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应笑着对前来祝贺的众人一一回礼,礼数周全,未有丝毫怠慢。
郭英见诸事已毕,大手一挥,高声宣布道:“圣旨传达已毕,诸位将军落座吧!”
“是!”众将齐声回应,声音洪亮的很。
随即就有序走向了各自的座位。
待众人坐定,郭英神色一凛,直接切入正题:“如今,我军距元都城仅余两座卫城。”
“据如今所掌握的情报,这两座城池内,元军兵力不少于三十万。”
郭英的声音低沉,透出了一种严肃之意。
“若要强攻,这必将是一场不小的硬仗。”
“诸位将军,对此有何看法?”
郭英说着,目光缓缓扫过众将,眼中带着询问与期待。
“无他!”
蓝玉猛地站起身来,声若洪亮,十分自信:“经过这数月的北伐之战,元军纵然还有兵力,但早已士气崩溃,人困马乏。”
“再者,元军与我大明军队截然不同。”
“我军为北伐大业齐心协力,而元军皆是各部落临时拼凑的兵力,心思各异。”
“他们为了保全各自的实力,根本不会拼死一战。”
“从我们一路北伐破城的情况便可见一斑,元军虽在数量上占优,但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剩下的两座卫城,我率一路大军,必能攻破其中一座。”
“三日内,定将城破!”
蓝玉昂首挺胸,扫视众将,带着一种狂傲,还有自信,仿佛胜利破城已经在望。
“既永昌侯都这般说了,那我二路大军便进攻另一座。”
“我等同时动兵,必能以最快速度攻破这元都卫城。”
李景隆也迅速起身,一脸坚定地说道。
虽然没有蓝玉表现的那般狂傲,但言语间也是充满了斗志。
当然。
自信的根本就在于朱应。
看到两位主将都如此坚定地表明了态度,郭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费口舌,当即道:“好!那就明日对这两座卫城动兵。”
“拿下这两城后,我军直攻元都,彻底覆灭北元!”
“这北伐的不世之功,就将归于我军了!”
郭英的声音激昂澎湃,充满了豪情壮志,也是带着激励众将的勉励之意。
话音刚落,众将齐声高呼:“谨遵大将军之令!”
“好了,大战在即,诸位将军先行归营休息吧。”
到了此刻议定。
郭英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脸色也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还是对明日大战的期望。
北伐功成,越来越近了。
“末将告退!”
众将纷纷起身,整齐的向着郭英躬身一拜,随后鱼贯而出。
待众人离去,营帐内只剩下朱棣与朱权二人。
“宁王殿下。”
郭英看向坐在右侧首位的朱权,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此番,你便与燕王殿下同住一营。”
“你身边的亲卫,也一同安置在此。”
话音落。
“有劳大将军费心了。”朱权微笑着起身致谢:“此番本王前来,主要是想观摩学习一番。”
“大将军诸事繁忙,无需对本王太过操心。”
“待北伐结束,本王还是要回大宁的。”
相比于朱棣的厚重干练,朱权则还显得十分稚嫩,不过笑容却显得温和而谦逊,十分有礼。
皇家子弟,除了朱元璋的二子与三子,其他都还好。
“待明日战事结束之后,宁王可去找朱应将军了解一下大宁府的情况。”
郭英笑着提议道。自然,也是透露出一丝深意,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朱权当即点头应允:“大将军的话,本王记下了。”
“冠军侯年少有为,非比常人,本王确实要向他多多请教。”
朱权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朱应的敬佩之情,同样,他的眼中也带着一种期待,期待着能与朱应真正的交流一番。
“哈哈,那吾便不打扰两位王爷休息了。”
郭英大笑几声,也不多留两人了。
“大将军,吾等先行告辞了。”朱棣一笑,抱拳道。
朱权也是如此。
没多久。
朱棣的营帐内,朱权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行军营帐,可他东张西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四哥,平日里你就住在这营帐里吗?”
朱权伸手摸了摸营帐的布料,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陈设,嘴里还不时发出惊叹声。
显然。
这就是刚刚脱离了应天都城,放飞自我的金丝雀。
远离了都城,不用再生活在父皇的严厉之下,对于朱权而言,也是十分受用的。
如今,他自由了。
然而!
朱棣此刻却无心与他闲聊这些琐事。
他神色严肃,一本正经的看着朱权,问道:“老十七,你如何看待朱应?”
话语间,朱棣的眼神深邃而锐利,凝视着朱权,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看待朱应?”
朱权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之色,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
朱权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在营帐内见到朱应时的情景。
朱应那沉稳的气质,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不,是那似曾相识的熟悉。
这让朱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昔日的幼年玩伴,朱雄英。
朱权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警惕的扫视了周围一眼,确保无人偷听后,才一脸严肃的说道:“四哥,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话语间,朱权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什么感觉?”
朱棣追问道,脸上也透出几分好奇来。
“朱应,他太像雄英了。”
朱权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此刻,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一般,敲击在朱棣的心头。
“虽然在样貌上,他与雄英小时候并无太多相似之处,但那一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若不是我亲眼看着雄英下葬,我真的会怀疑朱应就是雄英。”
“太像了,简直是如出一辙。”
“完全就是一个人的眼睛。”
“而且如果仔细看,从他的眼睛看下去,好似有着雄英昔日的几分轮廓似的。”
朱权的眼中闪烁着惊叹与疑惑,此刻,他也看着朱棣,似乎也试图从朱棣的身上找到答案。
听到朱权的这番话,朱棣原本深埋在心底的疑虑瞬间被点燃。
那些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念头,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十七弟也觉得这朱应像雄英?”
朱棣惊讶问道,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
“雄英当初常与四哥一同玩耍,四哥自然更能分辨。”
“那一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朱权肯定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愈发认真。
话音落下。
朱棣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复杂,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唉。”
朱权长叹一声,眼中流出无尽的怀念之色:“以前小时候,雄英总是带着我和十二个哥四处玩耍。”
“那时候,他年纪虽小,却鬼点子极多,总能想出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法。”
“而且,只要有雄英在,无论我们闯了多大的祸,父皇再大的火气也会瞬间消散。”
“自从雄英和母后相继离世后,父皇仿佛变了一个人,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
“大哥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开朗,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若雄英还在,那该多好啊。”
说着。
朱权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他的眼中充满了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与眷恋。
更有对昔日跟他一起长大,玩耍的侄儿的思念。
朱棣静静的听着朱权的回忆,却没有感触,反而脸色却愈发难看。
双手都不自觉的握紧。
若朱雄英真的还活着,那他心中刚刚燃起的野心,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朱雄英作为嫡长孙,拥有大明的大义名分,朝堂礼法的支持,还有淮西勋贵们的拥护,其地位可谓是坚如磐石,无人能够撼动。
哪怕是真的如姚广孝所言,未来太子朱标命数不长,可只要有着朱雄英在,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难不成,朱应与雄英之间真的存在某种关联?”
此刻,当又有人说出朱应与朱雄英极为相似,朱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甚至于,他越想越觉得可怕,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
“四哥,你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莫不是受了风寒?”
朱权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抬头,正好看到朱棣那难看的脸色,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担忧之情。
他关切地走上前,伸手想要探一探朱棣的额头。
朱棣这才回过神来,向后一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方才只是想得入神了。”
“听你说起雄英,我也不禁想起了许多往事。”
朱棣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忧虑。
“唉,这种话我也只敢在四哥面前说。”
“在应天的时候,就算是面对母妃,我也不敢提及雄英。”
“毕竟,这是父皇与大哥的禁忌。”
“谁要是不小心提了,免不了要遭受一顿责罚。”
朱权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得出。
对于自己父皇,哪怕是提及了一句,他都透出了一种恐惧来,说出刚刚的事情似乎都还心有余悸。
“父皇让你来就藩,可曾说过辽东府以后是否归你节制?”
“还有,大宁府的兵权又是如何安排的?”
朱棣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转换话题,笑着问道。
他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中隐藏的几分紧张与期待。
“大宁府的五万边军,应该是归我节制。”
朱权如实说道:“但会州卫,还有辽东府的两个卫,我就不太清楚了。”
“而且,具体的节制令,父皇还未下达。”
“我也不知道日后究竟是节制大宁卫,还是会州卫。”
朱权微微皱起眉头,带着几分迷茫。
对于未来自己如何节制大宁府,还有兵权,他也是并不知道太多的。
当然。
哪怕此刻知道的并非太过清楚。
可在朱棣面前,朱权毫无保留,将他所知的一切都坦诚相告。
他本就心思单纯,此番前来就藩,只是奉了父皇的旨意,一心只想治理好大宁府。
虽然身为藩王,但在他心中清楚,一切财政、兵权从根本上来说,仍受朝廷调度,直接受命于兵部。
边境藩王最大的权力,便是在面对外敌入侵时,能够更加灵活的调兵遣将,以应对危机。
朱元璋精心设置的边境藩王镇守体系,环环相扣,既拱卫了大明江山,又起到了相互制衡的作用。
然而!
朱元璋却未曾料到,这一体系在原定的历史未来下会引发诸多乱象。
“如此看来,未来的辽东府,父皇应该还会派遣一位藩王坐镇。”
从朱权的话语中,朱棣敏锐地推断出了这一点。
辽东府地域辽阔,又有十万大军驻守,朱元璋绝不会将其完全交给朱权一人节制。
每一位边境藩王的兵权都是有所限制的。
不会太大。
这也是利于朝廷管束,控制。
“辽东府如此重要,肯定会再派一位藩王。”
朱权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同,话音一转:“只是不知日后会不会有良将在我麾下效力。”
“若朱应能继续留在大宁,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有他在,我治理大宁便无需担忧异族入侵。”
“他不到二十岁便成为冠军侯,当真是年轻有为,令人钦佩。”
提及朱应,朱权的眼中闪烁着钦佩,他对朱应的能力充满了信心。
当然,也有期待朱应能够在大宁府继续掌军。
“此次北伐之战结束后,他的官位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朱棣肯定的说道。
他深知自己的父皇和大哥的行事风格,此番既然给予朱应如此厚重的赏赐,封冠军侯,还昭告天下展现功绩。
待北伐大功告成,朱应的官位晋升自是必然之事。
“的确。”朱权赞同的点了点头,毫无疑问。
此时!
朱权感到一阵疲惫袭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笑道:“四哥,明日就要攻城了,我今日舟车劳顿,实在是乏了。”
“我先回营帐休息,明日再来看攻城。”
朱权随意地摆了摆手,转身向营帐外走去。他的步伐有些沉重,显然是累极了。
待朱权离去,朱棣望着空荡荡的营帐,缓缓开口,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之色:“你说,朱应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朱雄英?”
话音落。
营帐内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才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王爷,你着相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得太多了。”
这声音仿佛从营帐内层传来,带着一种无奈与劝解。
“当初,我第一眼见到他时,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仿佛看到了朱雄英。”
“今日十七弟一提及,我原本压下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我真的担心,万一这朱应真的与朱雄英有关联,那我……还有机会吗?”
朱棣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与不安,脸色的神情都有着挣扎。
“虽然我也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但我心底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挥之不去。”
朱棣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仿佛陷入了自己都无法脱离的梦魇之中。
“既然王爷已有此担忧,想必心中已有打算。”
姚广孝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而深沉。
“本王,不想让他回应天。”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论他是否与朱雄英有关,只要他不能为我所用,就必定是我的大敌。”
“或许,这才是我心底最不安的原因。既然无法掌控他,我便宁愿毁了他。”
朱棣紧紧握住拳头,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一并捏碎。
“如此,贫僧有一策,或可让王爷如愿。”姚广孝缓缓说道,带着几分严肃。
“何策?”朱棣迫不及待地问道,充满了期待。
“此番大明北伐之军已至元都卫城,不日必可攻破。”
“元帝必定会向北逃窜。”姚广孝不紧不慢的说道:“此番北伐,最大的功劳莫过于彻底覆灭北元,让其分崩离析,这正是当今皇上心中所想。”
“所以……元帝逃窜之时,郭英定会下令追击。”
姚广孝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似乎已经将后续北伐的诸多情形都推断了出来。
朱棣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朱应麾下的大宁边军,全员皆为骑兵,兵力近四万。”
“若要追击,朱应必定首当其冲。一旦他深入北疆之境,便很难全身而退。”
“北元腹地乃草原大漠之地,极易迷失方向,且是北元部落的主场。”
朱棣接着说道,他眼中杀意更为浓郁。
“只要再稍微泄露一些军情给北元部落,比如朱应的位置……北元部落岂会放过他?”姚广孝声音都变得冷了起来。
听到这里,朱棣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北元,始终是我大明的大敌。”
“若朱应深入北疆而回不来,那是他自身的命运。”
“但让我泄露消息给北元,葬送我大明将士的性命,我做不到。”
说到了此。
朱棣却是十分坚定的道:“毕竟,我对他只是忌惮而已。”
“死他一人,足矣。”
在姚广孝的影响下,为了那一顶白帽子,朱棣虽然野心勃勃,但在大义面前,仍有自己的底线。
“那只是贫僧的一个提议罢了。”
“王爷从与不从,全在王爷自身。”姚广孝则是平静的说道。
“当然,北疆大漠,充满未知。”
“王爷其实可以去试探一下朱应,若他能为王爷所用,那自然再好不过。”
姚广孝话语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自然。”
朱棣重重的点了点头,但脸色依然凝重:“大哥对他如此恩厚,想要让他归顺于我,谈何容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