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栓轻击门锁声响,像敲在心尖上。
墨微辰从未想过,会与秦无瑕以这种方式重逢。阙楼上她甩开他的手,本存了再不相见的心思。
可如今却在黑暗之中,紧密相贴。
他竟还落锁。
是怕她跑了去?
“雪夫人没教过规矩?”秦无瑕清淡的声音骤然变沉,“待之前,需自报家门。”
墨微辰身子猛然一震,意识到秦无瑕不知身后是她。
她虽穿得单薄,却厚纱覆面,灯亮时隔着屏风,灯灭后脊背相对——在他眼中,她与这楼阁里所有其他女人,别无二致。
这里是玉壶春。
而她只是暂时顶替花魁的“礼物”。
落锁也好,留人也罢,都不是因为他知道从背后搂住他的女人是她。
心口突然被什么掐住。意志力有所松懈,身体里那股奇怪的失控感便占了上风,她仰起脸贴上他舒展宽平的肩膀,另一只手抚在他侧腰,沿着肌肉纹理一寸寸向前,十分放肆。
可这回她并未遭到阻拦,手指下的腹肌甚至细微地收紧。
她听到他喉间滑出一丝喑哑,在静谧的黑暗中格外挠人。手腕上擒住她的力道加重,几乎将她的腕骨捏碎,他偏过头以鼻尖寻她,嗓音忽而变得温柔:“不说,我怎知如何唤你?”
这一声似胁迫似低哄,从他那张淬了毒的嘴里说出来,反差强烈,十分勾人。
却令她恼极怒极。
唤唤唤,唤你个大头鬼。
是个姑娘就哄。如此风流。
她再不想与他纠缠,凝神抽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后退,表现在动作上却只微微一缩,带动秦无瑕手臂轻晃。
“不敢说?”秦无瑕突然翻转手掌,手指一松一紧间,便将她拉得向前扑倒,又在她几乎跌入他怀中时拂袖闪避,她便“砰”一下撞在坚硬的门板上。
他反剪了她的手抵上后腰,身子连同气息逼过来,她颤栗着向前躲,直到被冰凉的门板堵住去路。覆面的金纱在脸上绷紧,压住她的呼吸,教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空间太小,一不小心,后背便擦过他滚烫的胸膛。
“我又不凶。”他语气轻柔,手上愈发凶狠。指腹碾过她被掐红的掌心,气息贴在她耳畔:“你在怕什么?是你先主动的。”
可你也能拒绝。
她的呼吸愈发不畅,几乎窒息,直到炽热的气息冲破喉间——
“放...开。”
这声音不像她的,倒像快溺水之人的扑腾。被强行冲开的哑穴像掐住咽喉的锁,她想同他亮明身份,将这一切结束,话语却从舌尖转回。
说了又有何用?增加他二人之间的尴尬吗?
她本就是要走的。
而他是不是对着一个连面纱都未揭下的女人情动,又与她何干了?
酸气攀上鼻头,她禁不住抽了一息,扯痛了心尖。
“好。”
身上的桎梏忽然松开,脊背的热量随他的尾音抽离,距离她一步之遥停住。冰凉的气流随他的动作涌进二人之间,掀起别样情绪。
墨微辰愣愣地转身,不想他答应得如此干脆。
真...放了?
“我们换个地方。”他说。
话音未落,他已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堪称凶狠。腾空时她惊得抓住他衣领,却扯开他半边中衣,露出半边薄肌紧实而不消瘦的肩头。
“别急,”秦无瑕的话将她视线生生掰了回来,“你总是急。”
他搂着她大步穿过房间,快得似使用了踏月惊鸿步法。他将她一举扔进锦被,自己却合衣堵在外侧:“再如何急,也该先把话说清楚。”
墨微辰跌坐榻上,长长的面纱隔着她与他,他盯着她一动不动。
室外有猫儿自月下走过。秦无瑕轻嗤了声:“你冷言冷语丢下我,甚至不惜喊来番邦和尚把我打伤,就是为了到这儿来骗我玩儿?”
墨微辰的瞳孔悄然放大。
他说什...他认出她了?
“还装?”还是得不到回应,秦无瑕俯身上前,长指拈住覆面的金纱扯动。金纱花边刮过她脸庞时微刺,却不及他的目光扎人。他清亮的眸子里全是笃定:“你不会以为,旁的人能从背后接近我罢?”
他知道面纱下是她。
“我...”她张口欲言,声音哑得很。
秦无瑕了然,指尖划过她锁骨,凉意过处哑穴即解开。他无不嫌弃地道:“这也并非改变声音的好法子,以后勿再用了...其实你根本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反正你再如何伪装,我也认得出你。”
她的心似被撞了一下。
“真难看,”他又抬手摘了她发间金步摇,青丝如瀑泻了满肩,“这衣衫、这步摇都差劲得很,你也愿意穿?为了骗我,倒是下了狠功夫。”
她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我不是为了骗你。”
“不是为我?”秦无瑕一怔,眼神扫视她,瞬间变冷,“那你...到玉壶春来干什么?”
“...你、问我么?”
“这儿除了你还有谁?”
这质问太过理直气壮,倒像是她不对。
可来主动逛玉壶春的人又不是她。
墨微辰将唇角绷得死紧,秦无瑕却当她无言以对。他捏起她轻薄到近乎透明的衣摆,声音似无波无澜:“所以,你穿成这般,是想给谁看?”
衣衫又不是她穿上的。
“你一人留在屋中,是准备伺候谁?”
留下也非她所愿。
“为何不答话?秦夫人?”
月光下的俊脸毫无表情,只有眸子显示出他正极力压抑着怒火。墨微辰忽然觉着荒谬,轻笑着堵回去:“反正都不是为了你,随你怎么想。”
秦无瑕皱起了眉。
她低着头一字字道:“洛水河畔,我说过你我两清。阙楼之上,我亦说过绝不回去。如今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
许州的记忆凶猛翻涌,她咬牙将话说完:“我去意已决。待我回到墨家堡,便会遣人送来文书,和离还是休妻,都随你。总之,这秦夫人,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不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