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内的夜晚，与空洞外面没有什么不一样。
甚至于因为空洞内的空气污染程度更低，夜晚的天空反而要更加晴朗一些。
崔姬取出随行背包里的燃气炉和固体酒精，点燃之后煮起了泡面。
白烟袅袅升起，崔姬环抱双膝。
在一片以骸的嚎叫声中，她静静地坐在集装箱上数星星。
一颗...两颗...
到底哪些才是她的姐妹们呢？
崔姬蜷缩地像只无家可归的猫。
枫染的安慰就像是挑逗了两下猫咪，然后转身离去。
崔姬不由自主地在夜晚的冷风中缩紧身体，寒冷让她有些患得患失。
老板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梦，她的造物主在她的心上扎了把刀。
时间并没有让伤口结痂，那把刀已然插在崔姬心口上，每逢她孤单一个人的时候，蕴藏在心中无穷的寂寞就犹如一团乌云。
它伸开巨大的手掌，一点点撕开枫染用来遏制痛处的封印，一手握住崔姬心口的刀柄，试图将其拽下深渊。
“我记得...我好像带了一本书...”
崔姬的声线有些颤抖，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说话已经带了些许哭腔。
但她不想这样，她不该这样！
她可是白银军终末的幸存者呀，怎么能哭呢？
她应该是坚强的，博学多才的，带着大家的希望骄傲地活下去，给她们复仇。
书，书在哪里？
崔姬翻身，从地上爬过去，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眸，刚刚有些愈合的伤口传来些许刺痛。
可这些都不能阻止崔姬继续爬过去。
翻开老板带来的背包，她记得自己偷偷往里面塞了一本讲述分子生物学的书，就是要用在这个时候。
知识是最好的麻醉药，可以暂时忘却掉所有不开心，对吧？
对的吧...
滴答~
一滴盐度大致在0.6％~1％之间的透明液体淌在了书页上，力透纸背。
就连崔姬自己青筋突起的白皙手掌都抓不穿的书页，泪水因为情感的重量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我...为什么看不清...”
崔姬的泪水染满了面容，声音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走调，更妄论是在以骸群中，她的悲嚎更是无足轻重。
没有人能听见...
“喂，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哭了。真麻烦啊，我完全没有安慰女生的经验诶！”
忽地，一声懊恼带着一方纸巾闯进了崔姬的世界。
咔嚓~砰！
一处空无一人的寂寥世界，忽然闯进了另一人的崇高。
很快，那道懊恼的声音再度响起，可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坐视崔姬哭泣，而是蛮横地直接上手。
“你不自己擦那我就亲自来咯，泪腺流的泪应该不是无穷无尽的吧？”
话都还没说完，声音的主人就已经自己上手，完全不顾崔姬自己的抵抗，蛮横地自己上手，动作堪称粗暴地拭去崔姬的眼泪。
“等等老板，好痛，轻一点，皮要被擦破了！”
但枫染丝毫不管，行为近乎粗暴地攥着纸巾擦拭崔姬的脸。不知不觉间，崔姬的一张小脸已经扁了又圆、圆了又扁。
“快了，就快了，再忍一下。宝玉兄诚不欺我，女人真是水做的骨肉，越擦水越多，有这么悲伤吗？”
“我这是疼的！”
“啊，哦！”
被崔姬嚷了一句，枫染有些悻悻地往后倒退，眼神四处乱飘，拍拍衣服，抓抓蚊子，好像很忙的样子。
崔姬倒是有些恼怒地剜了枫染一眼，双手捧着自己被枫染搓得都已经泛红的脸，不由得有些心疼。
但一抬头望见枫染的窘态，崔姬又不由得破涕为笑，阴霾一扫而空，挖苦道：
“老板，对我这样也就罢了，毕竟你给钱了，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你要是拿这套去追女孩子，小心一辈子单身哦！”
“单身？”
枫染嗤笑一下，耸肩道：“以我传奇调查员的名头，在六分街随便喊一句‘我要找女朋友’，排队的女孩能六分街一路排队排到TOPS大楼。”
崔姬不置可否，有些不满意地撅了噘嘴，那可爱的小弧度都能挂起一个油壶。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枫染所说的是真的，甚至可能谦虚了。
“不过嘛，我倒是也不打算在外面找女朋友就是了。”
“成家立业...在我这儿要反过来，大业未竟之前，我不想成家。”
枫染双手抱胸，眼神往四周瞥去。
忽地，他的目光锁定在一旁正煮着的泡面上，口腔就止不住分泌唾液，苍蝇搓手：“这碗面是给我煮的吗？”
“不是！”
崔姬大声喊着，但须臾过后，她又笑语盈盈，主动给枫染递上叉子：
“不过，老板想吃也无所谓。”
崔姬笑了，微微发红的眼眸在夜空中竟也如此明亮。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她的造物主亲手在其心口插上一把刀。
同样，也有人奋力地想要把刀拔出去。
崔姬一双美眸异彩连连，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有了依靠，温婉笑道：“老板，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睡觉！”
说罢，枫染放下空空如也的面碗和叉子，就地一趴，说睡就睡。
迷迷糊糊中，他还朝崔姬比了个手势：“崔姬，记得给手机设闹钟，四点了叫我。”
“为什么要半夜爬起来呀！”
“半夜干活精神...好...呼~呼~”
话都还没说完，枫染就浸入深沉的梦乡。
崔姬大着胆子，蹲坐在地上，拿手指戳了戳枫染的发旋，苦恼道：“到底是为什么半夜工作精神好呀？”
想了半天，崔姬也想不出来，但也来不及多想了。
因为还有大概三个多小时就要起床了，赶紧睡吧！
她也跟着躺下，快要闭上的目光在最后一刻将枫染酣睡的眉宇含在眸里，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弧度。
在心里，崔姬又重述一遍。
老板，我会保护你，直至战死。
...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时辰已到，手机默认的闹铃声音响起，枫染瞌睡的馋虫倏然间烟消云散。
他从钢铁制造的集装箱上爬起来，甩甩头，有些茫然地望向天边。
虽然才四点，可漫天繁星皆已沉睡，在那无边海域的尽头，隐隐间似乎能看见一条金线。
枫染呼出一口气，站起来热了热身，借用一旁更高的集装箱压了压腿，同时回眸道：
“崔姬，起床了。”
“唔...知道了。”
崔姬仍旧有些睡眼惺忪，不受控的打了个哈欠，眼角闪过一丝慵懒：
“老板，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啊？”
枫染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微笑地望着她。
崔姬忽然心头一跳，原本的慵懒当场被不好的预感碾碎成泥，干巴巴地笑起来：
“嘿嘿...嘿嘿嘿...老板人很好的，不会让我去和色雷斯人单挑，然后去凹一个色雷斯人飞天的机会吧...嘿嘿，嘿嘿嘿！”
枫染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从一旁的集装箱上放下腿。
他慢慢走过来，亲手为崔姬剥开了一片口香糖。
崔姬小嘴一含，脸上皱巴巴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
半个小时后，一绺烟尘飞卷，漫天蓝光冲天而起，引得无数雷霆争相坠地。
霎时间，这空洞中以太活性反应系数最高的一角，竟活生生变成了雷霆的地狱！
嗡！
一团黑烟被人撞开。
身怀药剂箱的白发少女撒腿奔跑，表情崩坏，小嘴里呼呼着绝对不能让安比姐姐听见的惨叫：
“老板，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