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书房，江云舒一般白天才会待在那里，晚上则主要是写东西，用不着看书，也用不着用电脑演算。
说起来，那边其实还有一个一米的小床，是耿晶放在那边，用来给江云舒午睡用的。
耿晶考虑得很周到，不过有点太周到了，江云舒从来没有在那张床上休息过，顶多坐累的时候，换个位置在那靠会。
傅开霁花几分钟时间把手上的东西吃完，推开门，果然看见隔壁有间书房。
这间书房做了全屋定制，四面都是从地板打到天花板的书柜，全部塞满了书籍，给人的震撼是很难用一两个字说得清楚的，更何况江云舒作为这间书屋的主人，还需要把里面的书籍大体都看过去。
而以江云舒的记忆力，只要她看过，那就差不多是记住了。
这么多书……傅开霁随手拿了一本，都是手心那么厚的书，他随手打开，仔细翻页。
是生物类书籍，但是还涉及到了些许物理。
总的来说，这本书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专业书籍，有点天马行空，只是构建了一个笔者想象的未来，然而能被放在这里，大概有不少可取之处。
傅开霁听见一声轻笑。
“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傅开霁沉吟了一会：“想象力很好。”
江云舒说：“你的看法和大部分书评人都差不多。”
想象力很好，有的时候是赞扬，有的时候是讽刺。
而对一个钻研的学者说你想象里很好，这话多少有点讽刺了。
傅开霁：“其实有一定可行性，只是之前并没有这个条件。”
傅开霁之前补了一句，因为之前没有你。
“这本书的作者叫做林琳，写这本书的时候，是个高中生，”江云舒顿了顿，“她死的时候，连高中都没毕业。”
“你对她应该有印象。”
应该有印象吗？
可是他好像不记得了。
傅开霁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十多年前，确实有个人叫做林琳，而且是当年的生物奥数杯冠军，只不过很快，这个奥数杯冠军就被爆出精神状态不正常，对现实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说，她无法分清自己想象和现实的区别，常常把两者混为一谈，因此即便是天才，也很快被确诊为精神疾病。
这件事没什么人在意，大多数人也就感慨一声，然后各过各的。
当年生物式微，不管是社会还是官方，都更关注数学和物理，即便林琳的精神出了问题，能引起的注意也是少数的，顶多可惜一下，不会再多管。
傅开霁能想起这件事，其实也挺勉强，还是因为江云舒才多翻了一下和生物有关的东西，但即便如此，里面关于林琳的介绍也只有短短几句话，更没有提到原来她在精神不好后，居然还写了一本书，甚至出版了。
这么厚的书，即便并不太专业，想要写完，也需要几年的时间，并不容易。
更何况林琳确实患有精神类疾病，想要写书就更难了。
十几年前，花国的经济条件其实整体都不大好，林琳作为一个偏远小镇的女生，更是教育资源匮乏，拿到生物杯冠军可以说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本来说，拿到了这个冠军，她应该前途一片光明，只要能考上大学，除了最顶尖的那几家研究所外，她可以说想去哪个研究生就去哪个。
然而她疯了。
有人说她是范进中举，苦读十几年拿了魁首，被刺激疯了。
也有人说林琳本来就精神有问题，只是在比赛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也有人说，林琳是被家里人逼疯的，因为压力太大。
十几年前，因为学业压力跳楼的学生虽然不算多，但也有，而且大多数跳楼的，还是大众眼里很聪明的高材生，念的全国前几的大学，他们因此有此猜测，并不算奇怪。
傅开霁迟疑了一下：“那她精神没出问题吗？”
江云舒摇头：“她精神确实出问题了，是家族遗传的精神病，不过她在生物上的天分依旧很高，所以写出了这本书。”
江云舒打开书本，指尖落在一行字上：“她在十几年前就提到过，全息是精神链接，应该主攻生物，而不是物理和数学，而且还提出了具有可行性的几个方案。”
而在当时，关于全息的猜想和论证，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数学和物理上。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江云舒虽然没有找到有人和林琳提出相同的看法，但是她不能保证，或许在并不公开的文字上，有人提出过这一点。
她也是在后来，完成全息的研究后，才看见林琳写的这本书，虽然已经论证过，林琳提出的几个方案其实并不能研究出全息，但如果在刚开始研究全息的时候就看见，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向。
因为林琳的方案并不能研究出全息，但是方向是对的。
如果在十几年前就有人注意到林琳说的话，也许全息并不会在江云舒开始研究前陷入发展困境，反而能有所突破，即便无法研究出真正的全息，但是有点效用的生物接片应该不难。
她从不小觑花国人的智慧，也不傲慢地觉得没有自己，花国什么都研究不出来，只是需要时间和机会而已，或许还需要一点运气，她只是推进了这个进程。
显然，花国当初缺少了一点运气，忽视了林琳这个即便患有家族性遗传精神病，在生物上依旧很有天分的人。
江云舒为林琳感到可惜。
更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特别是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来说。
江云舒说话声音很轻，可是傅开霁觉得耳朵痒痒的，全是她的声音。
甚至，他感觉两个人的距离有点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云舒的呼吸。
这是不对的，他想。
作为一个男性，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主动和女生保持距离。
“我……”傅开霁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不舍地稍微往后退了小半步，依旧维持着捧书的姿势，说，“确实很可惜。”
其实，刚刚的距离太近，他并不能很好地分辨云舒说了什么，只大概捕捉了几个模糊的字眼。
这样不好，别人说话，他应该认真听的，可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大脑有点空白，根本无法好好地捕捉那些信息。
他的关注点，全在云舒身上了，觉得她连头顶的发旋都那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