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这天起了个大早，心想不管怎么样还是等陈珏回来再开张，之前都说好了，反正门面都买下来了，晚一两天开张影响不大，主要是陈珏对自己的好，值得自己等他一起见证这件事。
秋老虎的天也来了，更加炎热了，白天的大街上都没几个行人，沈记卤菜摊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了，师徒两个忙得团团转。
八十年代的夏天，其实很舒适，上午、晚上还是凉快些，特别是搬个竹床躺在树下，来上片井水冰过的西瓜，那日子过得叫一个惬意。
沈记卤菜摊风扇还没停，带着丝丝凉风拂过这个城市最炎热的季节。
一条街都坐满了吃卤菜的人，热闹声不绝于耳。
反观李兰兰他们这边，生意一落千丈，之前还有零散几个人，现在几乎是没有了。
赵先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想找了个人问下，刚巧之前在他们摊子上吃过卤菜的大哥路过，赵先明一把拉住他，递了根烟过去，然后问道。
“哥，今天怎么不来吃卤菜啊？吃过饭了啊？”
那人打了个酒嗝，看了一眼赵先明，摆手道。
“沈记卤菜比你们好吃多了，他们家还出了新菜，今天还是去沈记吃的，我说你们也是，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菜，味道跟人比不了啊。”
赵先明觉得不对，自己分明是让李兰兰按照沈明月的办法做的卤菜，怎么会比不了呢？
“哥，您说笑吧，我媳妇可是沈记徒弟，那是跟着学的一模一样啊，这味道差不离啊。”
那人喝了点酒，说话也没个把门的。
“人时不时推出个新菜，大家伙都去尝鲜呢，味道比以前更好了，你们也去学一下吧，不然咋招揽生意啊。”
赵先明这会才真的急了，他扯了一把李兰兰。
“沈明月做了什么新菜，你怎么没学上。”
李兰兰不耻赵先明的做法，语气也有些不耐烦道。
“我去学徒的时候，做的就是打杂的事，人家可没手把手教我做卤菜，再说了，陈大壮先去的，他学得最多，我能学到个什么呀。”
赵先明被李兰兰一冲，再加上生意不好，脾气就来了，甩了李兰兰一耳光。
“要你有什么用，你还敢冲我，打不够你是吧？今天老子就打死你。”
赵先明越想越气，想到自己因为结婚了，耽误了考试，家里也不如从前了，好不容易摆摊日子好过些了，自己也有票子花了，这突然就没了生意，他把这一切都归到李兰兰身上，发泄起怨气，对着李兰兰一顿拳打脚踢。
李兰兰被打得在地上动弹不得，心里都是绝望，其实这也不是赵先明第一次对她动手了，想起那时候，自己刚嫁过去，还过了几天好日子，直到赵先明考试落榜开始，没事就拿她出气。
李兰兰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起来，还不如死了算了，索性放弃挣扎了，早日解脱了才是好事。
赵先明打了一顿李兰兰心里舒坦些了，他这会冷静下来，心想，这些散的生意不做就不做，只要机关食堂那边的供应继续，他也不会没票子。
只要李兰兰继续做着卤菜提供给机关食堂，其实对他来说没啥影响，他犯不着这么生气。
赵先明想到这，气也消了，这时候冷静下来，眼珠子一转，赶忙扶着李兰兰起来，李兰兰本能的躲了下，赵先明气劲又上来了，直接一脚踹到李兰兰肚子上，吼道。
“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扶你起来还不乐意，我看你就是欠揍，死玩意，打死你活该。”
李兰兰这会真是痛的快要昏过去了，她感觉大腿内侧有一股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低头一看，吓得她脸色发白，是血。
惨叫声响起的时候，赵先明也怔愣的看向李兰兰，他也看见地上那摊血了，吓得他两眼发直，脸色苍白。
最后还是好心的路人把李兰兰送去了卫生院。
赵先明则落荒而逃了。
周婶子赶来卫生院的时候，医生告知她，李兰兰流产了，看到自己女儿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两眼发直，周婶子急得嗷嗷哭。
“儿啊，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啊。”
李兰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凄惨一笑道。
“妈，我要去离婚！”
周婶子慌忙捂了李兰兰的嘴，落着泪说。
“不能够啊，不能够啊，你要是离婚了，往后日子咋过啊，谁不是这么熬过去的，哪个男人不动手啊。”
李兰兰一把推开自己的妈。
“妈，都啥年代了，当初你说让我嫁人就有好日子过，你看看我过的什么日子，我本来是能上大学的，你知道上大学是啥概念吗？再不济我跟明月一样，我去摆摊，我也能养活自己，妈，我求求你了，我活不下去了，我要离婚。”
李兰兰的哭诉充斥在病房中，许多日子过得不好的妇女听了都沉默了，更多的还是对她的同情。
周婶子也沉默不语了，她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但是自己绝对不能让她离婚，那离婚了让人指着后背说三道四一辈子，再也不能嫁人了，谁家会要个二手货啊。
而李兰兰此刻痛不欲生抱头痛哭。
母女两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再说话了……
这件事之后，赵先明把李兰兰打得流产的事传遍了整条街……
沈明月今天回家拿食材，刚好听到这个，有些吃惊，想起兰兰姐的遭遇，心里多少有些同情，忍不住都多听了耳朵，但是自己也没办法，不可能自己还能越过她家人去干点什么吧，毕竟这事不是她能管的，她最多也就是唏嘘几句，感叹一下李兰兰的人生。
沈明月拿了食材就回了卤菜屋，跟陈大壮说。
“大壮，我想着门店等你珏哥回来再开张，也不差这几天了，这些天呢，我们就整理下要用的东西。”
陈大壮老实，没有细听沈明月的称呼，点头道。
“行，师傅说了算。”
师徒两个忙前忙后，根本没注意门口站着的人。
而此时，李兰兰苍白着一张脸站在卤菜屋门口，满目含泪，最终还是默默的走了。
中午出摊还是陈大壮自己去的，沈明月在卤菜屋准备新的食材，她今天准备做卤水大骨头。
猪大骨在八十年代并不受欢迎，不管是农村杀猪自家吃，还是肉联厂，都对骨头没有什么兴趣，炖汤的话吃不饱，油水不足，做菜又没几两肉，一般就是搭着花边肉便宜卖给那些吃不起肉的人家，正常吃肉的不会买这个吃。
而沈明月知道怎么把这些不受欢迎的食材变成美味，也正是有了这个本事，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靠这个挣了不少票子。
沈明月看着一锅卤水大骨头，经过熬煮，迷人的香味散发出来，也忍不住咽了口水，她很喜欢吃大骨头，特别是上门的脆骨，咬起来嘎嘣脆，还伴随着肉香，骨髓吸一口回味无穷。
她挑了一根最小的拿着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烫得她蹦蹦跳跳的，还是很开心。
到了傍晚，陈大壮赶忙回了卤菜屋帮沈明月拿东西。
沈明月不禁好笑道。
“摊子上那么忙，你还特意回来一趟，我又不是提不动。”
陈大壮嘿嘿一笑。
“这力气活就应该我来嘛，师傅，今天又做了新菜啊，回头肯定受欢迎。”
师徒两个有说有笑的出了门，这时周婶子从一侧窜了出来，吓了沈明月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