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凌怀的声音忽地闯入季尤佳耳中，她连忙回神，对着镜头笑了笑，“没有啊，我挺好的。”
凌怀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也不逼她，迅速换了一个话题，“什么时候回来确定了吗？”
季尤佳摇摇头，“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正在交涉中。”
对于这个结果，凌怀并不意外，“那边是不是不让你回来？”
“没这么严重，就是还要再花点时间。”
“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当然是啊。”
“那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实话？”
“你怎么这么爱听实话啊！”季尤佳撇撇嘴，有些不乐意。
凌怀的唇角忍不住上扬成一个弧度，“没办法，我生来就爱听实话，所以说说。”
“确实遇到了一些难题，他们不让我走，我可能会收到律师函。”
季尤佳只用一句话就概括了自己如今面对的困难，凌怀听得很难受，“是今天交涉的吗？”
“嗯，今天是第一次谈话。”
接下来还会有无数次谈话。
凌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有影响到你的心情吗？”
“不会啊，现在这个情况，是我之前就想到过的。”
对于季尤佳来说，所有能预料到的情况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只有出乎意料的状况，才会使她的情绪波动……
比如说今天卡罗提的提前解约，她没有同意。但卡罗也没有让步，还让她尽快考虑清楚后给她答复。
凌怀兜了一圈，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没影响到心情。”
季尤佳其实很需要一个发泄口，在他的再三试探下，她终于松了口，道出了实情，“我教练要辞职了。”
凌怀知道她跟教练已经搭档了好几年，双方关系非常好。看季尤佳这个状态，显然这个辞职是很突然的决定。
“有什么想发泄的，你尽管说，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们隔这么远，我怎么打的到你？”季尤佳被他的话气笑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暴力的人，怎么可能会动手呢。”
凌怀嬉皮笑脸道：“没关系，你可以存着，等回来了再打我。”
季尤佳：……
“那你……”
季尤佳生怕他又要语出惊人，连忙打断道：“你别说话，听我说。”
“好，我做树洞。”凌怀乖乖听话。
“她不会跟我回国，而且国内有总教练，她觉得不需要她了，所以她提了离职。”季尤佳半垂眼眸，“我们的合约到七月底才到期，而且本来也说好了继续续约，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季尤佳知道卡罗为什么要提解约，她如果一回国就提出要外训，容易和主教练产生隔阂，从而影响双方的关系。卡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哪怕明明她自己也很舍不得。
凌怀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能明白她此刻的感受，不过有一件事情，明显更重要。
“尤佳，你觉得国内的训练会适合你吗？”
季尤佳不解地抬头，“嗯？”
“国内的总教练是双人滑出身。”
“我知道呀。”
“尽管他在双人滑领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他们的滑行和编舞都不适合你。”
凌怀作为一个资深冰迷，很清楚国内的水平，光看现在出来比赛的选手，没一个人的编舞是能打的。而季尤佳每套节目的编排，都是出了名的好看，没有一套是掉过线的，都到了不是她的冰迷，都要点头认可的程度。
一个花样滑冰选手，哪怕实力再强，如果编舞拉了后腿，就会比同一个水平的选手丢掉几分的节目内容分。别小看这小小的几分，放在顶尖运动员身上，这是致命的。
季尤佳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回国？”
凌怀连忙否认，“才不是！”
他可是日盼夜盼，各种祈祷，才把她盼回国！
凌怀凝视着她，“尤佳，你可别装听不懂。”
季尤佳当然听得懂他的深层含义，“你也觉得我应该外训是不是？”
“是，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冰迷，我都希望你能接受更好的训练条件。”凌怀开门见山，一点都不含糊，“你回国，不仅是为了带领中国花滑走上更高的台阶，还要为了你自己。如果你回来后的成绩，比不上现在的，你会甘心吗？”
季尤佳也很直白，“不甘心。”
在赛场上，她从来不甘心居于人后。
敢拼不认输是一个运动员必须拥有的品质。
凌怀望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又漂亮的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觉得卡罗的训练适合你吗？”
“当然适合了，我升组后就跟着她训练，如果没有她，我也不会取得这些成绩。”
季尤佳和卡罗相辅相成，才成就了对方，一个世界顶尖运动员，一个世界顶级教练。
“找到适合自己，能让自己进步的教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季尤佳咬了咬唇，声音发涩，“我知道，但现在是她不要我了。”
她们老是说她倔，然而她们哪个不倔？她很清楚，既然卡罗说出口了，就代表这已经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决定，想要更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尤佳，你好好跟教练聊聊，还有时间。”
“凌怀。”
“我在。”
季尤佳直视着屏幕里的他，做开口前的最后准备。
被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有那么一刻，凌怀觉得她就在自己眼前，呼吸都停了。
季尤佳轻咳了一下，“我能跟你说句实话吗？”
凌怀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你说，我听着。”
“在卡罗跟我说要提前解约的时候，我后悔了。”
凌怀追问道：“后悔什么？”
季尤佳直言不讳，“后悔回国的决定。”
即使室内的灯光很亮，屋外阳光明媚，凌怀整个人也像是在黑暗中，浑身发冷，心脏骤停。
她说她后悔了？
她后悔了！
凌怀的脑子很沉，忽然就喘不上气来。
季尤佳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她低着头，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也一并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有过后悔的念头，这个代价太大，她一时不能接受。
她想过无数个预案，也做过很多最坏的打算，唯独没有料到卡罗会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