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耀松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越琢磨越懊悔，越思量越自责。翻来覆去间，内心的愧疚如潮水般汹涌，他最终下定了决心——绝不能把麻烦带给杨明。倘若杨明真因自己那封举报信惹上麻烦，他必将一辈子寝食难安，即便面临被开除的后果，也在所不惜。�6�7
天刚蒙蒙亮，韩耀松便急匆匆地赶往县纪委，准备主动交代问题。�6�7
得知韩耀松前来说明情况，纪委工作人员迅速受理。当听说他已将举报信寄往省里时，众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6�7
纪检部门向来最怕越级举报！省纪委的督办函毫无预兆地砸下，信中对事情起因、涉事人基本信息均含糊其辞。一旦领导追问细节，他们只能手忙脚乱地临时拼凑材料。更糟糕的是，这无疑是在打县纪委的脸——眼皮子底下的干部出问题，自己却没能及时察觉，反倒让举报人捅到了省里。一旦被上级认定存在监督失职，轻的会影响部门考核，重的连领导的乌纱帽都难保，任谁碰上这种事能不头疼？�6�7
此前陈文平阻止杨明上诉，也是出于类似的考量。因为一旦事情查实，影响范围极广，不仅会得罪众多人，自己也捞不到好处，最多只能出一口恶气，实在是最不明智的做法。�6�7
得知韩耀松把举报信寄到了省纪委，接待他的纪委同志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将此事汇报给纪委书记季林。�6�7
季林听闻是举报杨明的事，脸色瞬间凝重：“他把杨明举报到省纪委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6�7
“是的季书记！”下属挺直腰板，语气带着几分紧张。�6�7
季林揉着太阳穴，眉头拧成“川”字：“他这是要搞‘突然袭击，越级行文不合规？这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6�7
“不是不是。”下属急忙解释，身体微微前倾，“他说是要自我揭丑，承认举报是主观臆断，因为流程不可逆，所以来做情况说明。”
季林皱着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即站起身来：“走，我跟你去看看。”�6�7
不一会儿，季林亲自接访韩耀松。纪委工作人员向韩耀松介绍时，脸上带着职业性的严肃：“韩耀松同志，这位是我们的纪委季林书记，他亲自接访你。”�6�7
韩耀松一听是纪委书记，慌忙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忐忑：“季书记您好，我是文化局的韩耀松。”�6�7
季林微微颔首，眉头依旧紧锁，指了指凳子，语气冷淡：“你坐吧。”自己也缓缓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韩耀松，“韩耀松同志，你说你举报了你们部门的杨明同志，现在过来跟我们县纪委主动说明情况，要交代自己的问题，到底怎么回事？”�6�7
韩耀松神色急切，身体前倾，赶忙解释：“是这样的季书记，我原本对杨明同志并不熟悉，存在一些误解。他突然成为文化古街的副组长，我心里觉得不服，认为他不够资格。另外，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有个有背景的女朋友，就想着他可能是靠着关系上位，一时嫉妒心作祟，这才贸然写了举报信寄到省纪委。当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文化古街的方案本来就是杨明同志写的，只是当时被崔志刚抢了去，用来提拔他外甥李东伟。我还举报了杨明同志殴打局长崔志刚的问题，当时虽然觉得事出有因，但打人是实情。可当我真正了解情况后，才知道崔志刚是个品德败坏的人。还有我举报的杨明同志的生活作风问题，也全是我主观臆断，没有一点证据。”�6�7
“昨天晚上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也越来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怎么能仅凭猜测就贸然举报杨明同志呢？这分明是对他的诋毁与诬告，我感到深深的自责与懊悔。所以今天一早我就过来县纪委说明情况，希望省纪委追问下来的时候，能让领导们有个准备。”韩耀松满脸愧疚，语气诚恳。�6�7
季林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脸上满是困惑，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前脚刚举报，后脚就过来澄清？这唱的是哪一出？这小子不会是省纪委插在他们金湖县的一根针吧？故意给县纪委出难题，试探他们的处理能力？�6�7
这种行为在内部被称为暗访，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季林不敢掉以轻心，只能暂且将此事当作真实情况来对待。�6�7
思索片刻后，季林板起脸，目光锐利地盯着韩耀松：“韩耀松同志，组织程序讲究‘以事实为依据’，你这‘拍脑袋’的举报，是准备让我们盲人摸象？背后是不是有推手在运作？”�6�7
韩耀松脸色煞白，慌忙摆手：“季书记，这纯粹是我鬼迷心窍！没有背后势力，也不存在利益输送。我愿接受组织处理，只求别让不实之词寒了同志的心。”�6�7
韩耀松越是言辞恳切，季林越是心生疑虑，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你应该清楚，诬告属于政治生态污染，对被举报人造成的次生灾害，不是简单的道歉就能修复的。”�6�7
“我知道我知道！”韩耀松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懊悔，“现在我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问题，请求组织处分我，什么处分我都能接受。只要能挽回我对杨明同志的伤害，开除我都没问题！”�6�7
季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在对方脸上来回审视。在他看来，韩耀松的表现太反常了，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威胁了。他心里犯起了嘀咕：杨明这是搞人家了？这事要不要跟陈东书记说？要是传到宋局长或者宋书记的耳朵里会怎么样？宋局长和宋书记都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如果知道杨明做了违法乱纪的事，还会保他吗？季林心里实在没底，万一判断失误，自己也得跟着倒霉。�6�7
这个韩耀松，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天大的难题！怎么办？怎么办？季林心急如焚，一时没了主意，只能说道：“韩耀松同志，这两天你先呆在县委招待所，哪里都不能去，你说的情况我会去核实。”�6�7
“好的领导，我一定积极配合，不给组织再添任何麻烦。”韩耀松连连点头，态度极为诚恳。�6�7
回到办公室后，季林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他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查，真查出问题该如何是好？要是处理了杨明，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可不查，又担心这是省纪委的暗访，一旦被定个不作为的罪名，自己这个纪委书记也就做到头了。�6�7
想到这里，季林后背冷汗直冒，急忙拨通了老领导——市纪委书记梁卫全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里就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老领导，我这出问题了。”�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