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似绵针样的雨下到夜晚才停。
月霓凰侧卧在榻上听着雨声,很快入了眠。
她总是噩梦不断,不是梦见月若澜死就是梦见长孙凌死。
这两个梦不断交替轮番上演。
这一次,她不知自己会梦见谁。
梦中。
奢华富丽的宫殿里,点着九十九盏芙蓉灯。
明亮的灯火摇曳着,照得墙上雕刻的凤凰壁画灿亮夺目。
月霓凰躺在床榻上浅睡。
高高的殿门被推开,长孙凌一身雪色长衫走了进来。
剑眉斜飞入鬓,面若敷粉,廓如刀削,一双眼眸幽深迷人,鼻梁挺立窄细,双唇菲薄,俊美无俦。
修长如玉的手指掀开身前流光灿灿的琉璃珠帘,走至床榻边。
他见月霓凰浅睡了,指腹划过她的脸颊,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在耳后。
他倾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在她耳边道:“说好等我的,怎么独自先睡了?”
月霓凰睁开眸子,见是长孙凌,瞳孔一缩,一把推开他,身体缩到床榻角落里,一脸慌张又惊恐不安,“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长孙凌温柔浅笑,“凰儿,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梦见以前的我了?”
“什么以前的你?”月霓凰不明白。
长孙凌脱了鞋子上了床榻,想触碰她,却被月霓凰呵斥住,“你别过来!”
长孙凌右手僵在那里,稍许,又讪讪的收回,道:“凰儿别闹了,过来。我好不容易把那臭小子哄睡着了,正想抱抱你。”
臭小子?
“你说你哄谁?”可别说是他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啊,都两岁了。”长孙凌闹不明白,才一会儿没见,她怎么就跟失忆一样。
月霓凰如遭雷击,低吼出声,“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和你有儿子!”
长孙凌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好端端的只记得以前的我,不记得后来的我?”
月霓凰一把拂开他的手,“别碰我!恶心!”
她起身就想走,却被长孙凌揽抱了回来,将她压在身下,桎梏她的身子不许她动,他亲昵的用鼻尖儿蹭她的鼻尖儿,“你别这么激动,大晚上的也不许乱跑,你刚刚有身子一月,乱动对身体不好。”
“什么?我...肚子里还有.....”月霓凰觉得这是老天在和她开玩笑。
在惩罚她。
长孙凌轻轻的啄了一下她的红唇,“是,有我闺女呢。你刚刚可能做了噩梦吓着了,忘了一些事情,但也无碍,你今晚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到偏殿去睡。对了,明日是你生辰,我备好了车马带你出宫,你好好睡,明日我来叫你。”
长孙凌拉过衾被给她盖上,“等你睡着了我就走,我会让小馨守夜。你要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让她叫我。”
月霓凰眉目拧成了一股麻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长孙凌绝对不会对她这么温柔,他的眼神也不会没有丝毫的掠夺,他是一头冷血的野兽,怎会有如此温柔痴情的眼神?
长孙凌捏住她的下巴,嘴角突然扯出阴狠的笑,“猜到了?知道是假的了?月霓凰啊月霓凰你还真是聪明,欺骗本王的感情逃跑,还想要本王如此宠爱的待你,你配?”
他抓住她的头发,一双眸子尽是冷意,连着眸底都是一层不可融化的冰霜,“你不配!”
“我就知道....都是骗局....”
长孙凌冷笑一声。
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毫不留情的直接捏断。
月霓凰从梦中惊醒,坐起了身子。
额头以及鬓间全是细汗。
她眸中的恐惧并未褪去,双手插入发间,将整颗脑袋埋入膝盖中,深深的呼吸着。
帐篷里的马灯还亮着,外间的小雨也还淅淅沥沥的下着。
现在只丑时而已。
月霓凰已无心睡眠,倒在床榻上,盯着帐篷顶发呆。
不知何时,她才能每夜安心入睡,不再做这些噩梦。
天色大亮。
小雨还未停歇。
月霓凰坐在桌案前看着罗面扇对第六部首领崇荧写的人物喜好。都是他打听到的。
第一,好色。
月霓凰冷嗤一声。
好色是人的天性,对美的追求。
天下间哪个男人不好色。
色字头上一把刀,崇荧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那就只有死。
月霓凰收好宣纸,其余的喜好她都没再去看。
因为没有必要。
她唤了哈娜进来,问她,“你会跳舞吗?”
“只会一点点。”
月霓凰道:“你去找个部落里最会跳舞的女人让她教你跳舞,越勾人的越好。”
哈娜咬着下唇,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月霓凰,声线略颤,“首领这是要把我送给其他部落的首领吗?”
“把你送给别人还需要你学跳舞吗?”哈娜人是生得美,就是脑子太单纯。
“那首领的意思是......”
月霓凰一脸深不可测,道:“过几天你自然会知道,现在好好学跳舞。”
“是。”
哈娜行个礼退了出去。
临近午时,小雨停了。
旭日很快从云层里探出,炙热的光线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
经过一夜又一上午小雨的洗礼,前日夜晚落在格桑花上的鲜血已经全被清洗干净。
灿烂的花朵似在阳光下沐浴,欣欣向荣,颜色艳丽。
月霓凰拿了一小壶青稞酒坐在歪脖子树上喝着。
味道略酸,有一股青稞的香味,口感浓厚,回甘很强,香味能长久流于喉咙处不散。(2)
她从王宫逃出来后便经常喝酒,酒能使她稍稍兴奋,能麻痹她暂时忘记那些痛苦。她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但也别无他法。
她酒品是个不好的,十五岁的时候醉过一回,亲了宇文玺,还是在父亲的寿诞上。至此之后,父亲母亲若澜,以及月家的每个人都不让她喝酒。
她自己也不敢喝酒了。
因为她.....酒后乱、性。
罗面扇一身青铜盔甲,腰佩长剑,至她身前行礼,“参见主子。”
“何事?”
罗面扇道:“主子还是少饮一些酒。”
月霓凰点了点头,然后仰头又喝了一口。
罗面扇:“......”
他就知道他管不住主子。他说的话没用。
“我见哈娜在跟着一个女子习跳舞,主子是想色、诱崇荧?”
月霓凰靠在树干上,享受着吹来的清风,风里带着淡淡的花香味,极为好闻,“你写个帖子,送到匹契部,就说我要请他崇荧吃饭,并有意与他结盟。”
罗面扇垂眸,眸底一片暗色,“主子是想在宴会上杀了他?”
依照崇荧的性格,主子请他来赴宴,他一定会来。
这些人习惯了男人统治草原,突然冒出个女首领,定是瞧不上的。定不会怕了主子。
月霓凰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