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走在街上,临近萧家时被一乞丐塞了一张纸条。
那乞丐速度极快,跑进了人流中不见了。
沈兰打开纸条,上面只写着一个地址。
她转身去街边雇了一顶轿子,吩咐道:“去永寿街三号。”
“姑娘一个人去永寿街啊?”
“是。”
“家中可是有人新丧?”
沈兰不知轿夫为何这样问,也许永寿街三号是做死人生意的。
她模棱两可地回答:“先去看看。”
“看看也好,那家棺材铺子生意极好,许多人都是提前一两年定棺材,否则都排不上号。”
原来是棺材铺子。
沈兰试探着问:“那家生意为何这么好?贵吗?”
“贵啊,反正我们小老百姓是用不起他家的棺材,听说上等的金丝楠木棺材好几千两一副呢。”
“那确实贵。”
“那棺材铺的掌柜听说还是方相师,专门给达官贵人送葬引魂的。”
沈兰心道:这职业她熟,魏老道也是干这个的。
只是一个是国企,一个是私企。
轿子摇摇晃晃了半个时辰才落地。
“姑娘到了,一共三十文钱。”
沈兰付了钱,那两名轿夫急急忙忙抬着轿子跑了,仿佛身后有鬼追赶。
沈兰抬头看向这条街道,大白天的,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阴森气。
街上挂满了白灯笼,每间铺子钱都有纸扎的童子,鬼气森森。
她抬脚走进去,看到一家门面极大的棺材铺子便走了过去。
永寿街三号,是这里了。
这家铺子里难得有人在,穿的还是制式服饰,想必是哪家达官贵人府上的。
“荣詹事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们乌掌柜办,保证办得风风光光。”
“贵人听说乌掌柜是个有本事的方相师,不知能否引魂上身?”
“这是何意?”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回的死者是贵人看重之人,他死得不明不白,贵人自然是想知道死因的。”
“可这查死因不应该是官府的事么?听说提刑司新上任的主官最擅长断案了,您为何不让他去查?”
“行不行给个话!”
那伙计面露难色,“荣詹事请稍后,小的要去问问掌柜。”
沈兰不知道那人约自己来此是何意,她也不认识里头那位人。
她进门后直接去了纸人扎堆的屋子,没让那位荣詹事瞧见她。
等了半刻钟,那伙计才出来,委婉地回绝了人的请求。
荣詹事呸了一口,骂道:“浪得虚名!”
伙计不忿,却不敢和他顶罪。
等那人离开,他才怒气冲冲地骂道:“做了亏心事才需鬼上身,真是不要脸!”
沈兰闲逛着过来,从货架上拿了一摞黄纸。
“伙计,这些多少钱?”
“三文。”
“哦,你们家做棺材怎么预定?”
“不知是给谁准备的?咱们铺子的棺材分好几种,也分好几个价位,您可以说说具体想要什么样的,多少钱的。”
沈兰犹豫着,她是想给自己准备一副棺材,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如果哪天她死了,萧寂应该会给她办后事吧?
后门被推开,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男子走了出来,对伙计说:“我带这位人去后面看看吧。”
伙计点了点头,“也行,姑娘亲自去挑一挑,有看中的我让掌柜给你打折。”
沈兰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快步走过去,跟着他去了后院。
“我给你的药涂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致远摘下面具给她看了一眼,笑着回答:“这里清净,而且一般人不会来,安全。”
沈兰敏感地发现他身上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刚从刘家离开时,沈致远身上戾气横生,且有种不顾一切的决然。
如今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难道是因为在棺材铺工作的原因?
“是你约我来的?”
“是,最近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我很担心你。”
沈兰心里暖暖的,“我没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仵作,大风大浪也卷不死我这样的小鱼虾。”
沈致远关好门,带她看自己做事的地方。
这里既是棺材铺,自然是以打造棺材为主。
沈兰才知道他的木雕手艺很不错,已经是这家铺子的小师傅了。
沈致远拿起工具开始给一副棺材雕刻祥云,问沈兰:“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说过,如果我考不上,就去当个木匠?”
“是,我记得你送过我一辆自己雕刻的小马车。”
可惜,再好的东西也被那场大火烧毁了。
“我在刘家一开始就是个打杂的,跟着一名老师傅学了一年的木雕,他见我悟性高,还要收我为徒呢。”
可惜沈致远志不在此,否则他会更加用心学。
但没想到,那一年的苦练倒是让他找到了一条谋生之路。
他今天约沈兰来这里,除了想知道她的近况,就是想让她安心。
让她看到自己有了个落脚地,也就不会为自己担忧了。
沈兰靠在一旁看他做事,耳朵里还听到隔壁也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看来这铺子里做事的人还不少。
“这里有茅房吗?”沈兰才想起来自己半天没上厕所了。
要说这个时代对女性最不方便的地方,茅厕绝对能排第一。
沈致远放下手里的工具,起身说:“我带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好,院子左手边最里面那间就是了。”
地方很好找,沈兰出去走了一段就看到了,孤零零立在角落里的小木棚子。
她憋着一口气迅速上完,出来后才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这是她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憋气的功夫是越来越好。
往回走时,她听见有人大声问:“快午时了,今天中饭吃啥?”
“青菜豆芽管饱。”
“啊?怎么又都是素菜?什么时候才能吃顿肉?”
“想屁吃,最近风声紧,你们哪也不许去!有什么吃什么!不吃就饿着!”
“真是的,不就是死了两个人么,又不是咱们杀的,怎么也跟坐牢似的?”
“谁让你小子乱跑,看到了不该看的,官府最近在查这个案子,小心为上。”
沈兰觉得其中有个声音是熟悉的,甚至脑海里能描绘出他说话时的样子。
小虎子,他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