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做的没有我好。”好脾气的傅开霁不容质疑的拒绝,甚至拒绝的时候,脸上还是微笑的,一点异色也没有。
“不可以的,云舒,你还是喝我的汤比较好。”傅开霁说着,突然心情低落起来,“难道,你是讨厌我了,才不愿意喝我的汤吗?”
他看上去委屈极了,脸上的笑容消失,虽然没说什么我很难过的话,但周身已经围绕着悲伤的气息。
有那么一秒,江云舒差点被这气息搞哭了。
糟了,她好像也许可能大概犯错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错,但是……
“对不起,我没有讨厌你,只是觉得每天这样太麻烦你了。”
傅开霁松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不麻烦的,而且我妈妈也希望我这样做。”
季教授也希望吗?
江云舒对这句话很怀疑,可是她不敢再随意说话了。
傅开霁好看是真的,没人会想看他落泪的。
而且,江云舒也不想他难过。
只是,开霁同学难过的点,怎么这么奇怪呢?
江云舒陷入沉思。
但很快,她就没机会思考了,因为事情越来越多了,有的时候甚至多到连对傅开霁认真说一句谢谢的时间也没有。
“江老师,这个培养皿的器官有点奇怪。”
“江老师,这个培养皿里的心脏比正常的心脏生长速度慢,这是正常的吗?”
“江老师,这个肺好像比正常的肺要小。”
“江老师,XX说想退出实验。”
时间久了,病人们开始知道这个实验的负责人是谁。
一听主要负责人是个小孩子,许多签了协议的病人家属都吵着要走。
几天下来,原来一百个的志愿者,现在只剩下五十多个,这五十多个里,也不是全部都想留下来的,可能这两天还会再走二十几个。
余菲很焦急:“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剩下几个人了,这样还怎么验证人体体外器官培养的可行性?”
“真讨厌,明明都签了合同了,结果反悔的人这么多。”
培养出来的器官如果不能真正做到挽救人的生命,那么就永远无法证明他的可行性。
余菲这几天急得上火:“当初第一个说要走的,就应该让他赔违约金,现在走的人一点代价也不用付出,他们才敢这样违背合同。”
违约金是写在合同上的,也是江云舒说不用赔的。
合同上的违约金并不算很高,但也不低,一个人是二十万。
江云舒:“没关系,想走的人,就让他们走吧,我的实验是想救人,不是为了让他们留下来害怕地等待死亡。”
“如果害怕,却因为钱留下来,才是真的让我难受,与其这样,不如让他们都走吧。”
“可是云舒,你为他们消耗了那么多心血!”余菲气死了,“他们一会这有问题,一会那有问题,你跑上跑下,熬夜呆实验室,等好不容易解决了,他们又走了,让你白费心血。”
若是刚来就说要走,余菲还不会这么生气。
这很多人的器官都培养好了,才要走,不是故意让人生气吗?
江云舒叹息:“没事的,我能理解他们。”
“你能理解他们,谁来理解你。”
江云舒:“我想做的事,其实并不需要理解。”
江云舒看了一下培养皿,对着旁边的助理说:“把已经离开的人的培养皿清出来吧,过两天会有新的志愿者过来。”
助理:“好。”
余菲听见清出来这三个字,心气终于顺了点。
哼,这些器官是他们自己不要的,既然不要,就不要占着这些培养皿,还是留给别人吧。
人体器官用的培养皿都是特质的,本来就没多少,岐山实验室也没那么多地方放培养皿,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萝卜走了,那就让下个萝卜来。
走就走,她们不稀罕!
话是这样说,余菲:“明明有好几个生命还不一定能熬过这个冬天,就这也要走。”
这才是最让她生气的。
江云舒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余菲闭上嘴,心里还是生气。
因为江云舒做了个大项目出来,这几天余菲也出尽了风头,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她在意的自己参与的实验成功了。
因此,她甚至比江云舒自己对自己的事情更在意,更想生气。
江云舒:“晚点我会再走一趟,看看有几个人愿意留下来。”
余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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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乐以彤关灯上床。
她看着天花板,有些睡不着。
左右两边的志愿者都走光了,这层楼只剩下她们和隔壁隔壁的还在,其他志愿者听说主要负责人是个小孩,离开又不用违约金,陆陆续续自己走了,或者被家人劝走了。
但乐以彤没走,乐珍也不想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母亲的希望在这里,虽然她的内心也很忐忑,害怕手术失败,害怕发生什么未知的事,害怕母亲离开这里。
但她还是不想走,她觉得如果走了,或许自己才会后悔。
母亲的心脏病很多年了,一直等不到匹配器官,甚至也没办法做心脏搭桥手术,因为母亲对搭桥的材料过敏。
“妈妈……”
乐珍:“睡吧,别怕,妈妈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大人是不可能让小孩胡来的,如果那么多大人都愿意听一个小姑娘的话,只能说明这个小姑娘比那些大人都优秀很多。”
“岐山实验室本来就汇聚了全国各地优秀的人才,能让这些优秀的人听话的小姑娘,一定是更优秀的存在。”
“所以如果连这样的小姑娘都没办法,那就是妈妈命如此,妈妈接受,你呢,也不用伤心。”
乐珍握住女儿的手,看向窗外:“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妈妈会像星星一样陪伴着你。”
乐以彤心里的难受罕见地被这些话宽慰了,她看向星空,今晚的星星很多很多。
乐以彤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妈妈,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对我的爱并不会随着死亡而消逝,而我也是如此。
-
江云舒又走了一趟,最后又走了十几个人。
她放下册子:“剩下这三十几个人应该是不会再走了。”
余菲:“器官已经差不多培养好了,我们要等新的志愿者到了以后,再给他们一起做手术吗?”
“不,”江云舒,“我已经说了,如果不愿意走的,下周二就开始手术,具体的时间表以及注意事项明天会发给他们。”
“器官已经成熟,检测结果也都出来了,放在那里也是白白耗时间。”
余菲:“这样也好。”
江云舒点头:“我现在就通知医生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