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俺是偷了他家的钱，但是娃娃的事，俺不知道啊！俺根本没瞅见什么娃娃！”
审讯室中，关进宝一直重复这句话。
“老实点！不是你是谁？！说，你是不是把她卖了？”
“警察同志，你说话讲点道理嘛，”关进宝气呼呼反驳道，“你们看那些拍花子的，要拐女的，就拐十七八大姑娘，有人买着做老婆；要拐娃娃，那都拐带把儿男娃娃，有人买了当儿子，拐个六七岁女娃娃去卖给谁呀？”
别说，他这辩驳得还有点符合现实，苍璐在审讯室外，隔着玻璃，戴着耳机，脑子跟着运转。
“你要是没拐，那人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把人杀了？”审讯的民警问。
关进宝一下急了，脖子上青筋都爆起来，手铐拽的哐哐响：“你乱喷！你胡说八道！你们不能为了破案陷害俺！俺也就是求点财，跟那家无冤无仇的，杀他家娃娃弄啥？！”
“比如说，你翻找财物时，被那孩子看见了，就动了杀心，”民警不为所动，推断道。
“那六七岁孩子，又不是傻的，俺要害她，她不会喊吗？”关进宝吼回去，“你杀个猪杀个鸡还叫唤呢！再说，俺要真杀了她，血怎么办？尸体怎么办？！”
苍璐探索回忆，感觉是有些奇怪。
自己在衣柜的时候，被那个男人上楼的脚步声吵醒了。如果有更多的女孩尖叫声，没道理听不见。
姑且假设，关进宝一把掐住了盼娣的脖子，人是扼死的，那么，有可能让她发不出声，也不会喷溅血迹。
但是，他打开衣柜的时间，跟后来邻居街坊、盼娣父母冲进来的时间相差不是太多，自己体感最多30-40分钟，如果他杀人，怎么处理尸体呢？
镇上都是熟人，好多人认识盼娣，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无论是死是活，一个陌生人把她带出城，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小了。
而且，关于盗窃的部分，关进宝交代得挺痛快，没一小时，就承认了自己偷了零钱、金项链，还上二楼翻箱倒柜等等细节。
他不像一个城府异常深沉，能扛住警方疲劳讯问的人。
“妈的，死活不撂！”里面审讯的民警出来了，气得爆了句粗口，一拳捶在墙上。
“换个人，接着审！”石副所长命令道。
但是，苍璐感觉自己刚升起的希望，又蒙上一层阴霾。
她有一种直觉，即使换个人讯问，从关进宝这里，也问不出什么盼娣的消息。
她决定，去找一趟秦流云。
出了派出所，她回到住宿的小旅店，但秦流云并没在房里。
她问前台那个整天无精打采的小妹，小妹指了指方向，外头就那一条道。
好在镇子小，苍璐顺着路走，终于发现了秦流云的踪迹。
他裹着个大棉袄，在王盼娣家二层小楼的门口，正跟盼娣的妈拉家常呢，手上拿了一包花生，还递给盼娣妈一把，俩人边说边笑，一地都是花生壳。
瞧见苍璐过来，盼娣妈老远伸手打招呼，等她靠近，问：“小璐啊，咱们这真要拆迁吗？”
拆迁？
苍璐懵了一下，却看见秦流云急速地一个wink。
“啊……那个，”她露出为难状，“毛阿姨，这个，有规定我们不能乱说的。”
“你看你这孩子，”盼娣妈拍了她一把，“从小看着长大的，嘴咋那么严呢？还没有你男朋友实诚！”
男朋友？苍璐不好解释，只能趁人不注意，狠切秦流云一眼。
秦流云也不在意，嘻嘻笑着，跟盼娣妈道：“阿姨，你别怪小璐，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可得担责任呢。”
“哎呀你放心，我口风最紧了！传出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毛阿姨拍着胸脯保证，又问，“那打算什么时候拆啊？”
秦流云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道：“可能就是下个月。”
“啥？这么急？”盼娣妈被这个答案震惊，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阿姨，你听过一句话，叫夜长梦多，对吧？”秦流云眼眸幽幽，“隔壁县城小李庄，就是拖得太久，拆迁户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到现在商场还没建起来。人家投资商撤了，不干了，留个大烂摊子谁擦屁股？连县长都被问责了。”
“所以咱们这边，市里打算来个快刀斩乱麻，手段哪怕强硬一点，不能耽误大局发展嘛！不瞒您说，这次我跟小璐回来，有个任务就是勘测。我看，这条胡同，三天就能推平挖地基了。”
盼娣妈听懵了，道：“那我们住户怎么办？”
“能要补偿尽量要，对于有带头作用的，市里有奖励，那边的安置房也可以先挑，”秦流云谆谆嘱咐，“市里这次决心很大，千万不要对着干。早做准备，早配合，早获利！”
“唉呀妈呀，这多亏咱衙门里有人呐，不然哪儿知道这消息去！”盼娣妈拉着苍璐的手，一个劲儿拉她进屋吃饭。
“不去了不去了，我们还有事，”苍璐千叮咛万嘱咐道，“阿姨，真的，你自己家知道就行，千万别往外说。就算你去镇上问，没人脉，人家也铁定不告诉你！”
“好好，我知道，”盼娣妈千恩万谢的，目送两人离去。
走出两三百米，苍璐忍不住问：“什么拆迁？你扯这种谎干嘛？”
秦流云沉吟片刻，不答反道：“我们来总结一下案发当天的时间线。你们是中午开始玩捉迷藏的。”
“对，”苍璐虽然不解，还是自然地接续下去，“吃完甜瓜，我听见盼娣家的布谷钟响，大约是十二点。我藏好之后，过了一小会，盼娣第一次打开柜门，但没发现我。”
“也就是说，你最后见到盼娣，不会超过十二点半，”秦流云道，“根据你的小伙伴说，盼娣没有找到他们任何一个人，而他们因为天热头晕，纷纷从藏身地爬出来，各自回家，这个时间不会超过一点。”
“而你在衣柜里睡着了，”他接着问，“被关进宝的脚步吵醒时，大概是几点呢？”
“我猜……至少有五点、五点半？”苍璐道，“从他走后，到听见院子里有嘈杂声音，中间不是太久，而我冲下去时，天都已经黑了。”
“换句话说，最保守的估计，从一点到五点，完全是一段空白期，”秦流云道，“是这样吗？”
“是。”苍璐想了想，肯定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盼娣消失，是在一点左右，而不是关进宝闯空门的五点呢？”