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场面瞬间陷入寂静。姚顺昌脸色涨得通红，喉间滚过脏话却极力克制，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邹峰见状猛地站起身，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瞥动，犹豫片刻后起身走到中间，堆着笑劝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饭局……”
杨明斜睨姚顺昌一眼，转向邹峰时眼神冷下来：“我最讨厌别人威胁。邹局长，早前我就说过，念在同事一场不想彻底撕破脸，可你们偏要步步紧逼——当我是软柿子？还是觉得我不敢动真格？”
“杨主任，这话从何说起啊？”邹峰赔着笑解释，掌心微微发潮。他清楚杨明背景深厚，即便手里攥着所谓“把柄”也不敢真的撕破脸，原本以为这场饭局能让双方关系缓和，却不料杨明突然发难。“姚总就是想交个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姚顺昌虽满肚子火气，却也不想把事情闹僵——他图的是利益，不是结仇。强压下怒意，他勉强扯出笑，语气缓和下来：“是啊杨主任，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此刻杨明稳坐在椅上，看着两个站着的人，目光最终落在姚顺昌脸上：“误会？姚总，明人不说暗话。你现在把拖欠刘平他们的工钱结清，今天行贿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他指尖敲了敲桌面，“你今天的麻烦不小。”
姚顺昌脸色瞬间阴沉，邹峰也拧紧眉头——他们早知杨明不好对付，却没想到他如此强硬。
“杨主任，有必要把场面弄这么难看吗？”姚顺昌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
杨明摇头：“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挑事。”
“要是我拒绝呢？”姚顺昌冷着脸，眼神阴郁。
杨明轻笑一声，掏出手机晃了晃：“警察就在外面，刚刚你我的谈话都录在手机里。”他又指了指桌上沾着菜汁的现金，“人证物证俱在，这里得有二十万，够判三年起步了吧？”
邹峰脸色瞬间一变——若真追究起来，他这个中间人必定脱不了干系，即便最后能保命，仕途走到头了。
姚顺昌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杨明会如此决绝。
姚顺昌自然是不想闹事的，对他而言，为了个古街工程把自己置于险境实在不值。商人重利，“以和为贵”始终是第一法则。再者，从邹峰口中他早已知晓杨明背景深厚，闹大了对自己没好处。只是杨明这手段，实在让他窝火。
沉默片刻，姚顺昌缓缓坐下，扯了扯领带，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盯着杨明摇头：“杨主任，你还挺有意思。”
邹峰生怕两人再起冲突，忙不迭打圆场：“姚总，你怎么会拖欠人工钱呢？这事儿肯定是误会……杨主任，姚总肯定不是故意的，对吧？”他冲姚顺昌拼命使眼色。
姚顺昌皮笑肉不笑地点头：“杨主任说的这事我还真不清楚，应该是下面人办的糊涂事。既然杨主任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虽然满心愤懑，姚顺昌还是摸出手机拨通号码：“喂！小包啊，你们工程部是不是拖欠人工钱了？一个包工头，叫什么……对，刘平。你为什么不给人结工钱？”
电话那头的包从新一头雾水，声音发颤：“姚总，什么情况？这……”
“包从新，你踏马的干什么吃的！”姚顺昌突然暴跳如雷，将对杨明的火气全撒在下属身上，“敢拖欠农民工工钱？谁给你的胆子？不想干了是吧？现在！立刻！马上把工钱结了！十分钟内办不好，你这经理也别当了，卷铺盖滚蛋！”
包从新被骂得狗血淋头，虽一头雾水却不敢反驳，忙不迭应下：“好好好，我现在就安排……”
挂了电话，姚顺昌转向杨明，脸上还挂着未消的怒意：“杨主任，抱歉了。没想到手底下人这么不上心，回去我一定好好整顿。”
邹峰立刻接话：“可不是嘛，盛峰这么大集团，怎么可能拖欠工钱呢？肯定是下面人办事不力。杨主任，姚总电话也打了，您放心吧？”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杨明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却懒得戳破，只淡淡冷笑一声，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是给许婷的，让她通知刘平收钱。
许婷收到消息时愣了神，随后指尖攥紧手机，眼神有些恍惚。她没告诉杨明，安排这场饭局的真实原因其实与刘平的工钱有关。如今杨明让刘平注意收钱，显然已洞悉一切。想到这儿，她心里五味杂陈。
有些记忆即便尘封已久，一旦触碰仍是锥心之痛。她曾努力说服自己遗忘过去，拥抱新生活，可有些事提起来终究难以释怀——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能忘记，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新的开始。
可是，做不到。
怀着复杂的心情，许婷将消息转告刘平。果然，刘平很快收到工钱，感激之余，又将陈文平找他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许婷心头微乱，却还是很快给杨明回了消息。
收到回复，杨明缓缓起身。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包厢里三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气氛冷得像冰窟。
其实杨明现在大可叫警察进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真闹起来，姚顺昌未必会栽跟头，他是江湖老手，桌上的现金怕是早就处理过指纹。
想给这些有钱人定罪，是很难的。
对方愿意妥协，不过是不想彻底得罪他，因为没好处。
“邹局长，姚总，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见杨明要走，姚顺昌也站起身，点点头：“既然杨主任不想交我这个朋友，我也不勉强。不过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最后敬杨主任一杯，希望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
杨明不得不佩服这商人的定力，都这时候了还能举杯。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没说话，转身走出包厢。
姚顺昌望着他的背影，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猛地将酒杯砸在桌上——“当啷”一声，杯碎如齑粉。
“妈的……”他盯着满地碎片，牙缝里挤出一声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