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5200 > 其他小说 > 猎狐计划 > 第一章 泄密2
    05

    崔仁杰带了几个年轻人开车将电脑送回了实验室。当郑晓天看到他们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让助手签了接交单,连寒暄的话都没有,场面比较尴尬。在回去的路上,崔仁杰感到憋气。他从邓中民的眼里看出了不安,也知道查激光实验室非同小可,需要过硬的证据,可那封邮件应该过硬了吧!除了激光实验室,全省还有哪儿可以出这样的资料?有些爱好军事知识的网友,常在一些论坛上说些大话,但都不会涉及真正有价值的情报,只能做吹牛皮用。但这封邮件不一样,涉及了非常具体的技术细节,外行是编造不出来的,而且又是在黑网吧发送,这说明此人有反侦察意识,肯定是窃密行为。真不知道邓局长有什么不安的?

    “要我说,就先把那个郑晓天给拘留了,说不定能审出什么线索来呢?”崔仁杰心里说。

    这时电话响了。崔仁杰一看,是陈军打来的。他在去实验室之前先安排陈军布置了两拨人,盯着实验室和情报站,看来是有动静。

    “有什么情况?”

    “崔处,刚才情报站的林天阳急匆匆地开车往东去了。”

    “那你们跟紧了,他们肯定是有什么发现。这帮人如果敢乱来,该怎么办不用我教你。”

    “是。”

    好家伙,情报站动作挺快啊。崔仁杰感到一阵兴奋,每当案子进入关键阶段,他都会兴奋起来,有时连续工作三天三夜都不觉得累。他喜欢有案子,有案子就能让他激动,让他全力以赴,让他觉得人生有价值。每当有情况发生,他的大脑就本能地快速运转起来,去搜索,去分析,去推理,把藏在纷乱现象背后的真相给找出来。而现在,他就处于这种状态。

    挂着军车牌照的猎豹在西都大道上疾驰,可要不了几分钟就得停下等红绿灯。林天阳一直很遵守交通规则,似乎这也是军人应该绝对服从的命令一样。

    “马士平究竟是个什么人?都坐过一次牢了,还敢再次窃密?真是不要命了。”开车的小马问。

    “谁知道,”林天阳看看街上的人流,心事重重,“你看街上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男女女,一个人一个想法,说不定有的人比他还不要命。”

    林天阳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盯着小马问:“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想弄到激光实验室的资料,你会怎么干?”

    小马眨巴一下眼睛,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不敢,这事得掉脑袋。”

    “我就是随便问你一下,又不是怀疑你。说说看!”

    “我啊,”小马想了一下,“我要是马士平,就把以前接触的资料好好回忆起来,整理一下,毕竟他也是专家嘛。这学过的东西,一辈子都忘不了。”

    “没想弄点现在的?”

    “现在的?”小马失声叫了起来,随即呵呵笑了,“现在保卫程序多严啊,连个麻雀飞过去都有记录,不是找死吗?他又不是实验室的人了,根本不可能进去。”

    林天阳严肃地问:“如果你是一个间谍,上头要你弄点实验室的资料,你怎么办?”

    “那就只有买通内部人,让内部人去偷出来。”

    “花钱?”林天阳还不死心,继续穷追猛打。

    “这花钱是肯定的,但关键得有耐心。就象找女朋友,先认识了,再了解她喜欢什么,然后投其所好。”

    “要她不愿意呢?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那是。所以老手找女朋友,总是先装得没搞对象的意思,这样人家就没防备,然后一点点接近,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给她解决问题,等你在她心目中是个依靠的时候,那就跑不了。”

    “如果你要弄资料,你觉得激光实验室谁是你要找的人?”

    “郑工啊!他最合适。”

    “为什么?”

    “掌握全部资料的就他,其他人的资料都只有一部分,就算成了用处都不大。还有,郑工的孩子是个很好的桥梁。人嘛,都有弱点的。”小马说完冲林天阳挤了挤眼睛。

    林天阳把脸转向窗外,陷入了沉思。的确,就算马士平真的牵涉其中,可他是拿不到资料的,只有通过内部人,但内部人又怎么带出资料呢?而这个内部人,最合适的人选,只有郑晓天。就连马士平的地址,都是刚问郑晓天才知道的。天知道他们有没有串通起来做些什么,毕竟他们是朋友。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小马看了看后视镜,小声地说。

    林天阳瞥了一眼后视镜:“国安局的,看来人家都怀疑到情报站了。做我们自己的就行了。”

    猎豹车七拐八拐驶进了城东老工业区的一片红砖楼前。城市发展似乎没有眷顾这里,大家住的还是70年代末修建的楼房。这片房子曾经是一家钢铁厂的宿舍,都是三层,屋顶铺的是厚厚的红瓦,两边的红瓦斜着连在一起形成房顶。这样的老式红砖楼的三楼天花板通常是由三指宽的薄木条拼成,中间是碗口粗的方形木头房梁撑住房顶。林天阳小时候住过这种房子,还和小朋友一起钻到天花板和红瓦之间形成的三角型空间去玩过。从楼梯上去,左右两边是过道,每边都有几户人家。钢铁厂已经停产,原来的住户大都搬走了,但是房子却不退,租给了到西都来打拼的外地人。楼道里还有些职工们留下的蜂窝煤炉子,坏掉的门窗、板凳、衣柜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占着过道,只留下一人进出的宽度,也没人管。这些房子以前也叫“母子间”,就是一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按以前的说法,这种套型适合丈夫在外地的女职工带一个孩子住,所以才叫“母子间”。马士平出狱后就在这里租了一套,平常到附近一家电脑培训学校做兼职老师,混份糊口的钱。

    林天阳让小马把车停在不远的拐角处,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进出楼道,还能看到三楼马士平屋子的窗户。

    “等吧。”林天阳放倒靠背,找个舒适的姿势躺下,眼睛却盯着楼道。

    离猎豹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6。陈军息了火,拿出电话拨通了崔仁杰。

    “崔处,他们在钢铁厂宿舍停下了,人没下。”

    “钢铁厂宿舍?他们到哪干嘛?那里有什么人和激光实验室有关系?”崔仁杰不解地问。

    “不清楚。”

    崔仁杰紧锁眉头,脑海里闪电般的在思索。

    “马士平!对,14年前激光实验室泄密未遂案的马士平就住那,他出狱后我们还监控过他一段时间。”崔仁杰恍然大悟,激动地大喊起来。

    “他们找的肯定是马士平!好,你给我盯死了,有情况随时汇报。”

    “是。”陈军挂断电话,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同车的搭档赵吉祥看着陈军说道:“陈队,咱们这次看来是遇到大家伙啦!”

    “也许吧。”陈军不置可否的答道,但心里却开始思潮翻滚,激动不已。

    华灯初上,下班的人都陆续回了家,噼里啪啦的炒菜声伴着字正腔圆的电视新闻播音,还有一对小夫妻的拌嘴,让整个宿舍都热闹起来。

    “住这有个优点。”小马歪着脑袋说。

    “什么优点?”林天阳问。

    “热闹啊。”

    林天阳听了,不觉心里一阵暖和。是啊,在电梯公寓住上几年,你都未必认识隔壁是谁,这是现代社会的通病。林天阳小时候也是住在这种红砖房里,挤是挤点,但有很多小朋友可以一起玩,邻居之间也很熟悉,的确很热闹。

    “这马士平屋里的灯怎么还不亮呢?”小马嘀咕了一句,把林天阳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天阳皱着眉头看看马士平的窗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走,我们看看去。”他说完便和小马下车走向楼道。

    “崔处,他们行动了,看样子是去抓马士平。”奥迪车内,陈军迅速拨通了崔仁杰的电话。

    “他们没权行动,你们跟上去看他们要干嘛,我马上就到。”

    “是。”陈军一边挂断电话,一边和搭档赵吉祥下了车,快步跟了上去。

    林天阳走到马士平门口,敲了几下,屋里没有反应。小马使劲擂了几下门,还是没反应。

    隔壁探出个脑袋看看他俩,林天阳笑着问到:“请问你知道马老师在家吗?”

    “前天看到他了,这两天没看到人。”

    “谢谢!”林天阳对隔壁说完,便掏出皮带上挂着的钥匙串,拿出一把插进锁孔,再把一个细长的工具插进锁孔上方一拨,门开了。

    隔壁的脑袋立即缩了回去,紧跟着一下“砰”的关门声。

    刚推开门,林天阳就闻到了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腐臭味,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别进去,快开灯!”林天阳一把拦住正欲进门的小马。

    这句话吓了小马一跳,他摸索到墙壁的开关,战战兢兢地按开了灯。

    里屋的房梁上吊着一个人!

    这套房子外边是一间10平方米左右的小厅,摆着一张简易饭桌,两张塑料凳,桌子上还有没洗的碗筷,旁边是窄小的厨房厕所。往里的卧室门开着,卧室的薄木条天花板被凿开了一个大洞,露出屋顶的木头房梁,一根尼龙绳绕下来,吊着一个光着脚的男人。还是那副黑边眼镜,让人一眼就认出,死者就是录像画面中的马士平。

    小马吓得脸色发白,大气都不敢喘。林天阳忍住恶心,深吸了一口带着腐臭味的空气,稳定住情绪,冷静地看着尸体对小马说:“通知刘主任,马士平死了。”

    林天阳小心翼翼地走到尸体前,上下仔细打量着。马士平身上的花格睡衣有些凌乱,尼龙绳深深地勒住了他的颈部,舌头半露在嘴外,面部青紫,眼珠鼓得跟金鱼眼一样。旁边书桌上摆放很随意,上面放着一张摊开的白纸,上面写有几行字。林天阳没敢动,凑近一看,是遗书。

    “我的死是一种解脱。这十几年来,我无时不刻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感谢朋友们这十几年来对我的照料,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摆脱所有的痛苦。马士平。”

    看完遗书,林天阳禁不住想伸手去拿,这时听到门口陈军的质问声,他便缩回了手。

    “你们这可是越权了,在我的印象中,情报站好像没有在军事区外的侦察权吧。”陈军和赵吉祥也到了门口,怒视着小马说。

    林天阳转身走出来,看着陈军严肃地说:“通知法医来吧。”

    “什么?”

    陈军立即推开小马朝屋里一看,眼前的场景也使他呆住了。“可能你得跟我们回局里解释清楚。”陈军惊愕地看着尸体,说得很慢。

    “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刚上来!”小马着急了,林天阳没有说话,只看着屋里马士平的尸体。

    陈军回头阴着脸看看他俩,掏出手机拨通崔仁杰:“崔处,马士平死了。”

    “什么?保护现场,把林天阳他们给我扣下。”崔仁杰在电话里大嚷道,连林天阳都听见了。

    “通知刘主任没?”林天阳问小马。

    “还没来得及。”

    林天阳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刘丽。

    “找到马士平没?”刘丽在电话那头急切地问。

    “他死了,在屋里上吊的。”

    没过一会儿,十几辆警车呼啸而至,闪烁的警灯和刺耳的警笛引起了对面住户的好奇,大家纷纷从窗户探出脑袋,惊恐地望着这边。楼下也挤满了闻声而至的人们,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踮起脚向楼上望,有的冷冷地看着忙忙碌碌的警察一声不吭。

    当警察抬走尸体时,林天阳又看到了那副黑边眼镜,和那双光着的脚。

    06

    5月16日清晨,邓中民笑眯眯地起身冲了杯茶,递给刘丽。

    “刘主任难得赏光,我这可是真资格的龙井,您品品。”

    “邓局的茶肯定没得说,小林他们两个昨晚能喝到邓局的茶,那是福气。”刘丽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说得不紧不慢。

    “呵呵,刘主任见外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小林他们把情况说清楚了,昨晚就回去了,刘主任还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吗?毕竟咱们是兄弟单位嘛。”邓中民一直保持着微笑。

    “邓局,你说这马士平怎么就死了呢?是自杀,还是他杀?”刘丽瞅着邓中民,看到他的眉毛抬了一下。

    “本来呢,这个事我想有了正式结论再给你们发个通报,毕竟他牵涉到了泄密案嘛。刘主任既然现在问起,我就直说了,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马士平应该是死于两天前,死亡已经超过48小时,也就是死于13日夜里,死亡原因是窒息。从现场勘查来说,现在还没有发现他杀的迹象。”邓中民一句一顿地说。

    “哦,那是自杀?”刘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装出随口一问。

    “呵呵,刘主任您怎么看呢?对了,小林他们怎么会在那啊?昨天问他,他说这是军事机密,呵呵。”

    刘丽也笑笑,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是在检查监控录像时,偶然看到马士平在大门口晃了一下,所以我就让小林他们去看看马士平。谁想到他居然死了!”

    一听到录像两个字,邓中民的眼睛亮了一下:“哦?这段录像可是关键证据啊,刘主任,这可得给我们复制一份,还是我们这边在负责侦查工作嘛。”

    “是关键证据?行,那您派个人过来复制一份去,没问题。”刘丽爽快地答应下来。

    “邓局,这马士平就没留下什么线索?也给我们复制一份嘛,”刘丽向前欠了欠身子,“我好给局里汇报用,出了泄密案,局里的首长很关心啊。”

    “对对,情报共享嘛。可是据现场勘查,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要是一有什么发现,我一定通知你们。”邓中民一脸诚恳,但语气却是没商量的。

    “那封邮件可以给我们一份吧,我得给首长汇报。”刘丽坚持着。

    “哟,那可不行。省厅的领导专门打了招呼,这封邮件没上头同意,必须保密。我也没权力给啊。”邓中民越发诚恳了,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那好,小林他们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刘丽的眉毛向上跳起,样子很是不满。

    “我送送你。”

    邓中民陪着刘丽友一路有说有笑,一直送上车。

    当刘丽坐稳了位置,心里骂了句:“老奸巨猾!”

    林天阳走进办公室,把军帽往桌子上一扔,点上烟,猛吸一口,再长长地吐出一团雾。这么两天下来,他感觉象是被眼前这团烟雾罩着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本来马士平可能是个线索,可他死了。从尸体发出的腐臭味来看,应该有几天了。案发是13日晚11点,上午他又在激光实验室门口出现,这应该不会是巧合。他为什么被杀?难道他是威胁?

    正想到这,刘丽敲了下门进来。林天阳马上打断思路站了起来,说:“主任。”

    “恩。我刚去了国安局,马士平死于13日夜,已经有两天了。”刘丽一边说,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他们认为是自杀还是他杀?”林天阳急切地问。

    “他们还没有什么结论。你的意见呢?”刘丽无奈地摊开手,满脸疑惑。

    “是他杀。”

    “为什么?”刘丽来了兴趣,她很惊奇林天阳的肯定。

    “当我进去的时候,看到马士平屋里的碗筷没有洗,而且他没穿鞋。”

    “接着说。”刘丽听得很仔细,点了下头表示鼓励。

    “中国人有视死如生的习俗,也就是要把死者当成活着的人来看待。所以,一般自杀的人往往会穿戴整齐,还会把屋子打扫一番,好干干净净地到阴间去。马士平就算不信鬼神,但如果做出自杀的决定,我想,他是不会不穿鞋就走的。”

    “恩,有道理,这的确是个疑点。”刘丽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还看到桌上有封遗书,写的是‘我的死是一种解脱。这十几年来,我无时不刻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感谢朋友们这十几年来对我的照料,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摆脱所有的痛苦。马士平。’”林天阳记得一字不差,不愧是学侦察的出身。

    “刚才去国安局,邓中民对这封遗书提都没提。问我要录像倒是积极得很呢!”刘丽有点忿忿不平。

    “国安局不想我们插手,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查电脑的时候大张旗鼓,看起来是志在必得。可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我是指针对激光实验室,反倒是派人跟踪我们。”林天阳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刘丽听了,不由得将双手抱在胸前,扭了一下,好让身体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她想了想,抬头说:“你的看法是什么?”

    “他们不会是一脚踩空了吧?”林天阳虚着眼,似乎在从眼前的烟雾中寻找灵感。

    刘丽楞了。

    “别乱猜,人家既然都上门查了,肯定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刘丽显示了一个领导应有的稳重,可听林天阳这么说,心里也有点打鼓,毕竟激光实验室是关系我军未来战场控制权的一个重要保障。

    “我是随便说说。”见刘丽这么说,林天阳只好打住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西都市国安局会议室里,邓中民和大家一起看着投影屏幕。屏幕是显示着马士平穿军装的相片。陈军站在一旁,用红色激光笔指向屏幕。

    “马士平毕业于浙江大学光学系,曾是激光实验室的高级工程师,中校军衔。1996年,马士平使用IC公用电话联系A国驻西都领事馆,主动提出他可以为A国提供我国绝密的“天剑计划”,遭A国领事馆拒绝后,他多次设法联系境外机构,妄想以“天剑计划”为代价,换得A国绿卡,后被我局破获,法庭以泄露国家机密未遂判处他5年有期徒刑。2000年,马士平提前一年出狱,在西都市电脑职业培训学校做兼职教师,另外还开过商店、小吃店等,都不成功,生活比较艰难。”

    陈军换上由监控录像上截屏的图像,说到:“这是激光实验室5月13日上午监控录像所拍摄的画面,画面上的人经确认正是马士平。我们可以看出,马士平当时打扮成拾荒匠,但是据我们调查,马士平虽然生活比较艰难,但还没有到靠捡垃圾为生的地步。况且他一直有兼职电脑教师的工作,平常穿着还是比较得体。因此,他的出现,绝不是巧合。而在他出现之后,郑晓天离开激光实验室,回家带上儿子去了医院,一直到第二天才返回激光实验室。也就是在当晚,泄密邮件发送。”

    陈军换上马士平死亡现场的照片,说到:“5月15日傍晚,情报站的林天阳等人有行动,因此,我和赵吉祥一起跟踪他们,发现马士平已经死亡,根据法医尸检报告,死亡时间在48小时前,也就是5月13日的夜间,死亡原因为窒息。现场除了林天阳走进屋所留下的脚印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指纹等痕迹,门窗也完好无损。屋里留下的遗书,据笔迹专家鉴定,为马士平自己的笔迹。”

    陈军收起激光笔,说:“情况介绍完毕。”

    崔仁杰满意地点点头,对另一个年轻人说:“小黄,你介绍你那边的情况。”

    小黄名叫黄志华,才分来没两年。他点开郑晓天的照片,接着介绍。

    “我们组负责调查激光实验室的技术人员,5月13日案发当天,除郑晓天外,实验室其他人都留在单位宿舍,由于没有作案时间,暂时可以排除。在外围调查中我们发现,郑晓天与马士平是好朋友,在马士平出狱后,两人还有接触。”

    见介绍完毕,崔仁杰示意开灯,对邓中民低声说:“邓局,您看?”

    邓中民略一思索,问到:“小黄,他们的接触具体有哪些?”

    “马士平开小吃店曾经向借郑晓天借过钱,并且,马士平也帮郑晓天照看过孩子。郑晓天的孩子有心脏病。”

    “嗯!这是正常交往,不能说明什么。5月13日郑晓天一直在医院吗?”

    “是的。一直到晚上9点,孩子没什么事后,才和孩子一起离开了医院,现在孩子只是在家静养。”黄志华回答。

    “这孩子什么病?”

    “一种比较少见的心脏病,很难治,如果做手术的话费用比较高。”

    “大概得多少钱?”邓中民神色凝重地问。

    “可能得20万左右,而且手术风险很大。医生曾建议他带孩子去A国医治,那边的技术好些,把握高,但费用就不止20万了。”

    “A国?”邓中民的眉毛立即拧在了一起。

    他多年养成的思维习惯地开始了飞速运转:马士平曾经和A国联系,想出卖情报;泄密邮件是发往A国的;医生建议郑晓天带孩子去A国做手术,而且费用远远高于20万人民币,绝对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尽管他每月有着近万元人民币的收入。更让人起疑的是这两人认识,还是朋友,在马士平出狱后,两人还有着些许联系。A国,这几条都和A国有关,可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儿,邓中民默默地掏出烟,崔仁杰马上给他点上。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着邓中民,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知道邓中民的习惯,思考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打断他的思路。

    “13日那天,马士平离开激光实验室后去了哪?”邓中民吐出口烟后问。

    崔仁杰说:“我们还在查。”

    “老崔!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见过面?”邓中民突然间这么一问,吓了崔仁杰和大家一跳,要知道邓中民是多年的老侦察,没有证据绝不乱猜,也不允许别人乱猜。他还常常告诫大家,国安局是国之重器,权力很大,所以在查案中要保持冷静,不能被自己的猜测所左右,否则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不对不对!”邓中民狠劲掐灭烟,“我这是没根据地瞎猜,不能影响你们的侦办工作。”

    “也不是没有可能。”陈军嘟哝了一句,底气不是很足,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这声音足够每个人都听得到。

    “小陈!我们国安局办案得讲证据,千万不能瞎猜,只有证据才有资格说话!明白了吗?”邓中民明显地提高了声音,一脸严肃。

    “是!”大家异口同声。

    07

    “崔处,我们查到了,根据值班护士的回忆,13号那天下午,有人去医院看过郑晓天的儿子,我们就给她看马士平的照片,护士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马士平!”黄志华在电话里很兴奋。

    “好!”崔仁杰放下电话,心里感觉一阵轻松,真是瞌睡来了发现一个枕头。这两个人还玩情报游戏,也太菜了!还和十几年前一样,直接联系领事馆去卖情报,真是幼稚得可以。

    崔仁杰推开邓中民的办公室,叫了声:“邓局。”

    “老崔啊,进来吧。什么事?”邓中民招呼崔仁杰进去坐下,顺手扔支烟给他。

    “抽抽这个,天子烟,180一包,呵呵,现在这烟名气大得很呢!”邓中民笑着说。

    崔仁杰点上烟,吸了一口:“这味一般嘛,还是中华好。”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邓局,您上午提到马士平会不会和郑晓天见过面,我中午让小黄他们去查了查。”崔仁杰又吸了一口。

    “我那就是随便一说,没证据地瞎猜,你们不能乱来啊!”邓中民严肃起来。

    “他们还真见过面,被您给说准了!”崔仁杰向前欠了欠身,眼神里充满了敬佩。想当年,他分配到国安局的时候,就是跟着邓中民开始查案。后来,邓中民从队长到科长,从科长到处长,再到局长,崔仁杰也跟着他,按照这个顺序,一步步升到八处处长。所以,在崔仁杰眼里,邓中民一直是他的恩师加领导,他也清楚,是这个恩师领导这么多年在提拔他,否则,现在人才济济的国安局,未必会轮到他来当这个八处处长。

    “还真见过面啊!”邓中民不知道自己的嘴都张圆了。过了半响,他半信半疑地瞅着崔仁杰:“你们不会是按图索骥,引导出的这个结果吧?”

    “绝对没有。您一直要求我们要用证据说话,不能滥用职权,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崔仁杰一本正经,说得极为认真。

    “那你说说,是什么情况?”邓中民也点了支烟。

    “听了您上午的意见,我就在想,我们的调查工作会不会还有什么遗漏。这个案子最关键的是马士平和郑晓天13号那天都做了些什么。从马士平出现在实验室门外的录像上,到14日早晨郑晓天回到实验室,这中间有20个小时左右,泄密邮件发送,马士平死亡,都是在这期间发生。所以,我就让陈军再去调查网吧,让小黄去了医院。陈军让网吧老板看马士平的照片。那老板说有点印象,只是不敢很肯定。半夜去网吧上网的,大多是小青年,象马士平那样的年纪,去了自然会给人留下一些印象。所以,我们基本可以确认,在网吧发邮件的人是马士平。而小黄在医院那边找到郑晓天儿子住院时的值班护士,护士说有人曾来看望过,小黄就给她看马士平的照片,护士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马士平。”崔仁杰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经锁定了嫌犯。

    “那这倒是可以确定了,马士平到过医院,而且两人还见过面。”邓中民眯着眼睛,一句一句说得很慢,但语气是肯定的。

    “而晚上发生了泄密邮件,之后马士平死了。”崔仁杰补充着。

    “马士平去医院的时候穿的什么?他在监控录像上可是乞丐打扮啊,不能这样去吧?”邓中民看起来也轻松了些。

    “是,据护士回忆,他穿的是衬衣和黑色西裤。这家伙还挺快,换了身打扮才去的医院。”

    邓中民眼中有了喜色,每当案件有重大进展时,他才会表现出来。对这一切,崔仁杰看在眼里,心里想,这案子八九不离十了。

    “邓局,您看是不是可以抓捕郑晓天了?”

    “不,狐狸尾巴露得还不够,你派人把他盯死了,我要知道他每一刻的活动。要注意,如果他是泄密者,那么就可能会叛逃,绝不能让他有这种机会!”邓中民的眼里闪烁着坚毅的目光。

    崔仁杰起身一个立正:“是,我马上组织人密切监视,24小时不松懈。”

    等崔仁杰走后,邓中民起身走到窗户前活动一下筋骨,一边朝下看。这时候已经是下班高峰期,楼下的马路上堵了一长溜大大小小的汽车,反倒不如骑自行车的快。邓中民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买车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堵车吗?”

    自从电脑被国安局拿走检查,郑晓天一直很郁闷。虽然第二天,国安局就把电脑又还了回来,态度也还不错,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这种行为。这是在怀疑他,在怀疑他这个兢兢业业搞了二十多年科研的军人的忠诚。

    “还搞下去吗?”郑晓天一直在心里问自己,下班了也还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几天前医生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你孩子这个病很危险,越早做手术希望就越大。我们这里也可以做,费用大概得二十万左右。不过,手术风险很高。现在全世界,A国在这方面比较先进,他们那边的成功率要大得多。我们现在只能暂时控制一下病情,还是得尽快手术。”

    孩子,课题,到底要哪头?现在的情况是,孩子的病已经不能再耽搁了,最好的选择是到A国去做,毕竟成功的把握大些。可自己必须一直陪着孩子,前妻只能在治疗费用上支付一部分,时间上没空。可是课题怎么办?自己在这个课题上都花了几年时间了,还有那么多同志,也是全身心地铺在上面,如果自己带孩子去看病,整个课题组就瘫了。现在出了泄密案,国安局明显在怀疑自己,课题又如何进行下去。

    “怎么办?”郑晓天觉得很孤独,很无助。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只在树上搭了窝的小鸟不时发出啾啾的鸣叫。林天阳走进了大门,这几天有空了他就到实验室来巡查一遍。林天阳看到了楼上郑晓天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不安促使他走进了办公楼。

    “郑工,还没休息啊。”林天阳敲开门看到郑晓天愣愣地坐着,便随口问到。他对科学家一直很尊敬,可能和小时候想当科学家的梦想有关。

    “你不也没休息吗。”郑晓天淡淡地回了一句,很平静,虽然此时他心里难受,甚至可以说正受着煎熬。但他从不把痛苦表现出来,有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

    “还是早点休息吧。”林天阳说了,便要带上门离开。

    “小林,你就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现在实验室出了泄密案,国安局查了我的电脑,你就不怀疑我?”

    林天阳回头看着郑晓天,看到的是一张有些憔悴的面庞正在看着自己,但眼里绝无恶意,这一点他能感觉得到。

    “郑工,您说什么呢!我认识您都十多年了,您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这不可能是您干的。再说了,结论还没下来,还说不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您别多想了。”

    郑晓天苦笑一下,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为了对得住这份信任,我就主动点。”

    “什么?”

    郑晓天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说:“我已经决定了,向组织提出转业申请。”

    当他说完,林天阳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放弃。

    08

    “你们那边是怎么搞的?啊?什么泄密?怎么查到小郑头上去了?”电话那头传来近乎训斥的声音,让刘丽只能一口一个对不起地道歉。

    “安总,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我们一定马上补救。”刘丽一般接触的都是总部科技情报局的领导,没想到今天一大早,总部副总工程师安将军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她。安将军是领导全军科研工作的中将副总工程师,直接对总部首长负责。刘丽想不明白的是,安将军要骂也应该去骂科技情报局的领导,或者直接骂西都市国安局的邓中民嘛,怎么会拐了个弯,找到她呢?她可只是西都情报站的站长。

    “你说,你们怎么补救?”安将军的火气在刘丽一味的道歉下,消了几分。

    “我们马上要西都市国安局拿个说法出来,绝不能让郑工受委屈,影响课题的进展。”

    “要快!如果明天这个时候还没个明确的说法,你,还有你们杨局长,就跟我一起到总部首长那去说清楚,总部要都说不清楚,我们就上军委去说。”安将军“啪”的一声砸了电话。

    刘丽手持话筒傻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渗出额头。

    楞了半晌,刘丽飞快地拨通了林天阳的电话:“你死哪去啦?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林天阳在跑进办公楼之前,就猜到是郑晓天的转业申请报告已经递到总部去了。郑晓天这个人一旦做出什么决定,一般很难改变,再加上他是总部安将军带的博士生,一旦他要求转业,势必会引起安将军的介入,那时,就连科技情报局都很麻烦。只是他没料到的是,昨晚才听郑晓天说要转业,今天情报站就有了反应。

    “你说!国安局查得怎么样了?”林天阳一进门,刘丽就叉着腰对他吼。

    “国安局那边还没什么动静。”林天阳不敢说不知道,虽然刘丽也很清楚这点,这么问明摆着是拿他出气。

    “没动静?养你干嘛的?啊?老百姓拿钱养你干嘛?”果然,刘丽在拿他出气。

    刘丽一手叉着腰,一边在不大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另一只手不时地配合着挥舞一下。从军人的职责到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再到科技情报的特点,足足训了十多分钟。林天阳低头站着,只是在听刘丽的训斥。换了任何人处在刘丽的位置,也只能找人出气。出了泄密案,国安局肯定要来查,而且他们是有权力这么做的,而郑晓天又是最可疑的,加上泄密案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查得清。这样一来,就会影响到科研工作的进度和大家的情绪,总部高层的介入是迟早的事。只是,郑晓天的转业报告将这一切提前了。最尴尬地是情报站,负有保密工作之责,却没有侦查之权。刘丽的怒火,在林天阳看来是人之常情。

    “现在怎么办?安将军明天就要个结论,你有什么主意?”刘丽的怒气逐渐消了。

    林天阳抬起头,咽了下口水说:“我看局里马上会介入这个案子。要不,我们先去国安局讨个说法,他们查了也有几天了。如果他们没个结论,那就是他们的问题,到时局里自然会去和他们交涉。现在,既然安将军直接问你要结果,那咱们必须得给他个结果。”

    “到国安局去也就是白跑一趟。”刘丽对这个主意不屑一顾。

    “白跑一趟也是结果!”林天阳说。

    刘丽盯着林天阳:“去做做样子?堵安将军的嘴?”

    “还可以给国安局一些压力。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邮件的内容,怎么知道就是激光实验室出了问题?”

    刘丽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自然也不希望是实验室出的问题。

    邓中民自从知道了13号那天郑晓天见过马士平,心情就轻松了许多。他感觉自己过于谨慎了,虽然激光实验室是重点单位,但如果真有人泄密,那上面肯定是支持自己的。只要坚持原则去查案,谁也不能说三道四。现在证据链基本形成,如果郑晓天有什么动静,来个人赃俱获,那就是轰动全系统的惊天大案了。

    想到这儿,邓中民美滋滋地呷了口龙井,随手翻起这天的报纸来看。

    刘丽和林天阳的突然到访,让邓中民多少有些意外。昨天刘丽才过来了一趟,今天又来,还板着个脸,看来来者不善。

    “我说邓局,这么几天了,你们查出什么没有啊?把我们的电脑也查了,人也跟踪了,得给我们个交代吧!该抓就抓,该判就判啊!”果然,刘丽的口气很硬。

    “刘主任,这是哪的话。我们两家单位一直是友好合作单位嘛。这案子13号发现,到今天17号,也才四天,你总得给我们些时间嘛。”

    “我给你们时间,可上头不给我时间。”

    邓中民一听这话,立即收起太极,言归正传说:“是上头介入了?”

    “总部安将军明天就要个正式说法,要不,你们直接跟他解释?”刘丽扬着眉毛看着邓中民,“安将军是总部副总工程师,他的意思是如果跟他说不清楚,就到总部首长那里去说。邓局,是你们在办这个案子,我看,就你们直接跟安将军做汇报吧。”

    果然,是高层介入,这下有些麻烦。邓中民沉默了。他下意识地掏出烟,刚要点,一看是天子,马上厌恶地放下,拿出一支中华点上。邓中民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硬顶的话,肯定会给高层留下很不好的印象,虽说是不同的系统,可到了那个高度,这意见就是部里都不能轻视。

    “小林,要不,你先到会议室坐会儿,我和刘主任单独谈谈。”邓中民说。

    林天阳看了一眼刘丽,见刘丽点了头,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高层真的介入啦?”邓中民想再问得清楚些。

    “你还不信啊?”刘丽有点不快。

    “刘主任,说实在话,现在这案子现在还真的没法做结论。”邓中民决定和刘丽站在一条战线上,态度极为诚恳。

    “真有问题?”刘丽有些紧张。

    “现在我还不敢说是百分之百,但郑晓天的嫌疑很大。13号那天,他见过马士平。”

    当邓中民说完,刘丽大吃一惊:“什么?他见过马士平?”

    “是,13号那天,郑晓天带孩子去了医院,马士平去医院看望了他们。这点,医院的值班护士非常肯定。而马士平在这之前,先化妆成乞丐去了激光实验室,这之后又到网吧发送了加密邮件,晚上11点左右就死于家里。”

    刘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医生建议郑晓天带孩子去A国做手术,手术费用非常高。而邮件也是发往A国的。”

    刘丽彻底无语了,这些嫌疑加在一起,基本上就构成了一件清晰的泄密案,由于孩子做手术需要去A国,需要钱,就伙同马士平一起,将机密资料卖给A国,正好获得钱和去A国的护照。有作案动机,有获得机密资料的许可,有作案时间,有与发送邮件的作案者的接触,这是一条清晰和完整的证据链。郑晓天看来在劫难逃,就算安将军出面,也保不住他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不抓他?”刘丽问。

    “还有个关键的证据没落实。”

    “什么?”刘丽又问。

    邓中民叹了口,说:“就是泄密邮件的内容与郑晓天所掌握的资料之间的关系,我现在还不敢肯定,泄密的邮件就是出自郑晓天。我们局里没有懂激光的专业人才。”

    “没问你们部里要个专家?”

    “要了。部里的领导推荐了一个专家,就是郑晓天,可我总不能让他自己来证明自己吧!”邓中民有些哭笑不得。

    “哦,这样啊,”刘丽想了想说,“那你把邮件给我一份,我找人来分析。”

    邓中民想想,无奈地点了头:“也只有麻烦你们了。”

    09

    当刘丽拿着邮件的复印件回去时,总部科技情报局副局长杨知诚少将正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林天阳本来是要跟这刘丽进去研究邮件的,但叫了声“杨局”后马上识趣地退出房间。刘丽忐忑不安地问道:“杨局长,怎么没叫人通知我们一下,我也好去机场接您。”

    “哦,没事。早晨安副总给我打了电话,我就直接来了。就是过来看看,所以没通知你们。”杨知诚说话时很平静,他一贯这样,宠辱不惊地让人感到稳重。

    可现在这份稳重让刘丽感到很有压力。总将军早晨不仅给她打了电话,还给杨副局长打了电话,而杨知诚没做任何通知立即就飞到了西都。是不是不信任她这个情报站站长了?还是在责怪她的工作没做好?刘丽知道,如果一个领导不再信任下属或者是不满意,那么刚开始一定是话说得少了,然后再弃而不用。在这种局面下,必须迅速以工作局面的大为改观,同时还得主动让领导知道事情的全部,不能有所隐瞒,才可能重新赢得领导的信任和重用。

    想到这,刘丽坐到杨知诚旁边的沙发上,屁股只坐了一半,身体向前微微倾着,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也不快不慢,以非常适合向上级汇报的状态说:“我刚才去了国安局,要到了这次泄密案的邮件复印件,虽然他们还没有正式结论,但现在看情况不大利于郑晓天。”

    杨知诚只是看着刘丽,没有任何表态。

    “国安局已经确定马士平是发送泄密邮件的人,可是他却在泄密的当天,化妆成乞丐到了激光实验室门口,然后还去医院看郑晓天的儿子,他们是见了面的。晚上11点,马士平用网吧的电脑发送了加密邮件,就是我拿的这份。然后死在自己家里。”刘丽不知道杨知诚想了解什么,只能先说点基本情况。

    “嗯。”杨知诚这声“嗯”,让刘丽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看来领导还是信任自己的,应该只是不满意现在的局面。

    “泄密案发第二天,国安局就避开我们,直接去实验室查,还把存放课题资料的电脑也带走了,这台电脑平常只能由郑晓天接触。这可能也使他心里有了意见,才向总部提出了转业申请。”刘丽一句话,就把责任推给了国安局。

    “现在国安那边是什么意思?”杨知诚问。

    “从刚才的接触看,他们应该是锁定郑晓天了,只是还没有确定邮件的内容是否就是从郑晓天所掌握的资料。”刘丽说。

    杨知诚盯着刘丽看了一会儿,然后移开目光,扫视了一下窗外,又回过头来问道:“也就是说,国安那边现在掌握的最大的疑点,就是他们在案发当天见过面,如果再把邮件证实,证据一固定,就会马上拘捕郑晓天?”

    “应该是。”

    杨知诚略微思忖了一会,问:“马士平是怎么死的?”

    “国安那边没查出什么痕迹,是小林发现他死在屋里的。从现场看,马士平死时光着脚,还有碗没洗,所以可能是他杀。”

    “是林天阳发现的?”见刘丽肯定地点点头,杨知诚便说:“你让他来见我。”

    当杨知诚和林天阳谈完话,立即要回北京。刘丽提出送到机场,杨知诚说了句“不必了”,便匆匆离去。

    看着汽车开出大院,刘丽才放下敬军礼的手。

    林天阳站在一边可没想这些,他心里倒是在琢磨,怎么中国情报界的头面人物这么多都姓杨呢?

    分析结果不到第二天就出来了,邮件内容虽然也涉及激光技术,但与郑晓天所掌握的资料没有必然的联系。也就是说,郑晓天应该与泄密邮件无关。可是,这份邮件所涉及的却是连刘丽也只是听过名字的最高军事机密——天剑计划!

    这可要命了!

    国内的秘密等级共分为三级,也就是秘密、机密和绝密级别。这只是秘密资料的普通划分,一些特殊的和具有重大影响的秘密就不在此列,而是单独的密级——最高机密。每份被定为最高机密的资料,包括所有的图片、数据、文字、影音都需要做特殊处理,计划的执行过程被严格区分,执行者只能各自执行一段。能接触全程的人仅限于少数几个拥有最高安全级别的人,大部分参与计划的人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计划的代号。属于最高机密的任何信息绝不能出现在媒体上。通常,具有这样的最高机密级别的要么是国家领导人的情况,要么是最尖端的武器,要么是潜伏在海外情报机构的卧底(也就是鼹鼠),而天剑计划就是这样的密级——最高机密!

    分析小组的成员有情报组的分析员,还有激光实验室的工程师,大家都具有多年的经验,在激光技术方面应该没问题。刘丽一晚上没回家,林天阳也在办公室里陪着大家。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按下葫芦冒起瓢,这下和郑晓天是没关系了,可居然把天剑计划这种要命的东西给扯了出来。

    刘丽之所以知道天剑计划,是因为十四年前马士平想泄露的就是天剑,至于具体是什么她也不得而知。分析报告指出,该邮件涉及的只是天剑计划的规划思路,和一些前期试验的技术数据,应该不是计划的全部内容。这就意味着,对方可能掌握着天剑计划,先抛出一些做试探,或者是为了看渠道安不安全,或者是让买家看看样品。

    听完分析组的报告,刘丽陷入深思中。林天阳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尽管他不知道天剑到底是什么。但他有种预感,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临!

    10

    A国情报局东亚司司长詹姆斯一边翻着报告,一边对坐在对面的助理特工主管克里斯蒂娜说:“克里斯蒂娜小姐,看来我们犯了一个错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是的,我们在中国的情报员,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资料,却不是我们需要的天剑计划。这是我们前期的情报工作出现了纰漏。”克里斯蒂娜脸上带着歉意,小心地说。

    “那我们如何来找出纰漏,从而得到梦寐以求的天剑计划呢?”詹姆斯合上报告,托着腮帮,目光如炬地看着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我想,这需要重新做全面的分析和评估,并且调整计划,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她知道,现在不是说大话的时候。

    “狐狸还好吗?毕竟这么大的动作,中国的情报机关应该全面行动了,有必要撤回他吗?”詹姆斯似乎有些不安。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狐狸很安全。为了天剑计划,我们花费了很多心血,用了整整十年时间来布局,现在撤出他既没必要,损失也太大。中国有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可以让他继续工作,必要的时候,给中国情报机关喂点食物,来掩护狐狸。”克里斯蒂娜声音不高,但语气很坚决,她是绝不会同意现在放弃计划的。

    “是啊,这个计划已经打了十年的基础。那时你刚调回兰利总部,就制定了这么个大胆的,富有远见的计划,连副局长都大吃一惊。”詹姆斯露出了和蔼地笑容。

    克里斯蒂娜也跟着笑了一下,说:“马士平是主动要把天剑计划送上门,可惜他对情报工作一窍不通,让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失去机会。开始我也没在意这个所谓的天剑计划,可是后来,我们用各种渠道都打不进去,得不到有关天剑的任何情况。那时,才发现我们失去了一个得到中国最高军事机密的机会。一直到启动了狐狸,才从马士平那里知道那是针对我国太空战斗机的反制激光武器,也就是中国在太空竞赛的未来之剑。”

    “呵呵,看来中国人掌握了一条情报渠道,当我们的太空战斗机还在图纸上的时候,他们就很有预见性地开始筹划了天剑计划!”詹姆斯笑着说。

    “糟糕的是,现在我们的太空战斗机已经进入试飞阶段了,可我们对天剑的了解还只是马士平当年所制定的发展纲要。这样的话,无法保证我们在太空中的绝对优势。”克里斯蒂娜喝了口咖啡,显得有些担心。

    “克里斯蒂娜小姐,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为天剑计划而忙碌,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詹姆斯眯着眼,注视着克里斯蒂娜。

    “当初是我接到马士平的电话,那时候,我还是西都总领事馆的文化专员。失去获得中国最高军事机密的机会,我感到很遗憾,所以我希望能弥补。”克里斯蒂娜的脸上又露出歉意,虽然所有人都不认为那是她的错。

    “你真是个好姑娘,愿上帝与你同在!”詹姆斯露出慈祥的微笑。在A国,绝大多数人都是虔诚的新教徒,这也是A国文化的基础。

    “谢谢。我后天就到西都去,以调整我们的计划。”克里斯蒂娜说完起身离去。

    詹姆斯是克里斯蒂娜的顶头上司,也是个很不错的老头,一直在全力支持她的计划,并为她顶住了所有的压力。这次狐狸通过秘密管道送出来的资料,通过分析,却发现与前期所获得的天剑计划的发展纲要不符合,并且不是用于外太空的武器。也就是说,狐狸送来的不是天剑计划。这让情报局高层大为光火,毕竟大家对这次行动给予了太多的期望。现在,天剑计划已经成为A国战略安全的头号威胁,局长在椭圆形办公室向总统保证了这次行动将会获得天剑计划的进展情况,可没想到的是,拿到的却是另一种激光武器的资料。

    这就是由郑晓天所领导的课题组负责研制的单兵激光器,可以为精确制导武器提供准确定位指引,并且能够和北斗卫星导航系统相配合,为战斗机的攻击目标识别提供支持。这也是绝密级别的军用技术,不过这种单兵激光器是其他攻击性武器的辅助,其功率无法攻击远在大气层之外的太空战斗机。

    出了这种阴差阳错的问题,如果不是詹姆斯力保,克里斯蒂娜难辞其咎,很可能会被调到行政部门做文员,然后一直到退休都别想翻身。是詹姆斯说服了主管业务的副局长瑞森,坚持让克里斯蒂娜继续负责中国的天剑计划。在A国的情报局,局长由总统提名,主要负责行政事务,而具体的情报业务则由副局长瑞森负责,这也是A国分权机制的一部分。因此全世界都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情报局长的音容笑貌,却无从得知副局长的任何情况。

    回到近郊的家中,克里斯蒂娜感到疲惫,一种失败的重压之下的疲惫。但从小性格坚强的她,一直相信一句话,“没有失败,只是暂时不成功”。正是这句话一直鼓励她获得了哥伦比亚大学国际政治专业的硕士学位,并在毕业后加入情报局。这些年来,克里斯蒂娜以外交人员的身份活跃在东亚,很快成为情报局的东亚问题专家,她所做的关于中国问题的报告也深受国家安全顾问麦克唐纳重视,有时甚至会影响到对中国的外交政策。

    可是,这次的行动却给她未来的道路投下了一丝阴影。虽然单兵激光器也是绝密军事情报,但却不是大家期待的天剑计划。麦克唐纳用了一句中国话来评价这次行动,“捡到芝麻丢了西瓜”。而且这次行动可能会引起中国方面的警惕,以后再接近天剑就更难了。

    克里斯蒂娜脱掉衣服,随意扔在刚打过腊的实木地板上,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花立即打在她的身上,象无数个按摩器一样轻轻敲打着她白皙的肌肤,立刻让她彻底放松了。淋浴是克里斯蒂娜释放压力的方法,也是她思考的需要。当整个人都罩在水花之中,她的思绪会清晰起来,并且异常的缜密,这是一个特工所必须的品质。情报工作的特点需要考虑周详,任何一个漏洞都可能成为致命和无可挽回的错误。

    拿到情报不是最难的,拿到情报后不被发现才最难。这是克里斯蒂娜到情报局工作几年之后得出的观点。有很多情报员发展的线人,不出几个月就暴露,甚至有的一行动就被抓。有外交身份掩护的情报员如果被发现,甚至被现场抓获,最多驱逐出境。而非官方保护情报员则会面临严酷的审讯和牢狱之灾,在有的国家还会判处死刑。所以克里斯蒂娜一直很注意保护自己在中国发展的情报员,任何一次行动都制定好详细周到的撤退预案,还会设计好嫁祸他人的计划以转移视线。正因为这样,她在中国的所有行动都没留下任何证据,她的情报员也安全地继续隐藏着。

    冲过凉后,沐浴露的芳香让克里斯蒂娜感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很清爽。她裹上浴袍,倒了杯红酒,赤着脚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用纤纤细指轻轻地打开电脑,登录上中国的网易163,进入论坛的“70年代”子论坛。

    看着论坛上网友发的帖子,克里斯蒂娜有时不禁一笑。从这些帖子可以看出,中国女性的思维和西方女性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感性的东西比较多,一旦走向中年,就容易陷入幽怨之中。

    不过,克里斯蒂娜对这些帖子是没什么兴趣的,这个论坛只是她和情报员联系的地方。自从摩尔斯电码发明以来,密码专家们研制了很多加密的方法。可事实证明,只要被反间谍机关盯上,密码被破解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任何一个情报员只要落入反间谍机关手中,没人能熬得过。因此,密码应该不要引起注意,才具有保密性。

    当克里斯蒂娜还在西都总领事馆做文化专员的时候,就在琢磨自己与情报员之间的单线保密联系方式。无意之间,她对起源于中国明末清初的秘密会社——洪门产生了极大兴趣。

    洪门从创立起,直到乾隆年间才被朝廷发现,然后再到民国,秘密存在了几百年。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的保密方式。而洪门的暗语、茶阵等充满了中国式智慧的秘密运作方式,就是在茶肆等公众场合,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进行的,从没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乾隆年间出现了叛徒,才使得清廷发现。克里斯蒂娜对洪门的联络方式、暗语、茶阵非常佩服,作出分析后设计了自己和情报员的单线联系方式。只是把洪门用于联系的街头茶肆换成了网易的“70年代”论坛,将洪门暗语换成只有她和情报员才知道的暗语。凭着这种隐秘的方式,这么多年来,情报员一直安全地工作着,为她提供了大量的有价值情报。不过,象这次窃取的单兵激光器情报,肯定是要引起中国反间谍机关注意的。所以,克里斯蒂娜就更小心了,减少了联系的次数。这天晚上9点,是和情报员联系的时间。

    “亲爱的,我已经收到你送来的婚纱,很漂亮,谢谢你。父亲很为我们骄傲,他为我们准备了一笔钱,放在书桌里,我想你可以先拿去买些家具。可是,有个小问题,我希望我的婚纱是天蓝色的,可这件不是。亲爱的,你能再去买一件吗?当我穿上那件美丽的天蓝色婚纱,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幸福的人。父亲说,那天会送我们一栋别墅,作为我们的家。”克里斯蒂娜慢慢地打下了这段文字,然后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便发上论坛,署名为“李芬妮”。

    发完贴,克里斯蒂娜轻松地靠在真皮靠背上,她知道,情报员一定也在论坛上等待她的指令。这种用暗语在公共网络论坛上联系的方式,一般不会引起反间谍机关的注意。之所以选择“70年代”论坛,是因为这个子论坛的人气不太旺,这样,指令帖子才不会一下淹没,但人气又足够将帖子隐藏起来。当然,这个帖子如果已经引起国安部门的注意,那么很快就会分析出,婚纱代表情报,书桌指的是情报员可以使用的账户,并且给情报员付了一笔钱,并许诺在拿到天蓝色婚纱所代表的情报后,还会有更多的钱。只是国安部门无论如何也不会分析出,天蓝色婚纱指的就是天剑计划,父亲是情报局东亚司司长詹姆斯。最让她和情报员放心的是,反间谍机关就算监控了这个帖子,也无法分析出接头人的信息。

    半小时后,克里斯蒂娜刷新了帖子,浏览量已经有几十次了,一条跟帖只有一个图像在闪动,那是一只兴高采烈的火红狐狸。

    克里斯蒂娜明白,她的情报员狐狸已经收到她的新指令了,下一步就是到西都。

    克里斯蒂娜飞快地跟了一条回复:“三天后,我将飞到你的门口,在美丽的溪边,白鹭会为我们翩翩起舞。当雄鸡跑过,我会一边欣赏溪边的风景,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对你的思念。”

    很快,又一条跟帖出现了,还是那只兴高采烈的火红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