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焦尸沈兰很熟悉。
毕竟那天是她亲手补了最重要的一枪。
“死者生前身高约九尺,死亡时间大概是五日前,尸身烧毁严重,所以死亡时间会有八个时辰左右的偏差。”
太子坐在门外听着,沉声问:“他怎么死的?”
“被利器穿胸而过,他口鼻中有烟灰,焚烧应该是在死前,从痕迹上看,应该是从腿部往上烧起来的。
他尸身上沾了泥土,应该是被埋入地下,不过腐烂不严重,想必埋的时间不长。”
刑部的仵作在一旁听着,闻言不屑地说:“这些老夫都能看出来,听闻沈仵作技术了得,不知能否看出点其他的?”
太子殿下不信他,却叫来这么个年轻姑娘验尸,他倒要看看,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验尸只是辅助,查案原本也不可能只靠验尸,最起码要找到案发现场。”
太子拍了拍手,立即有护卫押着三名道士进来。
他们都受过刑,被拖进来时已奄奄一息。
沈兰见到了刑部尚书赵恺之,对方看她的眼神带着刀子,若非这是在太子府,对方也许也会想把那些刑具用在自己身上吧?
沈兰低头看着地上如血葫芦一样的道士,只能判断出这三人并非是她去城隍庙时见到的道那位。
“那天,周如是替孤去城隍庙上香的,城隍庙也有打斗痕迹,所以他八成是在那里被害的。
只是等太子府的人过去时,只发现了被绑在柴房里的这三人,连尸体都是在附近一座菜园子里挖出来的。”
沈兰替那三人说了句公道话,“那太子抓他们来有何用?显然,凶手早计划好如何杀人了。”
太子冷淡地说:“他们也不算无辜,之前被孤接回来的和尚就是在城隍庙出现的,也是他带周如离开的。
如今他们竟连那和尚是谁都不知道,被打死也是活该。”
“死者遭多人围攻,身上有许多伤,皮肤上的伤痕虽然被烧毁了许多,但勉强能辨认出有刀伤和棍伤。
周侍卫武功高强,普通人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想杀他肯定需要精密布局。”
太子原本不愿意相信,那个失踪的和尚是为了杀周如才故意靠近他。
而且他当时为救自己受的伤可是实打实的。
“您难道没怀疑过,也许那个小和尚也被害了呢?”
太子冷笑:“如果不是他设计陷害,如何能准确无误地算到周如会在那日去城隍庙?而且让周如去城隍庙上香本就是他的主意。”
沈兰不好再说什么了。
李烨也真是大胆,竟敢以身入局。
重点是,杀完了人,他居然敢回皇城司。
“殿下还想知道什么?”沈兰直接问太子。
“孤传你过来,是让你助孤破案的。你若是能抓到杀人凶手,孤可以让你名垂千史!”
这个许诺太诱人了。
刑部的仵作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子,但他心里又觉得这小姑娘不可能找到凶手。
仵作如此卑微的行业,沈兰已经是御赐八品,比同行起点高太多了。
多少同行眼红她,却又因为她有萧家庇护而无法靠近她。
太子的承诺在沈兰听来也是一张空头支票。
何况她不可能把自己卖了。
“回殿下,卑职只是小小仵作,只懂验尸不懂查案,恕卑职无能为力。”
“没有用的人,走不出孤这太子府。”
“有刑部的大人在此,卑职这点微末技艺确实上不了台面。
殿下若要为难卑职,卑职也无话可说。”
太子脸上露出几分调侃来,对赵尚书说:“看看,连一个仵作都看不起赵尚书,不如你这尚书之位还是退位让贤吧?”
赵恺之赶紧认错:“殿下恕罪,是臣无能。”
“既然知道自己无能,为何不早点换别人当这刑部尚书呢?”
自从太子府的侧妃死后,赵家与太子的关系急剧下降。
赵尚书也想办法修补,可除了送钱,他也想不出第二个办法来。
他很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女儿肆意妄为,不该让她为了一个男人大失分寸。
赵尚书痛哭流涕,“殿下骂得对,明日臣就上书奏请陛下,让陛下另聘贤能!”
“哼,还知道拿父皇压孤,赵尚书如今也是出息了。”
太子把目光落在沈兰身上,似乎才发现她是个姿容出众的美人。
不过想到她那双手刚摸过尸体,便是天仙也让人提不起兴致来。
沈兰忽略他那让人不舒服的目光,毕恭毕敬地说:“殿下如今要做的应该是想一想自己得罪了谁,或是想一想对方杀了周侍卫的目的是什么。”
太子被点醒了。
周如只是一介武夫,头脑简单,只有一身高强的武功。
他平日都跟着自己,不可能与人结仇,先杀周如,再杀自己,这就是对方的盘算吗?
可是他被禁足在太子府,这里铜墙铁壁一般,便是来一支军队也不敢说能杀了他,谁有如此胆量?
“来人,加强府中戒备,自今日起,任何人没有孤的同意不得随意出入太子府。”
沈兰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暗忖道:太子禁足期间,他们不可能有动作,但也许太子府的异动可以做些文章。
沈兰第一次体会到,站在封建王朝金字塔顶端的权贵有多大的权利。
太子一声令下,太子府内十步一岗,百步一座瞭望台,几乎将太子府变成了一座军事基地。
眼看一群侍卫将太子所在的院子层层包围,赵尚书忙说:“殿下放心,臣一定尽快抓到凶手!”
“是么?不知赵尚书可有抓到杀害佟二的凶手?”
某凶手淡定地站在一旁,看着赵尚书又开始哭诉自己无能。
要不是她见过赵尚书傲然的另一面,大概要以为他是靠裙带关系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了。
萧家当初是为何要给萧寂定这门亲事的呢?
难道就因为赵家与萧家门当户对?
是了,这个时代,婚姻本就是讲究门当户对。
嫡长子娶嫡长女,天作之合。
才怪!
沈兰脚都站麻了。
太子不发话,没人敢离开。
有下人急匆匆地跑来,兴奋地呼喊:“殿下……殿下……佟山长来了……”
那位常年不下山的佟山长来了。
太子的外祖父来了。
太子原地蹦起,眨眼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沈兰整理好工具箱,对一旁的小太监说:“烦请送我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