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马车已经行驶到了我的面前。

    只见赶车之人,居然并不是随便一位普通的车夫,而是我刚刚见到的秦书贤!

    但赶车的秦书贤,却是货真价实的秦书贤,而不是他通过浩然正气和神识,塑造出来的人形光影。

    非但如此,只见他上身不着衣衫,露着臂膀,后背上捆着一把棘刺丛生的荆条,这荆条直接扎进肉里,刺的他浑身鲜血淋漓!

    他居然是来“负荆请罪”的!

    等把车赶到距离我还有几十步的地方,秦书贤拉起缰绳,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我跪拜着匍匐而来。

    只听他沙哑开口,声音诚恳道:

    “恩公!”

    “小秦前来向恩公谢罪!”

    “还请恩公饶恕小秦这四十年来,辅佐不利的罪过!”

    一边说,他一边用膝盖着地,一边跪、一边爬的朝着我走来。

    等到了我面前,他更是二话不说,“咚咚咚”,朝着我磕了三个响头。

    我却是抬手将他制止,摇头说道:

    “何必如此?”

    “你不是说,你这趟过来,是要带着小侯爷向我解释的吗?”

    “既然如此,直接解释便是了。”

    “如果你们能拿出正当理由,那么即便没有这负荆请罪,我也不会责备你。”

    “但如果你们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就算你的后背被荆条扎穿,就算你从定远侯府一路跪着过来,我该责罚你,依然还是会责罚你。”

    “又何必做这个样子?”

    秦书贤闻言汗颜道:

    “恩公说的是!”

    “小秦受教了。”

    我“嗯”了一声,将他一把从地上拽起来,随后又问道:

    “我儿定远侯呢?”

    “你不是说,他也会和你一并过来吗?”

    “他现在人在何处?”

    听了这话,秦书贤连忙回头指着那马车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车厢之中,低声道:

    “回禀恩公。”

    “小侯爷此时就在车上坐着。”

    “不过恩公不要误会,小侯爷不下车,并非是因为他目无尊长,有失礼数……”

    “而是因为小侯爷身体欠安,此刻见不得风寒,便是一丁点的风吹,都可以危及性命……”

    话音未落,车厢里果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

    “咳咳咳……”

    紧接着一道虚弱无力,细弱蚊蝇般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只听那声音哽咽道:

    “父亲,是您吗?”

    “上苍有眼,没有辜负孩儿的日夜期盼……”

    “有生之年,终于可以让孩儿与父亲团聚了吗?”

    “父亲……”

    “孩儿、孩儿做梦都想与你见上一面啊……”

    听到马车中的小侯爷,哽咽着呼唤我一声“父亲”,不得不承认,我内心的最深处,微微颤抖了一下。

    对于这个孩子,我心存亏欠。

    毕竟,在他刚刚降生下来的时候,我和倩兮便都离开了他。

    让他成为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这么在五代十国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长大。

    抱着这份内疚,即便他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暴君,我也不忍心立即对他兴师问罪。

    因为我知道,这份罪责之中,也有我的一份。

    我也并不是无辜的。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朝着马车走去。

    “儿啊。”

    “为父来晚了。”

    “请原谅我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这才让你在成长的路上缺少父爱,犯下了如今的弥天大错。”

    这几句话说出口,我发现我的声音也在不停的颤抖。

    可见这次的重逢,不仅让小侯爷情绪激动,让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情难自已。

    马车上的小侯爷听了这话,叹息着说道:

    “父亲大人见谅。”

    “非是孩儿残暴不仁,不知体恤百姓……实在是孩儿我也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