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渺顿了顿,然后说:“我工作上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叫网约车了,你走吧。”
徐斯礼看了她许久,眼神晦暗复杂,轻扯了一下嘴角,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
“你现在跟我,只有床上的关系是吧?行。”
一脚油门,直接开走。
时知渺目送他的车尾远去,垂下眼,将那份检查报告对折,再对折,收进包里。
十一月的北城已经入冬,风狡猾地钻进针织衫的缝隙,身体感到一股刺骨的冷。
时知渺的网约车还没有来,她便在上和陈纾禾聊天:“医院怎么样了?”
陈纾禾给她发了几句语音:“一团乱,我跟你说渺渺,你千万别回来上班。”
“怎么回事?”
“家属不是在医院门口闹事吗?警察来了,他们一哄而散,只抓到几个跑得慢的,可他们还不收敛,昨天晚上下班,咱们医院好多医生的车都被泼了狗血。”
“查停车场的监控,发现是几个戴着口罩帽子不露脸的男人,虽然报了警,但警察还没抓到人。”
“还有你们科的钱医生,被他们摸到了家里,半夜三四点门铃响个不停,还好你住的是豪宅区,安保好,这些人进不到你家去,不然我真的要担心死。”
时知渺没想到事态已经演变成这样。
“他们依旧是要钱吗?”
陈纾禾:“对。但现在不止要200万,他们涨价了,要500万。”
时知渺反感:“这不是敲诈勒索吗?”
陈纾禾耸了耸肩,隐晦地说:“他们跟社会上那些专门医闹的组织联合在一起,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时知渺点开科室的群,看到大主任艾特了他们四个医生:
“小时、老钱、老赵、小王,你们一天三次,早中晚在群里报平安,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钱医生和赵医生都回了收到,时知渺刚要回复,王媱就发了一张照片,配上语音:
“啊啊啊!!他们给我寄了这个!!他们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谁泄露的?!”
时知渺点开照片一看,居然是头身分离的猫,血淋淋地躺在快递箱。
她猝不及防受到视觉冲击,连忙缩小屏幕。
科室群里已经沸腾起来了,都在谴责那些人丧心病狂,而且这么神通广大,还弄到医生的地址。
王媱很崩溃,一直在尖叫。
时知渺也被吓到了,胸口甚至涌起一种恶心感,想吐。
这时,一辆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时知渺看了下车牌,是她叫的网约车。
她打开车门上车。
司机问:“尾号2369是吧?”
时知渺压住胸口的恶心感,说:“是的。”
司机突然来一句:“你住在城郊别墅啊。”
时知渺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受了陈纾禾和王媱双重惊吓,她也变得草木皆兵,总觉得司机这句话说得很微妙。
好像是在说,“原来你住在城郊别墅啊”。
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司机已经把车开起来。
“……”时知渺抿了抿唇,去看司机。
司机戴着墨镜,遮住半张脸,身材很魁梧。
她的心脏情不自禁地加快跳动起来。
司机忽然问:“你是病人还是医生啊?看你的气质,应该是医生吧?”
时知渺在手机上按出110:“……我是病人。”
“哦。”
司机意味不明地说,“看你有点眼熟呢。”
时知渺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电话打下去……又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而且话说回来,她现在在他的车上,打电话报警,他立刻就会察觉到,他要是真有问题,这么做激怒了他,她逃都没办法逃……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
时知渺眼皮都不安地跳起来,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突然弹出一个通话,是徐斯礼。
时知渺一愣,想都没想接了起来:
“徐斯礼!”
徐斯礼顿了一下:“接这么快,想我了?”
他的语气有些凉飕飕,“想我,我也是来跟你算账的——你医院出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时知渺还以为他把车开走,是生气她的态度,不想理她了。
但其实他还有去打听她出了什么事吗?
徐斯礼不满她的沉默:“说话。”
她接了电话却一直没开口,司机也觉得异常,从后视镜瞥了她好几眼。
那双黑乎乎的墨镜,每抬起一下,时知渺的心脏就紧一下。
她握紧了手机,冷不丁说:“对,我想你了。”
那边一下就沉默了。
时知渺咬住下唇,再道:“我现在特别想见你,我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到……先贤路了,再过十分钟就到家,你能到家门口接我吗?”
徐斯礼还在沉默。
时知渺心里打鼓,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她的暗示……
徐斯礼终于开口,慢吞吞地道:
“哦,你想我了啊,想我应该喊我什么?”
?他听不出来吗?
时知渺眼睫纷飞闪烁,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因为那个司机一直从后视镜窥视她。
“徐斯礼……”
“不对,不是这个,提示一下,‘老’字开头。”徐斯礼语气懒散,跟逗她玩儿似的。
时知渺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挂了他的电话!
但又怕丢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老公,我到志士西路了,很快就要到家了。”
徐斯礼笑了一声,挺愉悦挺满意,气完全消了的样子。
时知渺想,他要是还听不出来她的异常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好在他嗓音随后变得严肃:
“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说话,家属去找你了?别慌,我跟交警取得联系了,有在附近巡逻的交警赶过去了。”
“…………”
他早就听出她有危险,还骗她喊老公!
时知渺又气又紧张,将手机贴紧耳朵,听见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拿了车钥匙要出门。
“车牌告诉我。”
时知渺张嘴要说,司机在这一刻突然间加速!
这个突然间的变动让时知渺神经一炸!
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黑色马自达!车牌682!徐斯礼,救我!”
喊完最后一个字,车子猛地刹车,时知渺因为惯性往前扑去,手不小心把电话挂断!
“……”她僵着身子抬起头。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司机慢悠悠地说:“本来看还有两秒,想着能不能冲过这个红灯,还是晚了一步。”
然后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
“姑娘,干嘛呢?跟谁报我的车牌号码?”
这个笑让时知渺毛骨悚然!
她再顾不得什么,直接就去拽车门。
然而车门上锁了,她厉声道:“把车门打开,我要下车!”
司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是路口,不能上下车,被违章拍到是要罚款扣分的。”
但在已经陷入慌乱的时知渺耳朵里,他这就是不愿意放她下车。
她拽了两下没能打开门,又抓起手机:“你马上把车门打开,我要下车,不然我就报警了!”
司机还是再三推脱,两人在车里对峙了六十秒,直到红灯转为绿灯,司机启动车辆:
“好好好,我过了红绿灯,就在路边把你放下。”
时知渺不相信他的话,握紧了手机,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开过红绿灯,时知渺再次催促:“靠边停下!”
司机却说:“这里也不能停车,我再往前开一段路吧。”
时知渺不再犹豫,就要播出报警电话。
同一时间,大马路上突然响起跑车的引擎声。
中午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并不多,银灰色的跑车像中世纪欧洲骑士腰间的那把利箭,迅疾出鞘,势如破竹,直接冲到他们这辆车前面,一个横停强行挡住去路!
司机猛地踩下刹车:“谁啊!”
是科尼塞克,是徐斯礼!
徐斯礼下车,大步朝他们这辆车走来。
司机愣怔:“你认识的人?”
时知渺疾声喊:“把车门打开!”
司机下意识解锁车门。
时知渺推开车门跑下车,不顾一切地朝徐斯礼跑过去!
徐斯礼眉头一皱,也加快脚步接住她。
时知渺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徐斯礼抱紧了她:“没事了,我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