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珠梁犹豫了一下，看向珠玲。工地的事确实耽误不得，但妹妹的举动明显不同寻常。
珠玲目光紧盯着秦有力身上沾染的白色粉末。
工地上的喧嚣渐渐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钱珠梁手持铁钎，缓步走向堆放松子的麻袋。阳光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着那几个可疑的麻袋。他深吸一口气，将铁钎狠狠刺入其中一个麻袋。
“咔嚓”——
不同寻常的触感传来，钱珠梁眉头紧皱。铁钎刺入的位置，触感并非松软的松子，而是一种坚硬的质地。
“哥。”珠玲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往下刺。”
钱珠梁点头，手上加重力道。铁钎继续下探，突然间，一小片白色粉尘腾空而起，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珠玲心跳漏了一拍，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粉尘。
钱珠梁几下划开麻袋，松子哗啦啦洒落一地。在漫天飞舞的松子中，露出了里面藏着的水泥袋。
“这......这......”秦有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周围的工人们倒吸一口凉气，议论声此起彼伏。
“真是水泥？”
“天哪，这水泥不会是偷的吧......”
“太狠毒了吧？”
秦有力突然梗着脖子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色厉内荏，“我家放几袋水泥怎么了？这也犯法？”
珠玲冷眼看着他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种时候还在狡辩，只怕是心虚得很。
钱珠梁不动声色地走到秦有力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旁人看来，这动作亲密得像是老友之间的玩笑，但只有秦有力知道，钱珠梁的手臂正在一点点收紧。
钱珠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秦有力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额头的冷汗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秦叔，你们走吧。”钱珠梁松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童旺兰连忙拉着秦有力转身要走，却见钱珠梁大步走到刘大东面前。刘大东正低着头假装忙碌，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咱俩这缘分到头了。”钱珠梁的声音不大，却让刘大东浑身一颤，“工资也不用结了，就当赔水泥钱。”
刘大东猛地抬头，眼神在钱珠梁和秦有力之间来回扫视。突然，他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双眼通红，暴怒地冲向秦有力。
“砰！”
一声闷响，秦有力被打得踉跄后退，差点撞上路过的卡车。刘大东紧随其后，拳脚相加，嘴里骂骂咧咧。
“你个王八蛋，当初是你求着我偷水泥的，现在就这么把我卖了？”刘大东一边打一边骂，“你他娘的坑我！”
“我没说啊！我真没说！”秦有力捂着脸哀嚎，声音里带着哭腔。
珠玲看着这一幕，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岑队长闻讯赶来，拉着钱珠梁到一边低声说道：“刚才我查了存货和料单，加上这几袋，数量还是对不上啊。”
“哥，去他家看看。”珠玲突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钱珠梁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向秦有力家。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被他身上的煞气吓得不轻。
“砰！”
秦有力家的门被一脚踹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屋内昏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钱珠梁弯下腰，掀开床上的破布。
床底下赫然躺着四袋水泥，算上人力车上那几袋，共计八袋。
珠玲看着钱珠梁额头渗出的冷汗，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不是自己一直盯着工地，发现了刘大东的异常，怕是要酿成大祸。一栋房子的根基要是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刘大东。”钱珠梁的声音沙哑，“把事情说清楚，工资照发。”
刘大东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说话算话？”
“一堆人都看见了好吧。”钱珠梁环顾四周。
原来昨天秦有力找上刘大东，说是受了陈经理指使。陈经理看钱家要盖楼，心有不甘，想从水泥上做手脚。秦有力许诺事成之后分他一笔钱，刘大东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竟想在房子地基上动手脚。若是真让他们得逞，将来指不定要出多大事。
“珠玲，你先别生气。”钱珠梁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在呢。”
珠玲点点头，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秦有力，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这秦有力也太坏了，竟干这种缺德事。”
“可不是，这要是真让他得逞了......”
“亏得珠玲眼尖。”
“这是怎么回事？”钱珠梁的声音冷得像冰。
秦有力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钱珠梁的目光。
“说吧，谁指使你的？”钱珠梁逼问道。
“是......是陈经理。”秦有力终于招了，“他说只要帮忙藏些水泥，就给我五千块......”
珠玲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那个被打伤住院的陈经理，居然还在背后搞鬼。
真相水落石出了。从早上开始，刘大东就在偷工减料，今天浇筑的地梁用料严重不足。这意味着整个地梁的承重都有问题。
“必须返工。”珠玲坚定地说。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岑队长连忙劝阻：“小钱啊，地梁跟基础梁不一样，基础没问题就行。再说咱们这地方也不会地震......”
“对啊，这片土地底下躺着万年寒冰，结实着呢。”柳灵荷也帮腔道，“返工要花多少钱啊？工期也要延后。”
但珠玲知道，几年后这里真的会发生地震，到时候这栋楼会倒塌，造成重大伤亡。
她看着眼前已经完工的地梁，心里一阵发冷。如果不是她及时发现，这个隐患就会永远埋在地下，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哥，必须返工！宁可多花钱，也不能留下隐患。”
工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返工太浪费，有人说小题大做。但珠玲充耳不闻，她只是直直地看着钱珠梁。
钱珠梁沉默了许久。他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想起这个妹妹从来没有说错过话。虽然有时候她的判断看似不合常理，但最后总能证明她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