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你们等着！”典辉气喘吁吁，消失在屏幕中。
叶修明紧张地瞟向秦流云一眼，像是询问：他这是去哪儿？
秦流云在镜头外做一个很小的“放心”手势，典辉现在是一头野兽，狂怒吞噬了理智，他一定会回来的。
果然，没两分钟，空镜中传来好像开冰箱冰柜的声音，接下来又像在拖动什么重物。
伴着低沉粗重的喘息，典辉推了一把摄像头。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条鱼——
不，
一个人！
不，
一条美人鱼！
秦流云和叶修明都短暂地惊呆了，嘴唇不自觉地张开。
典辉搬来的，乍一看是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海钓中可以捕获不少这样的鱼类，俗名“鬼头刀”的鲯鳅、黄鳍金枪鱼、或是俗称“龙趸”的巨石斑等等。
“大鱼”是储存在海钓船的专门冷柜中的，现在被搬出来，像一具冰雕，周身萦绕着白气。
然而，稍微细看，两人就发现了跟“鱼”不一样的部分，腰部以上，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性肉体。
女孩子身材很好，紧致又均匀，生前大概是做模特的。
然后，视线再往上移几公分，他们看清了女生的脸。
是焦艳艳！
可怜这个姑娘，最终果然还是没逃过典辉的魔爪。
焦艳艳此时的神情，不复照片动态中的娇嗲柔美，而是一看就惊恐万状，大张着嘴，面目狰狞。仿佛庞贝火山灰下那些凝固的人群。
但这都不是最诡异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经过仔细分辨，两人发现，自己最初并没有看错，女人的下半身的确是鱼。
换言之，它是把焦艳艳的腰部以上和一条鬼头刀鱼的下半部分别切割下来，再缝在一处的！
这条怪物的上身皮肤光滑，身材火辣，下身鱼尾如剪，颜色艳丽，大片的银蓝与黄绿色交织，传说中最美丽的美人鱼大抵如此！
然而，现在秦流云只觉胸口闷胀，阵阵想吐。
“怎么样啊？”典辉用手敲击这具冰雕，发出叮叮的脆响，“这是我从海里钓到的美人鱼！”
说罢，他癫狂地大笑，眼睛布满红丝。
秦流云紧紧盯着屏幕，脸上流露不甘心的神情，“叶思奇”张着大嘴，被震惊到说不出话。而这正是典辉最想看到的。
“我不信！”秦流云显出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这是模特！假人！标本！根本不是艺术！”
旁边的“叶思奇”质疑地瞥他一眼。这点小动作也被典辉捕捉到了。
形势倒转，典辉感到了自己刚才的处境，果然，谁破防，谁落在下风。
他的胸腔里重新燃烧起通红的火焰，不可一世的信心，自己的“作品”击败了秦流云。
“哟，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真难看，”他取回上位，阴阳怪气道，“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制作过程？”
他用的是问句，但是当然不是真想征求意见的。就像焦艳艳炫富的时候也从来没想问朋友们愿不愿意看。
他直接调出了一个视频，拉到MM对话框内。
这有些鲁莽，但一来他正处在上头的情绪中，二来他不太担心：因为秦流云也传来了女友的砍头视频。两人互相有对方的把柄，正如黑帮斗殴，谁也不会报警一样。
视频在对话框里高速传输，每秒8M、9M、15M，数字不断跳动。
那间密闭的房间外，曹科长紧张到站起身来，摘掉耳机，满脸肌肉都跟着使劲，咬牙切齿地向手下的技术员挥手：“追踪！快追踪！”
信号干扰器的处理是有上限的，就像你能把一只兔子埋在草丛，却无法埋住一头大象。
很快，技术员检测到了溢出的流量信号。
“报告，信号定位来自22°15#3900#34N114°20#3900#34E！”
“说人话！”
“临江东南方约15-20海里的海域，靠近星洲群岛！”
旁边刚好有另一名警员的父亲是钓鱼发烧友，补充道：“那个地方产黄鳍金枪鱼、马鲛，好适合船钓的！”
Bingo！
在场的人都知道，中了。
整个视频传输完成，秦流云点开来看，足有四十分钟长，画质很清晰。
典辉就在画面中，由于是在他自己的船上，他没戴那件标志性的面具。
影片经过剪辑，但仍记录了他于床笫“游戏”中勒死焦艳艳的过程。在焦艳艳死后，他把她投入冷柜，跟几条钓上来的大鱼放在一起。
然后，他用手持电锯锯开冻硬的肉体——人的，和鱼的，视频中，红色的碎屑随着噪音不断喷出，但冻实的身体没有什么鲜血。
最后，则是连缀、防腐等处理过程，这条残忍的“美人鱼”就这样被制作出来。
“怎么样，我的作品很酷吧？”典辉眉飞色舞。
秦流云挑了挑眉：“还不错。”
“切，”典辉嗤之以鼻，重音放在“还”上，“‘还’不错？承认别人的艺术有那么难吗？”
“至少我的作品有一点，你永远也做不到，”秦流云抬头，摊了摊手，一脸淡然地看他。
“什么？”
秦流云指了指身后的木柜，叶修明出手，把它重新用红色绸布盖上。
而秦流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伸手，突然像一个魔术师，或者是掀新娘盖头的新郎那样，“唰”地一声，把红布扯掉了！
然后典辉就惊讶地看见，从柜子里，款款走出一个女生。
她的嘴唇惨白，脸色铁青，脖子以下血迹斑斑，看上去像一具刚死的尸体。
但她又确确实实在动！一步一步扎实地走向摄像头。
她的步姿过于放松随意，引来秦流云的吐槽：“哇，你真的没有仪式感！”
女生送他一个大白眼：“怎么，还给你跳一段江南style出来？”
然后，秦流云转回来，对着屏幕对面的典辉，邪魅一笑：“我的女主角能复活，你的行吗？”
典辉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扶着冰雕的人鱼怪物，手指粘上了都没发现。
他胸口剧烈起伏，里面存着一千句一万句大骂秦流云祖宗十八代的话，想要喷薄而出。
然而，没有机会了。
几束白色强光不知从何处来，打在他的游艇甲板上，“呜——呜——”的汽笛长鸣声划破夜空，连月色的倒影都搅得稀碎。
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蟑螂，见不得光。
但高音喇叭传来的雄壮声音急速逼近，让他无所遁形：
“典辉！这里是临江海警，你被包围了！请立即停船！……重复，请立即停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