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京城之中。
全京城最繁华的住宅，当属相国公的府邸。
虽说九月二十日才是相国公的生辰，可是从十四五日起，京城里各家走动就已然开始活络。
一些排不上名号的小商小贩、小官小吏，也开始暗戳戳地往相国公府中送礼了。
而那些偏远地区的官差车马，也在这几日频繁进入京城，做参加寿宴的准备工作。
寿宴当天。
街上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尤其是到了相国公府附近的三条街区，更是摩肩擦踵。
王虎挤在人群之中，无奈地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大部队。
他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排个一两个时辰的，怕是都挤不进去这相国公府。
没办法，谁叫钟长安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呢？
真要论资排辈，在这一砖头下去能砸到七个五品官的京城，他又算得了什么？
王虎在人群之中随波逐流，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暗流涌动，只跟着大队伍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在场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不配留在相国公府上用饭的。
他们不是来献个礼、唱个名，在相国公耳旁过一过，就应该识趣地退出去了。
王虎也该是如此。
他在队伍中排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终于在天黑之前踏入了相国公府的门槛。
一进门，王虎的眼睛都直了！
他在许县之中顶多就见过三进的院子，要是到了四进院，就至少得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才能住的。
而此时的相国公府，则是更为夸张，一打眼望去都看不到头，少说也有四进，甚至是五进！
而且光是进门来的隔断屏风，就是整块的玉石雕成的。
屏风后的羊肠小道，更是用汉白石雕砌而成的柱子做围栏。
这细细长长的走道两旁不知有多少根柱子，又废了多少料子。
王虎看得暗暗心惊，好不容易才来到人潮涌动的前院中。
而相国公依旧不在此处，他似乎在中间的庭院里。
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头，王虎能勉强瞧见他的姿态。
此时的相国公正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万民来朝。
大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
哪怕是当今圣上也不过如此吧？
王虎自认为钟长安就已经是狠人了。
钟长安对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等级比他低的人，宛如对待工具一般，随取随用，用完就丢。
可现在看相国公这架势丝毫不差！
在场的不仅有各家商贾、各地官吏，也有三品以上的要员大员。
可这些人在相国公的眼中，无一例外，全都是不要钱的工具罢了！
王虎心中默默感慨，大丈夫当如是！
哪天他要是能像相国公这样睥睨天下，那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不过这也就是他心里想想而已，却不能挂在嘴上说。
王虎低着头，随着人潮涌动逐渐往前，直到终于轮到他献宝。
相国公眼睛微眯，只扫了王虎一眼：“钟长安？这是哪家的？”
这语气十分生疏，分明是对钟长安这个人半点印象都无。
王虎心里咯噔一下，好在之前钟长安给的银票起作用了。
相国公身旁的暗使低声耳语了一句。
相国公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哦……原来是从那处来的，你家主人献了些什么礼物，呈上来让老夫瞧瞧。”
王虎赶忙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玉盒恭恭敬敬的递到了相国公的眼前。
“我这……”
他话刚开头，门外就传来了一声通报：“陛下驾到！”
只一句话，本来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立马分出条宽敞的过道出来。
而王虎也赶忙端着手中的玉盒子到一旁去。
他低着头跪着，不敢直视龙颜。
相国公面色不虞，却没有站起身，就这么眯着眼睛看着当今圣上。
也就是大季朝最尊贵的人。
小皇帝走到堂中近前，相国公才不咸不淡的拱了拱手。
“今日下官生日，未曾想到陛下会来，有失远迎，万望陛下勿怪。”
他这姿态哪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而且皇帝都走到眼前了，他居然都不从椅上起来。
哪有半点对九五至尊的尊敬？
哪怕是普通人对待自家长辈时，都不会这样无理！
相国公此时可谓是狂妄至极，就连王虎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可小皇帝分明没有生气。
反而是淡定的站在原地，等待下人给他安排座位。
眼看着小皇帝不走，相国公的脸色也黑了黑，看向小皇帝的眼神也愈发不善起来。
可小皇帝就当没看见，而是慢条斯理的在相国公身旁坐下。
“本来朕也是不想打扰爱卿的生辰宴的，只是实在是发生了件大事，朕不得不过来问询一下爱卿的意见。”
听到这话，相国公眼睛微眯。
“什么事将陛下吓成了这样？陛下贵为天子，理当稳重才是！”
这语气带着苛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当今圣上的亲爹。
小皇帝却半点不生气，只笑眯眯开口。
“有人检举，在豫、留、沛三郡交界处，发现了一处铁矿脉！有人在此私凿铁矿，朕已派人紧急去查封，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回。”
在场的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皇帝这笑里藏着针！
说出来的消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一听这话，原本还气定神闲的相国公顿时面色微变。
在场离得近的，心思通透的，一下就猜出这铁矿跟相国公脱不了关系！
毕竟相国公之心，眼下已经是路人皆知，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王虎此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这空气中都隐隐带着点火药味。
他真的很想后退几步，让自己撤出这尴尬的舞台，免得殃及池鱼。
可他不能动，现在一动反而会更显眼！
好半天，相国公才咬牙开口。
“那定是哪方反贼想要造反，现在被陛下掐死在摇篮之中，使我大季朝江山又稳固几分，恭喜陛下！”
小皇帝点头称是：“朕也觉得如此。”
他笑眯眯的看着相国公，似乎是在欣赏着对方肉痛的表情。
这铁矿于相国公来说，绝对是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
即便是权势滔天的相国公，骤然失去了这条矿脉，也绝对不好受！
小皇帝就是故意卡着相国公生辰这天，专门前来膈应对方的。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