳寒毛都竖了起来。曾敏已经离开了实验室,手机应该是接得通的啊?是这几天没用关机或者没电池了吗?但那应该是用户已关机的提示啊?
怎么回事?林天阳害怕起来,开始不停地拨打曾敏的手机,可那冷冰冰的声音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响起,这声音让他心惊肉跳,让他心烦意乱,让他一阵阵的冒冷汗,背上,额头,手心,全是汗水。
不会的,不会出什么事的,曾敏做了这么多年的反间谍工作,换回硬盘难不倒他。林天阳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可那声音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只让他更加紧张,到最后,他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无法再拨出那个号码,他才战战兢兢地放下话筒,无力地摊在沙发上,象虚脱了一般地闭上眼睛。
“都怪当时没有约好,要一直保持联系,或者说清楚,一换回硬盘就通知自己。”林天阳嘴里喃喃地嘟囔着。
现在只能等着。曾敏一定会来电话的,他知道自己会等他的电话。
过了十几分钟,也就是崔仁杰和别人交接硬盘之后,林天阳在恍惚中似乎听到了电话铃响。没错,是电话响了。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反应跳起来,扑到电话旁,一把抓起电话喊着:“是曾敏吗?”
“老子是刘丽!”这话象雷一样把林天阳给劈醒了。
“他们在机场交接硬盘,发现硬盘是空的,你那边没问题吧?”刘丽在电话那头吼着问道。
完了!曾敏没有换回硬盘。林天阳两眼一黑,倒了下去,话筒里还传来刘丽的吼声。
“怎么回事?说话!”
当林天阳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了水泥地板的冰冷。虽然还没有真正进入秋天,可这凉意深深地刺入了他的体内,让他觉得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了寒意。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会换回硬盘吗?林天阳现在多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啊!可他的意识告诉自己,是真的,没有换回硬盘,而且已经被发现了。他很希望能忘记这件事,可忘不了,事实铁一样地摆在面前。他也很想置之不理,可是不行。他甚至希望那个换掉硬盘的人不是自己,好让他可以去关心另外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去安慰他,去开导他,告诉他要想开些。可躺在地上的人是他,是林天阳自己,只是没人来安慰。
曾敏,是曾敏,自己的同学,没有按照计划去换回硬盘。
不!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是个圈套!所以他才没有联系,也许他现在已经带着硬盘躲了起来,那毕竟可以卖100万美元。100万美元啊!这足可以让人出卖任何一个朋友,包括出卖自己的灵魂。
自己上当了。林天阳无法对此置身事外,因为上当的人是他,而且是很严重的,涉及最高机密——天剑计划。
当人掉进沼泽时,挣扎是无用的,越挣扎陷得越深。那种危难之中的救助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现实里不会。林天阳似乎看到自己的生命之光在一点点减弱,这是不是濒死的感觉。我会死吗?
“林天阳!”刘丽一脚踢开门后,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林天阳。她这一声大喊,把林天阳从近乎死亡的状态拉回了现实。
“怎么回事?”等卫兵扶起林天阳,刘丽拍了拍他的脸。
林天阳目光迟滞地看着刘丽,泪水喷涌而出,“是曾敏。”
“是曾敏什么?”刘丽急得跳。
“他是另一只狐狸,A国情报局的狐狸,间谍!他拿跑了硬盘!”
这回轮到刘丽,而且倒得比林天阳彻底,是休克那种晕倒。
好在卫兵立即扶着她,没有让她倒下去,否则这一摔肯定不轻。当她慢慢醒过来后,瞪着林天阳,对卫兵命令说:“把他拷起来!实验室立即戒严!”
杨知诚的命令来了,不许任何人接触林天阳。与此同时,邓中民也接到命令,对崔仁杰要善待,因为他很可能是无辜的。
追捕曾敏的弥天大网在几分钟内就全面撒开。曾敏的相片很快就发到全国所有的机场、车站、码头、边境口岸,所有的公安警员、国安人员还有武警部队都收到了命令,全力追捕曾敏这个大间谍,这个背叛了科技情报局的反间谍军官。但必须是活口,因为他身上携带着最高机密。
林天阳被转移到情报站关押起来。这可不是上次的内部审查,两名军人在屋里看着他,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屋外还有十多个卫兵背着95式自动步枪散布在房间周围的过道、楼梯。毫无疑问,只要有任何异常,这些卫兵是敢开枪的。
窗外的风景是林天阳看过无数次的,每一棵树,每一丛花都那么熟悉,毕竟已经看过十四个春夏秋冬的枯荣开谢。风景依旧,但物是人非。现在的林天阳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背着背包第一次走进情报站的青年军人了,而是一名阶下囚。可惜屋子里将一切可能用于自杀的东西都收走了,包括镜子。如果能有一块镜子,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多好啊!不知道有没有长出几丝白发来。当年伍子胥一夜白头,林天阳以前是不相信地,以为那只是历史典故,是文人墨编出来增加可读性的。但现在,林天阳信了,而且他猜自己的两鬓一定已经有了白发。因为每一根头发都连着心,而他的心已经象冬天的树叶一样枯槁了。
“林天阳,”刘丽走进来叫他,“杨局来了。”
林天阳扭过头痴痴地看着刘丽,目光几乎没有丝毫生气。
杨知诚走进来看到林天阳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忍。他朝那两名负责看守的军人瞪了一眼,厉声问道:“你们是不是搞刑讯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就只是看着他,怕他畏罪自杀。”一名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懵了。
“出去!”杨知诚的声音不高,但却很威严。
等两名军人出去后,杨知诚又看看刘丽,刘丽马上识趣地退出门外随手带上了门。
林天阳呆呆的看着杨知诚,象个木头人似地。杨知诚关切地问:“你想什么呢?”
“我能想什么呢?是我把硬盘给曾敏的,是亲手交给他的。而他是间谍,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嗯,的确是这样啊!”杨知诚长吁一口气,“曾敏给宿舍我留下了一封信,你想知道内容吗?”
“有什么意义呢?他都把天剑带走了,还留什么信啊!”林天阳一阵苦笑。
“他主要提到的是你。”
林天阳有些吃惊。
杨知诚摸了一下头发,这是他思考时的标准动作。“他希望我不要难为你,是他早就设计了这个圈套,一步步引你上当的。”
“哦?”
“你还记得实验室曾经出现过不明信号源吧?”
“恩。”林天阳点点头。
“那是他将窃听器装在手机里,用绳子吊着从办公楼上放下去,这样引起侦测器报警,他再收回来。侦测器的位置和范围,他非常清楚。”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杨知诚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为了骗你!让你误以为国安队伍中还有一只狐狸。”
“那崔仁杰车里的便携式读盘器也是他放的?”
“对,给你看过后,他又拿了出来。”
“哈哈哈!”林天阳突然放声大笑,这笑声很快就变成了哭。“处心积虑啊!你终于把我骗了,把我骗了!”
林天阳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喃语,都是那一句:把我骗了。
杨知诚的喉咙上下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过了一阵,他终于开了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呢?只有等着军事法庭的审判了,该枪毙枪毙,该坐牢就坐牢。”林天阳说完这话又抽泣起来,和那些伤心地小姑娘一样可怜。
“论罪你不该枪毙,而且你是受骗的,属于过失。我想想办法,让你不至于坐牢。”
林天阳听到这句话,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睁大了双眼望着杨知诚。这是真的吗?没听错吧,杨知诚要救自己?
“坚强点!别象个小姑娘一样哭,我们是军人,军人是不相信眼泪的!”杨知诚这句话可谓是掷地有声,连门外的刘丽听得都感动起来。
可林天阳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