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卓和蓝云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季尤佳发来的消息。
昨晚季尤佳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之后，并没有选择打电话，而是组织了一番语言，发了一条很长的。言辞恳切，详细叙述事情始末，把事情解释的清清楚楚。
她知道，她瞒着他们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是她不对。但去年那个情况，她不可能也没有那么精力跟他们商量这件事。
毕竟从父母想让她退役开始，他们之间很难坐下来好好聊天。
季英卓将那段文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他那么陌生呢？
他撇头看向同样也盯着手机屏幕仔细阅读的蓝云，“老婆，你看懂她的意思了吗？”
说起来，蓝云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季英卓更好，至少在事关自己女儿方面，她的抗压能力更强一些。
就像现在，蓝云所纠结的已经不是季尤佳转国籍的事了。
“转籍不是还需要家人提供材料证明嘛，她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季英卓试探性地问道：“明敏没有跟你提过吗？”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蓝云就来气，“她啊，早就被你女儿收买了，哪里还会听我的话。”
她没法时时刻刻陪在女儿身边，只能拜托自己表妹，一来是照顾，二来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她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不信任团队的人，而是她深知季尤佳的性格，报喜不报忧。
作为母亲，她不想从媒体记者的口中得知女儿受伤的消息。
身为随队医生的陈明敏便起了作用，但从去年他们要求尤佳退役后，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这个表妹倒向了尤佳那边，不再事无巨细的向她汇报，相反还会帮着尤佳隐瞒一些情况。
表姐妹的关系也一度陷入僵局。
季英卓小声嘟囔道：“好的时候是你女儿，不好的时候就是我闺女，合着尤佳的缺点都像我呗。”
蓝云瞪着他，“你别以为我听不见，我还没聋呢！”
季英卓连忙陪笑，“女儿是我们一起生的，好坏咱都得接受是不是？”
蓝云忍不住拆台，“你要求她退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哦。”
季英卓：……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对方，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季英卓头疼道：“现在怎么办？”
他家这个女儿比上千号人的公司还能管，脑袋上这隐约可见的白头发，都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疯狂冒出来的。
“她这招先斩后奏，摆明了是不会退役，还要继续比赛。”
蓝云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换个身份，继续参赛。现在他们要面对两个国家的冰协，要想让尤佳退役，就更难了。
“怎么办？”
季英卓现在的脑子很乱，想不出任何对策，只会问怎么办。
他的无脑，遭到了蓝云的白眼，“我要知道怎么办，还能坐在这儿？”
季英卓无言以对。
就在两个人坐在底下的沙发上唉声叹气时，精神矍铄的季老爷子从楼梯上下来，“你们吐着一张脸，干什么呢？”
“爸。”
“爸。”
季英卓和蓝云相继出声。
季振华在他们对面坐下，“说说吧，这是怎么了？”
蓝云看向老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爸，尤佳转籍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季振华倒也不瞒着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材料证明都是我准备的，字也是我签的，这事不是她一个人决定的。”
蓝云一口气没喘上来，“爸……”
季振华抬手阻止了她的话，“如果她找你们商量，你们会同意吗？”
蓝云一噎，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能代表中国比赛，她自然激动又自豪，尽管他们一直生活在美国，但骨子里流淌的依旧是炎黄子孙的血液。
中国魂，永远在他们的心中。
但是她又很清楚自己女儿的身体状况，尤佳的腰背、髋关节、脚踝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些创伤都是不可逆的，随着年纪的增长，对她的伤害会越来越大。
蓝云就没有打消过让她退役的念头。
“小云，我知道你心疼佳佳，我这个做爷爷的也心疼啊！但孩子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有想要完成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就放手让她去干吧。”
“长年累月下来，她的慢性损伤很严重，先不说每次跳跃跟腱所受到自身体重6—7倍的压力，她如今的腰部已经不适合做一些旋转了。”
季尤佳不能做贝尔曼旋转的事情，蓝云也是知晓的，但去年的总决赛，她还是将原定的旋转改成了贝尔曼。
在看到的那一刻，蓝云的心都揪在一起，痛得不能呼吸，她舍不得！
“佳佳的身体状况，我想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季英卓叹了口气，“但她还在坚持，这说明了什么？她不就是想圆梦嘛！如果连我们都不支持她，她这条布满荆棘的路，该怎么走？”
“她在横城已经失败过了一次，距离下一次世体运会，已经不到三年。国际赛场风云骤变，每年都有天才诞生，她只有放手一搏。小云啊，我们必须要做好她坚强的后盾，让她无惧任何事，专心比赛。”
季振华也曾想过让季尤佳放弃花滑，但经过和宝贝孙女促膝长谈后，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在那次之后，他终于明白尤佳所坚持的是什么了。
那是她的光，她一生想追求的东西，他怎么忍心亲手打碎呢？
季振华很清楚后院起火，比群雄崛起，对尤佳的打击更大。
蓝云沉思了很久，季振华也很有耐心，并不催促她。
许久之后，蓝云抬起头，怅然道：“爸，也许你说的对。”
下一次的世体运会是在中国举办，尤佳肯定很渴望代表国家参加家门口的比赛，这个备战周期，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身为家人，蓝云见到了季尤佳荣誉与鲜花背后的伤病，但作为观众，她支持季尤佳为国出战的决定。
听到她的回答，季振华松了一口气，笑道：“佳佳一定会很开心的。”
季英卓见他们俩终于聊完，也发现他和老婆的同盟瓦解了，顿时急了，“爸，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季老爷子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冷哼道：“在佳佳的事情上，你没有权利说不。”
老爷子可记仇了呢，他可不会忘记他这个混儿子停了佳佳的训练费，让佳佳不得不自己挣这个费用。
季英卓颇为费解，“不是……我怎么就没有权利了呢，而且你跟小云怎么就可以好好说话，到我这儿就不行了呢！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